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性侵少女的遺書

譚芳 桂芳芳

隨媽改嫁到新家，

枕頭底下留遺書

親愛的媽媽，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到老了。你受了那么多傷害，只有我最懂……我多想永遠保護你，讓你幸福快樂，可是，我做不到了……媽媽，我覺得我的身體好臟，我再也不是你心里那個純潔可愛的女兒了。媽媽，吳強他是個壞人，他答應你的忠誠都是假的！我恨他！你也不要再相信他！我走了，我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愛你的女兒，小晴

袁惠正為女兒收拾房間，不想卻從孩子的枕下發現了這封折成心形的遺書。信沒有落款，看不出什么時候寫的，但折痕已經很深，一定壓在枕下很久了。萬幸女兒至今還沒付諸行動，可是這些日子，她內心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袁惠不敢往下想，活潑可愛的女兒為什么要自殺？吳強到底對女兒做了什么？

吳強，女兒叫了他兩年“爸爸”的人，袁惠現在的丈夫。袁惠曾那樣感激他給了她和女兒一個家。袁惠早已從前夫的背叛里，明白了第二段婚姻的珍貴，吳強的珍貴。是的，她曾被前夫鞏世偉的頻頻出軌深深傷害，被迫離婚。那時，是乖巧的女兒為形容枯槁的袁惠拭去眼淚，抱著她說：“媽媽，不怕，以后我會保護你的。”

“嫁個忠誠的人就行了。”吸取第一段婚姻的教訓，對自己的再婚配偶，袁惠就這么一個要求。這時，口碑老實的吳強俘虜了袁惠的芳心。再婚前，袁惠拿出一份“忠誠協議”，協議中約定，一方有違夫妻忠實義務時，必須無條件同意對方的離婚請求，并支付100萬元賠償金。吳強毫不猶豫地在協議上簽了字。袁惠以為，這就為她的婚姻掛上了保險栓。

新爸爸，10歲孩子的噩夢

吳強果然不負袁惠的期待，不僅忠誠，而且對母女倆照顧得無微不至。從一個充滿冷漠和爭吵的舊家走進一個充滿溫暖和歡樂的新家，袁惠和女兒都覺得萬分幸福。“新爸爸比原來的爸爸好，下班一回家就洗菜做飯，周末還帶我們去逛超市。”從沒被親生爸爸疼愛過的小晴，總是摟著袁惠的脖子夸贊吳強。天真的孩子很快接受了這個會抱著她轉圈兒玩，會用帶胡茬兒的下巴扎她的小臉兒、逗得她“咯咯”直笑的新爸爸。

可是，小晴也慢慢發現，新爸爸對她的愛有點不太尋常。每當媽媽不在家時，爸爸總是特別使勁地親她，好幾次還慢慢地從臉蛋滑到嘴唇，吻得她透不過氣來……小晴并不清楚性是怎么回事，但她本能地感到了羞恥。她既不敢問新爸爸，也不敢告訴媽媽，只能拼命說服自己：“這是因為爸爸太愛我了。”

這天，媽媽在單位加班，只有小晴和爸爸在家。做好作業后，小晴進浴室洗澡，腦瓜里還琢磨著剛才的數學題。不知什么時候，浴室的門竟然被打開了一條縫兒。

“爸爸，你要干什么？”小晴驚恐地問道。吳強瞇著眼睛猥瑣地說：“爸爸來給你搓搓背。”小晴本能地用毛巾擋住剛剛發育的胸部，吳強竟哈哈大笑起來：“傻孩子，爸爸你還怕什么，來，爸爸給你搓搓背！”她一再拒絕，爸爸卻已經推門而入。她只好背對著爸爸讓他幫忙搓背，空氣幾乎都要凝固了，小晴也不敢呼吸。吳強搓著搓著，卻慢慢地把手伸向了小晴那稚嫩的胸部，后來則直接抱住小晴一陣撫摸。小晴使勁地掙扎著，可是越掙扎被抱得越緊。

慌亂中，她感覺一只大手探到了她的大腿內側，她發瘋似的想掙脫那只手，可另一只胳膊早將她騰空抱起，小晴被撂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驚魂未定之際，一個死沉的黑影壓到了她的身上。小晴用盡全身的力氣又蹬又踹，無計可施之時，她狠狠地咬了吳強一口。小晴掙脫了，她光著身子跑進臥室，然后死死地將門反鎖。

吳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總是對小晴這樣年紀的小女孩情不自禁。當年他在湖北老家當老師時，就因為經常單獨找女學生談話，并對孩子動手手腳，被學生家長投訴過。為了擺脫學校的流言蜚語和過去的陰影，他輾轉來到杭州，應聘到一家民營企業做管理工作。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他如愿有了新的開始。沒想到，沒有了女學生，命運卻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活潑漂亮的繼女……

小晴光著身子躲進被窩，小小的身軀伴著抽泣而顫抖。黑暗中，她想放聲大哭！可爸爸就在隔壁，她只能捂著嘴巴低聲抽泣，惡心和羞恥混合著委屈和驚恐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小晴才聽到媽媽的聲音。她多想出去抱著媽媽大哭一場，可她不敢說，更不忍心說。那夜，小晴輾轉難眠，她躺在床上望著墻上的全家福—照片中媽媽笑得多甜啊！她不想破壞媽媽的幸福，只能通過日記訴說。“今天，爸爸又用力親我，摸我全身，還……我感覺十分惡心。我用濕巾一遍一遍擦拭著自己的身體，希望骯臟與不愉快能隨著被扔掉的濕巾一起消失。可是，濕巾被一張張地抽完了，我依然覺得自己好臟好臟。”小晴的一再沉默讓吳強有恃無恐，后來他又多次對小晴進行了性侵。小晴同樣沒有告訴媽媽，只寫進了自己的日記。

離婚，孩子能否重見晴空

因為曾經遭遇背叛，袁惠一直活在自卑與怯懦當中，反而讓年幼的女兒承擔了保護她的角色。發現女兒的遺書后，袁惠沖到學校。當乖巧的女兒被老師從教室里領出來的時候，袁惠一把抱住女兒痛哭起來。小晴被媽媽的舉動嚇傻了，忙掙脫出來問：“媽媽，誰又欺負你了？”這句話，讓袁惠羞愧難當，心如刀割。

情緒穩定后，袁惠帶著小晴來到西湖邊，拿出了那顆被拆開的“心”：“能不能告訴媽媽，這封信到底怎么回事？”小晴瞬間明白了，“哇”地哭了出來。

從女兒的只言片語中，袁惠拼湊出事情的大概：“這個禽獸，毀了我和女兒兩個人的幸福。”憤怒讓袁惠有了巨大的勇氣，她一字一頓地說：“必須離婚！”

袁惠帶著忠誠協議來到上海市華誠律師事務所，希望譚芳律師團隊能幫她解除婚姻關系，并依據忠誠協議爭取100萬元的違約金。

【法律點】

袁惠與吳強所簽訂的忠誠協議是否有效？

譚芳釋疑：忠誠協議，是男女雙方在婚前或婚后制定的、要求雙方互相忠實的協議，若一方違反協議的約定，應向對方支付違約金、賠償金，放棄部分或全部財產等。

忠誠協議的有效性在理論界與司法實踐中存在較大爭議。一般認為，以婚姻關系終止或過錯方喪失離婚自由權為違約責任的忠誠協議，由于限制了一方的離婚自由應屬無效；而約定過錯方喪失財產所有權或支付違約金為違約責任的忠誠協議是否有效，則爭議較大。

袁惠與吳強簽訂的忠誠協議中，約定了一方不忠實于對方時，必須無條件同意對方的離婚請求并支付巨額賠償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該協議限制了一方的人身自由，且約定的違約金過巨，不符合家庭經濟的實際情況，因此認定協議無效。

盡管沒有得到忠誠協議中規定的違約金，袁惠還是如愿和吳強離了婚。在征求女兒同意后，袁惠也向公安機關舉報了吳強的犯罪行為。在小晴的日記本前，吳強無從抵賴，最后法院以猥褻兒童罪判處吳強3年有期徒刑。

【法律點】

吳強為什么被認為構成猥褻兒童罪而非強奸（幼女）罪？

譚芳釋疑：兩罪的最大差別在于是否有強奸故意。強奸（幼女）罪是指與不滿14周歲的幼女發生性關系的行為，其侵犯的客體是幼女的身心健康，在客觀方面表現為與不滿14周歲的幼女發生性關系，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并且有奸淫的目的。主觀意圖不同是區分強奸（幼女）罪與猥褻兒童罪的關鍵。

猥褻兒童罪，是指以刺激或滿足性欲為目的，用性交以外的方法對兒童實施的淫穢行為。本罪侵犯的客體是兒童的身心健康和人格尊嚴，對象是不滿14周歲的女童或男童，客觀方面表現為以刺激或滿足性欲為目的，用性交以外的方法對兒童實施淫穢行為，猥褻手段包括吸吮、親吻、摟抱、撫摸甚至性器官外部接觸等。

案例中，小晴遭遇性侵時未滿14周歲，吳強以滿足性欲為目的，對小晴進行了親吻、撫摸等行為，由于其并無奸淫意圖，因此法院以猥褻兒童罪追究吳強的刑事責任。《刑法》第237條規定，猥褻婦女的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聚眾或者在公共場所當眾犯前款罪的，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猥褻兒童的，依照兩款的規定從重處罰。因此，法院最后判決吳強有期徒刑3年。

兩個官司結束后，袁惠帶著小晴換了個城市生活，希望女兒的世界能再現晴空。

【法律點】

如何防范兒童遭遇性侵害？

譚芳釋疑：近年來，幼女遭遇性侵的案件屢屢見諸報端。學校、農村、人員流動較大的社區及重組的家庭等，都成為性侵害的重災區。就曝光的侵害而言，大多持續時間長，次數亦不止一次。

如何防范幼女遭遇性侵，成為一項必修課。首先，從社會層面，應加強法制宣傳，增強懲戒力度；家庭方面，家長應加強對兒童的看護與監管，并適當進行性知識和安全教育；對受侵犯幼女的司法保護和后續心理治療也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