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纓



如果音樂之聲回蕩在青山綠水、古跡遺址之間,會不會給藝術家、聽眾以美妙的靈感和領悟?這已經不是純粹的欣賞,而是一種全新的體驗與想象,一次名副其實的音樂之旅……
近兩年,上海連續舉辦了兩屆辰山草地廣播音樂會:2012年由指揮家余隆與上海交響樂團,歌唱家魏松、黃英、小提琴家黃蒙拉共同演釋;2013年則是由捷克布拉格交響樂團帶來。當夕陽的余暉灑落在美麗的辰山植物園,人們賞花之余,在藍天綠草間盡享美妙的音樂,舞臺上的大屏幕播放著與音樂主題相關的電影、音樂劇和古典音樂的畫面,舞臺背后兩個巨大的玻璃暖棚被五光十色的燈光映照,微風吹拂,遠處不時有鳥鳴聲……這種在戶外的音樂體驗別有一番情趣,它也決然不同于在劇院內。上海即便是像東方藝術中心這樣的場地也只能容納一千九百多人,但在戶外,少則兩三千觀眾,多則上萬。這次率捷克布拉格交響樂團來辰山演出的指揮家拉斯蒂斯拉夫·斯特姆(Rastislav Stur)說:“看到臺下近六千位觀眾,這種感覺就像邁克爾·杰克遜的演唱會!”確實,從觀眾到音樂家,大家共同沐浴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感受音樂與自然的美妙韻律,這種舒適愜意的聆聽和演奏音樂的方式獨一無二,令人回味!
近一百年來,世界各地戶外古典音樂會此起彼伏、各具特色,這里,我選取了頗具代表性的幾大戶外音樂會,從森林、湖泊、鄉村到古羅馬遺址,采訪了親歷這些演出的音樂家、樂評人、媒體記者等。現在,就請跟隨我們的五位主角,開始一次湖光山色中的音樂之旅吧……
柏林森林音樂會
在柏林西郊外有一個森林環抱的露天劇場,舞臺以峭壁為天然背景,這就是著名的“瓦爾德尼森林劇場”。1984年起,每年的夏夜都會在這里上演舉世聞名的“柏林森林音樂會”,這也是世界頂級的柏林愛樂樂團作為每個演出季的閉幕演出為愛樂者獻上的一份音樂賀禮。2000年,趙季平先生創作的《霸王別姬》驚艷于柏林森林音樂會,讓我們聽聽他的感受吧。
趙季平,作曲家、中國音協主席
我去的時候是6月份,天氣很熱,我穿了一件單衣就去了。到了之后,沒想到周圍全是黑森林,特別冷,到了傍晚5點以后我就披了一件毛衣。這個劇場能夠容納兩萬五千人,我看到那些觀眾就像過節一樣,提著籃子,有香檳,有各種吃的,全家坐在那里,在音樂會開始之前吃東西。傍晚的時候音樂會開始了,既有傳統的像拉威爾的作品,又有美國人格什溫的作品。當晚音樂會上我有兩個作品:一個是《太陽鳥——交響詩音畫》,一個是《霸王別姬敘事曲》。《霸王別姬》比較特殊,因為它里面有京胡這樣的傳統樂器,有了這些傳統樂器,音響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老外在聽這些東西的時候是非常好奇的,他們以前沒有聽過這種樂隊的組合。好在指揮是一個東方人長野健,他能領會到其中節奏的奧妙。那天天氣特別好,透亮的,周圍全是森林,暗下來的時候森林都是黑的,空氣特別清新,真是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我聽了他們弦樂隊和咱們民族樂器的結合,包括高潮的時候銅管的爆發力,在整個森林音樂會的環境中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我懷疑:這是我寫的嗎?音響特別的棒,演奏也特別棒,你音樂中間出現的動靜達到了極致,很享受也很想象不到。
我正在臺下聚精會神地聆聽,突然,帶我過去的那個人很著急地拉著我說“舞臺監督找你”,我就趕緊跑到側臺,兩首作品演完后,指揮就對我招手,我走上舞臺,掌聲雷動,因為在這個森林音樂會上第一次出現我們中國人的作品,觀眾非常喜歡而且非常熱情,我上下返場了好幾次。我特別感動的是,樂團里面有好幾個留學生,我作品一演奏完,他們幾個在側臺就擁抱在一起,興奮地歡呼,然后就流淚。所以這次的德國之行讓我感覺到中國的音樂是可以走出去的,他們是很喜歡的,同時也感覺到,我們作品上演的頻率太少了。
我覺得柏林森林音樂會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室外,因為它拉近了古典音樂和觀眾的距離。它讓老百姓在自由的空間中欣賞著他們想象中的古典音樂,同時,演奏家們在那種環境中不拘束,狀態更好,這就是我參加2000年柏林森林音樂會時所感受到的巨大的歡樂!
布雷根茨歌劇節
穿過了“柏林的空氣”,飛機往西南方向飛行,跨越國境,很快就能抵達歐洲中部的奧地利。奧地利的布雷根茨,這個城市只有三萬左右人口,但是它每年以歌劇節吸引來的游客就達到二十多萬人,以博登湖面為主舞臺的戶外音樂會已經轉化成一個大型的充滿魔幻色彩的奢華的歌劇秀。下面,就讓我們跟隨楊建國先生,一起觀摩這個世界最負盛名、規模最大的湖畔藝術節——布雷根茨歌劇節。
楊建國,《新民晚報》高級記者
去年,我去了布雷根茨歌劇節。布雷根茨處于奧地利的西南端,它和德國、瑞士交界,在號稱是歐洲第三大湖的博登湖畔搭起了一個巨大的舞臺,離岸邊有二十多米,岸上有一個可以容納七千名觀眾的觀賞區域。這個歌劇節最大的特點是制作非常龐大,它采用了多舞臺的設計方式,可以同時在五六個甚至十幾個表演區域進行表演,造成一種非常絢麗的視覺效果。
布雷根茨這個城市雖然非常小,但是其歷史很悠久,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代。當時古羅馬已經派軍隊在那里駐扎下來,建立一個營地,然后形成一個集市,到了中世紀,這里成為人們生活的一個場所,所以我們現在到布雷根茨還可以看到中世紀的城堡,但是大多數城堡、教堂都已經煙痕斑斑,因為在二戰的時候被盟軍轟炸過。布雷根茨歌劇節的形成跟二戰也有關系,這個小城市被盟軍轟炸后已經廢墟一片,很多人覺得在這里沒法呆下去,紛紛搬到歐洲一些大城市去生活。這樣一來,當地人開始著急了,因為這是一個很有文化淵源的城市,怎樣把人們留下來呢?他們就想起了歌劇。第一次的布雷根茨歌劇節是在1946年的夏天舉行,當時在博登湖的岸邊有兩艘大船,一艘船作為舞臺,一艘船作為樂池,當時演出的樂隊就是現在的維也納交響樂團,它從1946年以來一直堅持每年參加歌劇節演出。第一屆歌劇節吸引了很多歌劇迷來看,因為當時歐洲戰后文化生活非常貧乏,大家一聽在布雷根茨的博登湖有一個露天歌劇演出,就不管是德國、瑞士還是法國,四面八方各個國家的觀眾都趕過來了,非常熱鬧。當地人看到歌劇節不但吸引了本地人,而且吸引了歐洲各國的人,所以第二年第三年就這么舉辦下去了。
進入二十世紀以后,布雷根茨歌劇節想有一些新的發展。它采取了一個娛樂模式的制作,為了吸引年輕的觀眾,增加視覺的沖擊力,他們開始邀請包括導演等電影制作人員來參與舞臺設計。2008年電影《007量子危機》上映,大家非常驚訝地看到里面的很多場面是演歌劇,這個歌劇場面就是在布雷根茨歌劇節拍的,這部歌劇就是2007年到2008年演的《托斯卡》。《托斯卡》以一只眼睛為標志,這個眼睛可以伸縮、分散,拼接,做出很多種變化。2008年后,布雷根茨就把這個眼睛作為這個城市的一個小Logo。布雷根茨歌劇節每年吸引了全世界很多游客,收入非常可觀,逐漸成為當地的一個經濟發展支柱產業,它的夏季音樂節票房收入是一億七千萬歐元。
去年,布雷根茨歌劇節演的是《安德烈·謝尼埃》,講的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故事。照理說這是一部非常嚴肅的歌劇,但是在布雷根茨歌劇節的舞臺上,它變成了一個炫目的歌劇秀。它的主舞臺就有三個,一個是半身人像,高有二十幾米,寬有十幾米,就像我們一個標準像一樣,但它是個雕塑,還會做出各種變化,比如它的頭顱會裂開,里面出現了火燒博物館的景象,火光熊熊,映紅了整個湖面,他的眼睛里會突然爬出一個人,演到男主角在唱詠嘆調唱到悲傷的時候,眼睛里會滴出一滴黑色的眼淚。在這個半身人像旁邊的舞臺上有兩根柱子,當中有一根圓環,遠遠看去就好像魔戒一樣,但是這個圓環里可以放清晰的圖像,從這個圖像里面,我們看到了死神隱隱約約地向觀眾走來,絞架上的犯人怎樣掙扎,栩栩如生,看起來非常刺激。這種制作利用了很多高科技的東西,但是我們聽到的還是《安德烈·謝尼埃》這部歌劇的詠嘆調和音樂。
樂隊,現場是看不到的,他們在舞臺背后,現場演出音響使用了擴聲,但是在整個演出過程中,我好像沒有感到用擴聲以后失真的感覺,制作非常精良,音響效果非常好。一部我們并不熟悉的歌劇,卻讓我們看得如癡如醉,全場演出兩個小時一氣呵成,沒有中場休息,我卻沒有看到觀眾離場。
今年,布雷根茨歌劇節準備制作莫扎特的歌劇《魔笛》,我已經看到了圖紙,上面呈現出的是一個神秘的山脈,山脈上有神秘的宮殿……
像布雷根茨這樣一個小城,靠歌劇打造了自己的文化和格調,如果一個城市沒有這樣一個文化藝術的品牌,人們是不會有激情特地到這個城市來旅游的,從這個層面來說,藝術文化是深度旅游的核心。
拉羅克·昂迪榮國際鋼琴節
四周都是葡萄酒莊,不時有鳥叫蟲鳴,在普羅旺斯璀璨的星空下,聆聽全球頂尖鋼琴家的演奏會是什么感受?每年夏天,來自全世界的九十多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在這充滿綠意的佛羅航城堡公園里浪漫登場,各顯身手,有近十萬的樂迷前往聆聽,它就是著名的拉羅克·昂迪榮國際鋼琴節。
音樂節的總監名叫雷內·馬丁(René Martin),很多鋼琴家都是他的好朋友,中國鋼琴家朱曉玫、陳薩、郎朗、李云迪、王羽佳等都曾受邀演出。這里沒有高樓大廈,都是小酒館,音樂家和游客同住一個酒店,一起聊天交流。接下來,就讓我們跟隨青年鋼琴家、可愛的鋼琴公主陳薩的腳步,去那里走一走。
陳薩,中國青年鋼琴家
其實知道這個鋼琴節已經很長時間了,也聽說很多我崇拜和欣賞的藝術家都去那邊演出過,所以覺得這個音樂節很值得去看一看。在照片里看到普羅旺斯有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所以這個地方和名字也充滿了一點幻想色彩。2012年8月,我終于有機會來到了普羅旺斯。
從機場過去,沿途的景色很優美,車慢慢地進入更多有叢林的地方,穿過幾個小森林,就到了酒店。當時比較晚了,酒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還在忙碌地招待客人,我想這些客人也許就是來聽音樂節的吧,有一只很大的狗躺在接待的地方,它非常友好,還跟大家打招呼。這種家庭氛圍的感覺頓時讓我覺得很親切。我住的酒店離公園很近,大概步行五分鐘就到了,而這個傳說中非常神秘的、在照片上看起來非常現代的碗型劇院就在這個公園里。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用過早餐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劇院了,到了以后,果不其然,這個劇院非常現代,有很多不規則的白色立體小木塊,對聲音進行不同的反射,但我還不知道音響效果如何,因為之前我參加過的一些戶外音樂節,都需要加一點麥克風,但這里不用。開始演奏了,我覺得這兒的確和音樂廳的氛圍很不一樣,因為在郊外,遠離城市,大家心情和狀態都很放松。在演奏過程中,有時不可避免地會聽到一些自然界的聲音,比如蟋蟀叫、狗叫等,在這個時候就變成一種行為藝術。
說到曲目,考慮到戶外的氛圍,我挑選了貝多芬的兩首奏鳴曲:《悲愴》和《黎明》,中間用一首中國作品和拉威爾的《水之嬉戲》隔開,最后是肖邦的兩首夜曲。彈到《黎明》的第三樂章,那一瞬間,音樂里表現的從黑暗里蒙蒙睜開眼睛的一種無形的東西與當時涼風習習吹到我的皮膚上所碰撞出的奇妙感覺,現在依然印象深刻。
在戶外跟自然界的交流讓我覺得很不同尋常。在音樂廳里演奏時,總是覺得你在追求離你音樂理念越來越近越來越完美的過程,但是在戶外好像沒有必要完全朝著這么一個方向,很多東西都是讓它順其自然地發生。和著傍晚的余暉,大家也都沉浸在音樂和自然中……演奏完觀眾都非常熱情,這樣的演奏體驗讓我很難忘。
維羅納歌劇節
走過了森林、湖畔和鄉間,我們該從古文明智慧中汲取養料和靈感。現在我們來到了世界文化遺產——由古羅馬斗獸場改建的維羅納圓形歌劇場里,感受世界上最大的露天歌劇節——意大利維羅納歌劇節。在這個有四十四層階梯、可容納三萬人的古羅馬劇場里,音響效果及視覺感受讓所有觀眾都嘆為觀止,每年的6月至9月在這里舉行的維羅納歌劇節成為了全世界歌劇迷最期待和興奮的節日。
當今世界樂壇的歌劇明星、受到多明戈大師青睞的中國女高音和慧,近年來一直受邀在維羅納歌劇節的開幕演出中擔任主角,她被西方媒體譽為意大利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杰出的阿依達扮演者瑪利亞·基亞拉(Maria Chiara)的繼承人。下面,讓我們聽聽和慧對維羅納歌劇節的親身體驗。
和慧,女高音歌唱家
1999年我第一次來到維羅納,當時就在想,何時能站在這個舞臺上。結果過了四年,我圓夢了,開始站在維羅納演出了。從2005年開始,每一年我都會在維羅納歌劇節演出,2012年的演出是在6月23日。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露天劇院,由古代的斗獸場改造而成,從1913年開始正式對外開放,《阿依達》是維羅納歌劇院的保留劇目。在歌劇演出之前,布拉廣場上就充滿了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所有咖啡館飯店都坐滿了人,廣場上簡直就是一個時裝秀,紳士太太小姐們都十分漂亮,觀眾對歌劇的熱情,在維羅納歌劇院這樣一個氣氛下達到了一個極致。
這樣一個浸有兩千年歷史的斗獸場的通道,全部都是石頭鋪成的路,包括歌劇院外觀的墻也全是石子鋪成的。過了這個通道就到了舞臺的側幕。音樂會一般要到天快黑,夏天到晚九點以后才開始。每次開演之前,由一個人拿著鑼,敲三聲,演出就開始了,這也是這個節的一個特點,主要是怕下雨,用它來驅雨。我的化妝間很小,一出舞臺就看到,哇,三萬多觀眾,每個人拿著一個小蠟燭,感覺每個人都真心期盼著這場精彩的演出,面對全世界最大的露天劇場,巨大的舞臺,這對于所有的歌唱家來說都是很激動人心的時刻。去年開幕演出由丹尼爾·奧倫指揮,非常棒的指揮,他曾在上海指揮上海歌劇院與薩爾茨堡歌劇院聯合制作的《波西米亞人》,他在維羅納二十八年了,指揮激情四射,我們的《阿依達》在他的帶領下,每一年都是凱旋而歸!
去年維羅納的《阿依達》首演通過了3D的現場直播,七十家影院的直播,十九個國家的電視轉播,引用的是1913年的版本,到了第二幕的時候,合唱隊加樂隊加舞蹈演員,整個舞臺上幾百人都在一起演出,宏大的場面是非常出效果的。我記得演到凱旋的時候,天上的飛機飛過去,一個很大很圓的月亮掛在天上,就像一個天然的布景一樣。
維羅納的音響效果是很不錯的,這么多年來一直是不用話筒的,它有天然的音響。我們排練的時候臺下如果空無一人的話,扔一個硬幣都能聽得清楚。
每年維羅納歌劇院,最害怕的是下雨,一下雨就不得不停下來。我們有一次演《阿依達》碰到下雨,觀眾一直等,幾萬人站著等雨停。很多人等的時候就在雨里唱歌,連賣冷飲的賣節目單的,都是用唱的聲音去說,雨停了我們又接著演,結束的時候已經半夜兩點多了。我記得第四幕我出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走掉,觀眾對于歌劇的熱情確實讓人很感動。
羅馬采石場歌劇節
奧地利布爾根蘭州的圣瑪格麗滕(St. Margarethen)地區有一座著名的羅馬采石場(R?mersteinbruch),是奧地利境內至今仍在運行的最古老的采石場之一。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起,這個天然的大舞臺每五年會舉辦演出,而1996年以后,這里又成為了露天劇場,因每年夏季的古典歌劇演出而聲名遠揚。劉雪楓先生曾經現場觀摩過羅馬采石場歌劇節,讓我們來聽聽他怎么說。
劉雪楓,音樂評論家
2005年秋天,當時已經錯過了演出的季節,我特意要求我的朋友們繞道去摩爾比什附近看一看。在GPS導航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很高的地方,我們都覺得很奇怪,心想這是不是古羅馬采石場啊?時間一晃到了2007年,車行駛在夜間的山路上,看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我當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在這么荒蕪的地方,會出現這么一個感覺有布景的地方?走近了以后,里面傳來了熟悉的《卡門》的音樂,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兩年前曾來過這個地方。那個時候,我就下了決心,有機會一定要到這個地方好好看一看。
時間到了2012年,我終于如愿來到這里。迎面是一個很大的坑,你可以看到采石場的全景,人在上面顯得如此渺小。舞臺是依著山勢搭建的,舞臺的邊緣都是裸露的石頭,雜草重生。觀眾席呈坡面扇形,外面的人看不到,沿坡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劇院外面,還有一個小劇院,它每年都會為兒童舉行簡版的專場。我走到轉彎的地方看到兒童劇場的時候已經很驚訝了,等到發現真正的大劇場時,我的相機就停不下來了。《卡門》在這里上演的頻率最高,幾幕之間的變化也很多,它非常好地利用了山勢,比如唐豪塞的妻子米卡艾拉來找他的時候,是從中間的山坡一步步爬下來的,又比如說走私販子從很高的山頂一路崎嶇而下。還有士兵換崗場景,突然音樂一響,你就可以看到一個很古老的軍車載著士兵,從后面橫沖直撞地下來,觀眾就一陣起哄。而斗牛士那幕里面,有馬上的槍刺手、斗牛士的衛隊,完全把馬德里的斗牛場搬過來了。在這里看歌劇,舞臺的界限完全被打破。很多人問,看了半天,到底樂隊在哪兒啊?有人告訴我們,在遠處的山背后,樂隊通過監控錄像來看到舞臺這邊的情況。演出還采用了多媒體的布景,演完后足足放了十幾分鐘的煙火,變化無窮無盡,可以說這樣的演出,你是從頭“嗨”到尾。
其實布爾根蘭洲萬里無云的天很少,很多時候都是白天下雨,所以夕陽西下的時候,舞臺上被籠罩在金光燦燦的晚霞中,視覺效果真是到了極致。在這樣的風景勝地看歌劇,讓心情放飛,去享受天高地闊,享受精彩,非常值得,也是非常珍貴的體驗。
從森林、湖泊、鄉村到古跡,我們進行了一次湖光山色中的音樂之旅。中國的戶外交響音樂會才剛剛起步,包括上海夏季音樂節、辰山草地廣播音樂會、北京長城音樂節等,都有一個探索和改進的過程。當戶外音樂會成為了我們與大自然交流的媒介時,存于我們心中的感動隨時會被點燃,而它帶給我們的思考也是不言而喻的。
張克新(音樂評論家、音樂經紀人):其實湖上歌劇說明了歐洲人一種度假的生活方式。
楊建國:藝術節以一流的制作和最新的制作,來迎接四方的游客,游客是來享受藝術,同時也是來享受生活的。
和慧:歌劇是面對所有人的,不光是有錢人。你看像在維也納歌劇院演出,有站票,三歐元就可以看一部歌劇。歌劇在中國要面向更多的觀眾,我們也可以采用一些站票,票價稍微放低一點。
楊建國:歌劇院如果放一千名觀眾的話,票價肯定高,假如四千觀眾的話,票價可以相對降低。如果能夠容納一萬名觀眾,票價則可以更低。
張克新:從主辦方來講,一個是節目的多樣性,不是說只挑有名的,去追逐那些名字。有的觀眾愿意去聽一些新生的歌劇,他們覺得這樣更有未知性,這個也是歐洲古典文化和我們的區別;還有一個是在整個藝術節文化氛圍的營造上,還需要多下功夫。
楊建國:沒有一個音樂節沒有自己的特點。
劉雪楓:如果是每年一場音樂會,我認為本土化比較好,這樣可以形成一個固定的品牌。如果你是以樂團吸引力來號召觀眾的話,那每一年就不斷地換樂團,讓觀眾一聽到這個樂團,就會跋山涉水地去。像柏林森林音樂會、維也納美泉宮、美國紐約中央公園,它完全靠門票是不夠的,它還會發行質量很好的音像制品,來持續吸引觀眾。
楊建國:瑞典的達爾哈拉、芬蘭的薩翁林納歌劇節籌辦經費一般都是“三三三”,三分之一是贊助,三分之一是政府撥款,三分之一是票房收入,它們構成了一種基本的運作模式,所以能夠堅持很多年。戶外音樂會,要借助各種各樣的渠道,向更多的群體傳播,讓大家分享藝術的成果。
趙季平:中國的交響樂團也在成氣候。國家的經濟正在飛速地發展,搞戶外音樂會,應該有這樣的條件,讓老百姓得到改革開放真正的實惠。每一座城市都應該擁有一個戶外交響音樂會的品牌,這是國家、社會文明進步的一個標志。讓我們一同走進戶外音樂會,享受人、藝術、歷史、自然環境四者合一的音樂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