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西里跳崖

張海律

刺眼的太陽頂替了鎂光燈，將我釘在峭壁上，那是我的10米臺。沒有觀眾，沒有掌聲與喧嘩，只有正午海浪輕撫礁石的聲音。向前半步，斗膽往下一瞥，湛藍的海水立刻被白灼的光線蒸騰。轉身接著向后一步，就融化在這藍天里，反身翻騰三周半抱膝，以一個難度系數3.4的漂亮307C鉆入海底，與地中海的魚兒相會。

別相信我，懸崖上的我可沒有勇氣和技術完成這番高難度動作，我甚至沒能走上最理想的跳臺——西西里北部外島Ustica的崖壁，不靠譜又不提前預告的帕勒莫客運碼頭居然取消了當天的輪渡。垂頭喪氣地回到帕勒莫北郊，蹭住的主人家Filipek卻很替我慶幸，“別以為只要膽大就能隨便找個懸崖瞎跳！”作為地質學家的他對家鄉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西西里海水之所以那么漂亮，就是因為周圍海域彎多崖高，光線又通透。”他以自己的跳崖經驗告訴我，一定得找前人勘察過并驗證可行的起跳點，有時清澈的海水會騙你，不見底的眼下或許隱藏著某塊突出來的巖石，此外，初學者必需牢記的動作要訣是：并攏手腳直立而下。如若胸背先入水，那么恭喜，會和砸到水泥地面一樣。

帶著跳崖未遂的遺憾，我來到了西西里東南角第二大城市卡塔尼亞，又一次蹭住的工程師Giuseppe曾在這里的美國海軍基地服役過。意大利軍人固然有著最不堪一擊的可笑戰斗力，卻不妨礙他們喜歡冒險和享受生活。在他的建議和指導下，我搭乘半個多小時車程的公交，來到愛奧尼亞海濱的小鎮Ognina。一切都像程序設計一樣精準，下車后沿下坡路走兩個街區到海濱棧道，向前走到T字型碼頭，就有個搖槳的老頭過來，報出非常親民的價格：往返不遠處的小島，每人3歐元。

搖槳人赤裸著上身，通紅得像剛從冷水中被火鉗拔出的鑄鐵，而同一片海域的豪華游艇上，那些懶洋洋的富人正努力將自己烘烤成同樣的色澤。這只是一個由幾塊巨大圓錐形石頭組成的陸地，最大的那塊被卡塔尼亞大學用作爬行動物研究基地，只容得下一座小屋。下船后，我泅渡到峽灣中間的又一塊巨大石崖前，吃力地攀登到七八米的高度，繼而，帕勒莫地質學家的告誡在耳邊響起：“并攏雙腿起跳，千萬別嘗試雙手入水，否則肚皮接觸到水面的感覺不比水泥地好多少。”顫顫巍巍地貼在懸崖邊，“杜丘，前面是一片藍天，跨出去吧。跳吧，跳下去了就融化在了藍天里！”拿《追捕》臺詞禱告完畢后，向前一步，自由落體，沒等藍天將身體融化，五彩斑斕的魚群已經簇擁在海底，為我的勇氣喝彩。

有時，懸崖跳水只不過是邁過心里的坎，可體溫與水溫的適應程度、入水后是否慌亂等等，卻會讓入水者去到危險邊緣。我的德國同伴，水性并不好，在我炫耀式的教唆下，他在大概5米的石縫處猶豫良久后，縱身而下。出水剎那還有征服自我后的本能興奮感，可意識到附近任何一處巖壁，他就開始慌亂地手腳亂爬，水中的我也頓時懵了。

沒砸傷沒溺水，擺渡回西西里本島后，我們迎來了最好的犒勞大禮——La Cambusa Del Capitano海鮮餐館。先前與你在海底相伴的魚蝦此刻來到了你的盤中，就當是被自己砸死的吧。

1.西西里島旅行TIPS：西西里島有3個主要機場，分別位于帕勒莫、卡塔尼亞和特拉帕尼，有頻繁的航班飛往意大利各地甚至歐洲各國。

2.雖然你不大可能再見到黑幫家族交戰，但也得提防廣場和公交車上的小偷小摸。

3.國際上有半娛樂半職業的跳崖錦標賽，在有著出色峽灣的地方舉辦。與正規跳水決賽相似，跳崖賽也采用包含3個自選動作的八回合制，由5位專家打分。比賽規定男子跳水高度為23至28米，女子為18至23米，運動員入水點水深不得低于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