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
20歲的時候,我戴上盼望已久熠熠閃光的校徽,成為一名大學生。他就坐在我的身后,總是憨憨地笑,說著一口濃重黃河味的家鄉話,卻富有磁性,手臂上凸起清晰可見的筋絡,有一種力的美,他寫得一手好字,蒼勁有力。
我總會托著下巴,聽他繪聲繪色地講解。他說,他是土生土長的黃河的兒子。小時候,他總會舀一碗黃河水等沉淀以后,一飲而盡,暢快淋漓,特解渴。
他說,黃河是他童年的樂園。每天放學后,在擱淺的黃河岸灘,卷起褲管,光著腳丫,逮大個的刀魚或者肥美的梭魚,嘴里吐著混濁的水泡,鼓動著英勇不屈的身軀,像悲壯的烈士。他讓神往的黃河,更加清晰,明朗。我想,也許他喝的是黃河水,才有了男人的血氣方剛。
我生平第一次,來到了黃河岸邊,他牽著我的手,說,讓我陪你看黃河!那是我們第一次牽手。站在鐵橋之上,一種豪邁涌動,撞擊著我的胸膛。風吹著我的秀發,向四面八方。我聽不清他說的話,忽近忽遠,但是我聽見了,他說:“我愛你!”在晃動的鐵索之上,他用巨大的手臂攙扶著我。我沒有膽怯,仰望藍天,有一種與天同在、與地共生的感覺。我們在岸邊追逐、嬉鬧,光著腳丫,任沙土穿過腳趾間隙溢出,癢癢的。我將精心折疊的365顆星星放在精致的玻璃瓶里,寫上一個女孩與黃河的故事,種植在白楊樹下,讓黃河來見證忠貞不渝的愛情。我們也會在軟軟的沙灘上,畫一個大大的心形,寫上彼此的名字,任黃河水沖刷,直至無法辨認。我們背靠背,席地而坐,看云卷云舒,聽黃河聲聲,我們大聲吶喊:“我愛你!我愛你——”
一年后,我走進了透著黃河氣息的小鎮,穿上紅色嫁衣,做了這個黃河漢子的新娘。后來,我們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閑暇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總會騎上單車,去黃河岸邊。
我將女兒擁在懷里,輕吻額頭說:“你就是黃河的女兒。”她忽閃著長睫毛的大眼睛詫異地說:“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女兒嗎?”我嫣然一笑。
我相信,她會懂的。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