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凌
這里的人都叫她梅,我與梅,小時候經(jīng)常同坐在一條小溪邊,溪水清亮,從不知名的地方蜿蜒而至。
當時的我們年紀并不大,我念高一,梅已輟學了。只記得我們并排坐在溪畔時,那些青草很高,發(fā)著草香,我們望著果園發(fā)呆,半晌了,才彼此問答幾句。
那個下午,也是令我勇敢的一個下午,我終于問及了梅即將要嫁人的事。這事,我一直在梅面前忌諱提及,我提心的不僅僅是梅的早婚,更重要的是梅未來的日子會幸福嗎?因為,我已暗自戀梅已久。可在這樣一個下午里,望著梅的臉龐和眼睛,我說,梅,你真的要出嫁嗎?問時,我的手觸到了她的手直至抓住了它。半晌后,梅抽出我的手,俯身撿起一塊小卵石重重地扔進水時,淡淡地說,要是不嫁人,我娘的病哪來的錢治?說時,梅皺著眉,簡直想哭了。梅的全名叫楊梅。梅的娘長年患肺癆病,我唯一清晰的記憶是她娘終日弱不禁風,咳嗽著,見日目光呆滯,嘴里發(fā)著痛苦的呻吟。她長得俊美,梅的娘把她的臉龐和眼睛傳給了梅,同時,還有善良溫和的性情,包括梅的娘那些來不及在梅身上繼續(xù)播撒的母愛。
梅的娘去世了,梅終于嫁人了。丈夫叫蘇陽。剛嫁時,梅的眼睛始終含著憂郁,看不出有多少少女的神采和新婚的快樂,那是這里人能從梅的表面上讀懂的。梅每天從清晨開始忙碌,做飯洗衣,喂豬喂雞,還上山幫助丈夫蘇陽整理果園,那時,他們已種下大片的楊梅樹。從此,家務、農活,教養(yǎng)孩子伴隨著梅過著并不寬裕的日子。我不知道梅對這樣的一天,這樣的一種生活有著怎樣的體會和感觸。但,最重要的,梅內心充滿著對女兒大紅小紅的愛,更有著一份勇于擔當?shù)纳钬熑胃泻托判摹?/p>
后來,我和梅幾乎再沒有見過面,也再沒有了類似可和梅一起度過的那個令人心醉的下午時光的美妙記憶。直到去年在這里舉辦一場“楊梅文化節(jié)”的時候,我再次見到了梅和她的丈夫蘇陽及其兩個女兒大紅和小紅時,我心頓然欣悅。梅告訴我說,大紅已是某重點大學的大二學生了,小紅正在念高三,成績優(yōu)良,曾拿過年段第一。我真由衷為他們一家子感到高興。
我見到梅時,我滿臉都是笑。半老徐娘的梅,風韻猶存。我仔細打量著梅,好像要從她身上挖出什么,梅微微低頭,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對我說,她的楊梅果被評上了“楊梅王”,她和丈夫蘇陽都上了電視臺。我見到她丈夫蘇陽時,他忙著與浙商洽談楊梅生意的事情,梅在丈夫蘇陽身邊幫腔,看來梅是幸福的。
我看著梅的眼睛和臉上全是光澤,那是安定和富庶的生活滋養(yǎng)出的一種柔和與安詳,和諧與殷實。我從中仿佛觸到了梅一家子的生活奔頭與希冀。同時,更令我羨慕的是,我重回故里,看到了這里千家萬戶的“蘇陽紅”。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