生命無價

查德榮

6月3日，吉林德惠寶源豐禽業公司發生爆炸并引發大火，事故導致120人死亡、77人受傷。這是近年來發生的最大一起特別重大安全生產事故。事故發生后，黨中央、國務院立即就救災救人、查找原因、落實善后、問責有關機構和人員等作出要求，人民日報等主流媒體刊發多篇社論和評論員文章，就生命之于發展的關系、政府使命、企業責任等發表意見和建議。

災難過后，痛定思痛。我們痛在死了那么多的人和巨額財產損失？痛在沒把安全通道的門鎖打開好讓更多人順利逃生？痛在平常沒重視消防安全教育和演練以至釀成大禍？還是痛在這些痛的背后，痛在對人以及生命的漠視？

大約30年前，社會曾討論，一個大學生因救游客而犧牲生命值不值；大約20年前，社會曾討論，兒子割肝救母對不對；大約10年前，社會曾討論，城里人和鄉下人同在一起交通事故中殞命而賠償數額不一樣的制度好不好。現在看，這些討論的意義非常重大，使社會逐步形成了生命平等、生命無價的共識，并使得一些制度設計得到重新評估和審視。但是為什么每每遇到現實的個案、遇到生命價值與利益沖突的拷問，理念就會顯得那樣的蒼白？

有報道說，德惠大火中死去的80%以上是農民工，其實看看那些規模以上的生產加工型企業，工作在一線或者危重崗位的農民工、臨時工比例比這還要高。因為對失地或下崗的他們來說，打工幾乎是討生活唯一的選擇。但災難來臨，受到傷害的難道只是他們？不是。先看看那些因火災或礦難弄得傾家蕩產的企業主的表情，再聽聽那些因事故而被問責的官員的表白，我們知道，原來災難的發生看似偶然，實際有著遠比災難直接原因更深的因素。是的，誰都不希望災難發生，但它就是發生了，就是鮮活的生命被吞噬了，難道還要那些死者去承擔責任？！于是企業主破財破產，官員的政治生命戛然而止。這就是代價，或者是說法。并且我們知道，這樣的懲罰比之10年前的“私了”或瞞報可能不被追究已經有了巨大的進步。

但仍然不夠。不夠在哪？

首先是尊重生命和勞動者的理念一定要落實，尤其是落實到那些具體責任人的心里。逐利也好，履職也罷，你們可以想方設法賺錢或找當官的感覺，也可以千方百計幫自己的親人找到體面的工作至少遠離危險崗位，但老板千萬要把員工當作家人而不是生產資料，官員千萬要把轄區的企業主和工人當作親人而不是“政績”的鋪路石。白天常關懷，夜晚總惦記，多走走看看，其實就是費些油、費些鞋而已。總之，不能漠視，漠視就容易出事，出事了菩薩都保佑不了。

其次，地方政府要把好每一道人命關天的關口。不是要在我這里投資辦廠嗎，歡迎！先說說環保怎么辦，安全生產怎么辦，其余后面再談，否則免談；開工了，去看看老板們是不是真的按承諾做了，關鍵是不但要看貼在墻上欄上的軟件，還要看車間礦井的硬件，不但要在面上檢查指導時轟轟烈烈地看，還要在閑來無事時悄無聲息地看。哪兒不到位就進行真格的指導和監督。總之，千萬不要把安全生產當作企業的事，而要看成就是政府自己的事，想到事故后被問責被拿下，這些事情多做些肯定值。

第三，發展是硬道理，生命更是硬道理。建國以來，我們經歷了從“多快好省”到“又快又好”再到“又好又快”的指導思想的變化，還經歷了由“大干快上、拼命拿下”的豪邁到“以人為本、關注環境、關愛生命”的理性。發展快些固然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沒有質量的快有什么意義？！再說，發展的成果就是讓人民共享，人沒了，怎么享受成果？！總之，人的生命和健康是“1”，其他的都是后面的“0”。

國家安監總局的統計顯示，近10年來，我國的安全生產事故呈逐年下降趨勢，但每年死亡總數仍在十來萬人；此外，公安部的統計也顯示，近幾年來，我國的交通事故雖呈下降趨勢，但每年死亡也是十幾萬人。這些消失的生命都與自然災害無關、與流行病無關，換言之是“人禍”所致。我們期待，在生命無價的理念指導下，天災不可怕，人禍更能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