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麗的愛情，唯美的悲劇

章琴

摘 要： 文章從《傷逝》中子君形象入手，從愛情中尋找“悲劇美”，從性格中分析“悲劇美”，從作品中總結(jié)“悲劇美”。子君形象，為魯迅關于“悲劇”的定義作了形象的注釋，在表現(xiàn)有價值的生命被毀滅的同時，描寫比死亡更厲害的人物心靈的受殘害，揭示了社會的黑暗和舊制度吃人的本質(zhì)，深刻表現(xiàn)了子君被摧殘、被吞噬、被毀滅的過程，使子君形象呈現(xiàn)出了強烈濃重的悲劇美感色彩。

關鍵詞： 《傷逝》 悲劇美 題材 形象 悲劇性格

《傷逝》是魯迅小說中唯一的一篇以男女青年愛情為題材的悲劇作品。不過，《傷逝》不僅歌頌了男女青年反對封建專制，爭取戀愛自由、婚姻自主的斗爭，還深刻地描寫了知識分子心靈的歷程，通過子君人生與命運的悲劇性情結(jié)，揭示了社會的黑暗和舊制度吃人的本質(zhì)，使人在痛惜、哀婉、悲憤、憐憫的情緒波動中受到強烈震撼。

一、愛情中尋找“悲劇美”

子君是“五四”時期一位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女性，她受時代大潮的沖擊，接受了資產(chǎn)階級民主思想，大膽追求愛情，追求個性解放。為了取得自己戀愛婚姻的自主和權利，她公開蔑棄封建禮教和封建宗法制度，對封建家長的強力干涉進行了堅決果敢的斗爭，理直氣壯地宣布：“我是我自己的，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力！”她先與父親決裂，又與胞叔鬧翻，在譏笑、猥褻、輕蔑的眼光中，她能“鎮(zhèn)靜地緩緩前行，坦然如入無人之境”。經(jīng)過斗爭她終于勝利了，與涓生組建了“滿懷希望”的小家庭。

這對于一般愛情主題的作品，應當可以圓滿結(jié)束了。但魯迅的筆觸正從勝利開始，子君的人生悲劇也正從勝利開始。艱苦斗爭得來的幸福生活瞬息間就非常悲慘地終結(jié)了。作品開首通過涓生沉痛的懺悔、悲哀的呼號，描繪了子君被遺棄后哀傷悲痛的心境與凄涼可怖的處境。實現(xiàn)了愛的理想之后，子君暫時得到了幸福，但新的生活使美好的夢幻終難成真。經(jīng)濟不獨立使她必須依賴丈夫，貧困的家庭生活和平庸的家務使她的精神日漸萎縮，最終陷于迷惘、空虛之中。為了打發(fā)無聊、寂寞、凄清，她一遍遍地重溫舊課，企圖挽回過去，充實眼前，以昔日的愛情火花點燃已陷絕境的家庭生活之火。她當然失敗了，又回到了舊式家庭，在冰刀霜劍中走完了自己的生命旅程。

二、性格中分析“悲劇美”

魯迅在子君的悲劇中所著力表現(xiàn)的不單是外部的社會作用，更有深層次的文化歷史作用、女性意識缺陷及子君本身的內(nèi)在悲劇性格。盲目的“一切為了愛”的狹隘愛情觀妨礙了她對愛的本質(zhì)和價值的正確理解，“而將別的人生的要義全盤疏忽了”；只顧自己沖出樊籠，不求別人的解放，結(jié)果只能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

子君的愛情悲劇說明，沒有經(jīng)濟獨立，婦女解放就如同空中樓閣，遲早是要倒塌的。而以個性解放為武器，單槍匹馬同整個封建勢力進行斗爭，其結(jié)果只能是失敗的。魯迅在《關于婦女解放》中進一步指出：“解放了社會，也就解放了自己。”婦女真正徹底的解放必須是在整個社會變革之后，必須把婦女解放同社會革命融為一體。因此，個性解放只有融入社會解放的斗爭中，才有價值；知識分子的生活必須和全社會大多數(shù)人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才有意義。

子君的悲劇是新生的事物橫遭夭折的悲劇，是理想對抗現(xiàn)實幻滅式的悲劇，是爭取自由又自甘束縛“圍城”式的悲劇。子君的個人奮斗之花開得艷麗，但“零落成泥碾作塵“，使人痛惜扼腕。

三、作品中總結(jié)“悲劇美”

如果說中國傳統(tǒng)悲劇是悲喜交集、苦樂相加，把本質(zhì)上的慘痛悲凄、哀傷苦難用“和諧圓滿”的喜劇形式結(jié)束的話，而魯迅則以完整、純粹的悲劇作品打破了這種桎梏。就《傷逝》來看，魯迅正是通過子君的人生與命運的悲劇性，揭示了社會的黑暗和舊制度吃人的本質(zhì)，使人在痛惜、哀婉、悲憤、憐憫的情緒波動中受到強烈震顫。魯迅正是以子君形象所閃現(xiàn)的悲劇性的美感光華激發(fā)了國人民族與歷史的責任感，達到了他“改造國民性”的目的。

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中，魯迅精辟地詮釋了悲劇的定義：“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悲壯崇高的人生是一種價值，但英雄及英雄事業(yè)之所以可歌可泣，正是因為他們是社會生活中的鳳毛麟角。大千世界中，更多的是在人生旅途中不留痕跡的蕓蕓眾生。這就是悲劇美學的另一種價值取向，即凡人的悲劇，小人物的悲劇。子君這樣的小人物之所以能成為魯迅筆下的主角，就是因為她人生價值的存在。她所表現(xiàn)的不是驚天動地的事業(yè)，卻是生活的真實，是人生的本來面目。將平凡人的生活、弱小女子的命運置于社會的橫斷面下，表現(xiàn)她們被摧殘、被吞噬、被毀滅的過程，從而達到揭露社會本質(zhì)、驚醒民眾、改造國民精神的目的，正是魯迅這篇小說的主旨。

子君，這位悲劇性的婦女形象，為魯迅關于悲劇的定義作了形象的注解。魯迅的如椽之筆畫龍點睛地把子君身上有價值的寶貴的東西刻畫了出來，寫出了她的美、可愛，而又如實地、毫不留情地將她的美的、有價值的、真實的東西，一個個毀滅給人看。告訴人們：這個社會正在制造著大量的不幸和災難，毀滅著大量有價值的生命。

更為可貴的是，魯迅在表現(xiàn)有價值的生命被毀滅的同時，更注重人物精神領域的悲劇性。人物的死亡只是淺層次的悲哀，表現(xiàn)人生存意志的被摧殘，描寫比死亡更厲害的人物心靈的受殘害，以及受毒害打擊而不覺悟的精神麻木，以此挖掘更為廣闊的社會悲劇性和人的精神、思想意識方面潛在的悲劇因素，使作品主題蘊含深刻的社會內(nèi)容，人物形象具有高度的典型性。這種悲劇美感呈現(xiàn)出嚴肅、凝重的風格，使子君形象呈現(xiàn)出強烈、濃重的悲劇美感色彩。“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美”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