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平
一腳踏進廣東肇慶市的廣寧竹海,便有一股洶涌的翠綠撲面而來。
竹子是在南方很普通的一種植物。但是,竹子來歷不凡,我國對竹子的栽培和利用有著悠久的歷史,在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層就有出土距今7000年歷史的原始社會的竹制遺物,在《呂氏春秋》中已有“罄竹難書”之說。關(guān)于“竹”的精美華章甚多,比如唐代張九齡《和黃門盧侍郎詠竹》詠竹,稱“高節(jié)人相重,虛心世所知”,宋代蘇軾《於潛僧綠筠軒》嘆竹:“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元代楊載《題墨竹》贊竹,稱之“風味既淡泊,顏色不斌媚。孤生崖谷間,有此凌云氣”。至于清代鄭板橋,他一生畫竹、詠竹40余年,諸如名篇《竹石》、《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等等,更是獨樹一幟,傳頌于世。
徜徉在這一片竹海碧波中,望著這些生機蓬勃的翠竹,就有著久別重逢油然而生的一種親切和激動。畢竟,對于這樣的青青翠竹,我是那樣的似曾相識,那樣的記憶猶新。小時候,我們家鄉(xiāng)也是隨處可見竹林搖曳,風起綠涌,而我家的老屋也就在一片翠竹的懷抱之中,真可謂推窗見竹,出門擁翠。我家老屋附近,池塘邊,山坡上,小溪旁,種植的大多是鄉(xiāng)下人俗稱為毛竹、麻竹的竹子,我特喜歡風和日麗的時候,坐在竹林下,呆呆地仰望她們,靜靜地沉思,忘記了時間。
我們家鄉(xiāng)的竹子多得不計其數(shù),房前屋后,山前溪旁,全都長著郁郁蔥蔥的竹林。這些竹子,自然就成了農(nóng)家人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除了枝葉當柴火燒飯煮菜,主干大多被村民剖成竹篾,用來編織竹器,每到農(nóng)閑,便有手藝好的編織工來村里買竹子。他們把竹子成批地拉回去后,先沉入池塘,浸溺幾天后,起出來削成大小不一、薄厚適宜的竹篾,編織出竹笠、籮筐、簸箕、雞籠,或者一些小工藝品等等,拿到集市上去賣個好價錢。更有意思的是,我們當時都是赤腳的,沒有錢買鞋子穿,便把大麻竹上的竹殼小心翼翼地敲下來,用剪刀將壓平的竹殼裁成鞋底的樣子,然后穿上繩子,就成了簡便的人字拖鞋。這樣的鞋子,穿在小腳上,心里也盡是樂滋滋的。
我對竹子氣節(jié)的認識,源于我的父親。那時,我只是覺得作為一個畫家,父親特別喜歡畫梅蘭竹菊,而竹子又是畫得最多的,似乎也是最容易畫好的。記得有一次,他很認真地畫了一幅國畫送給我,畫面但見幾節(jié)壯實的修竹,又有枝葉從旁斜出,添上三兩枝桃花,生機盎然,栩栩如生,竹畫的左上角還題上了“到凌云處尚虛心”的行草字。那時候,我并不知道這一列題字有什么含義。見我有些疑惑,父親開始耐心地給我講解竹子的特性、竹子的氣節(jié)、竹子的意蘊。直到我長大后,我才理解父親之所以喜歡畫竹,是因為竹子的品質(zhì)已經(jīng)成了他一生言行的寫照。
“修竹青青”——我想,“不可一日無此君”不僅僅是文人雅士的慨嘆,也是我等平凡中人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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