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

胡須勇

時光倒流到數十年前，我輟學后賦閑在家，整天和一些豬朋狗友聚在一起，到處游蕩，少不免和其他的壞分子沖突。

當時我家附近區域九成以上都是由“和”字頭黑幫控制，其中“和勝X”為最大，“和X樂”次之。區內的小販甚至茶樓酒館，大多數都要受它們保護并繳保護費，否則定必受到滋擾。我們在區內屬少數分子，就算和兄弟到餐廳喝茶也要帶上武器，多數是童軍刀或日本小劍，因為有刀套易于藏在身上。曾經有幾次遭受襲擊，雖然他們人多勢眾，卻冷不防我們亮出刀子，把他們擊退。在家里我也瞞著父母藏了幾把長刀，以備不時之需，因為他們也曾登門向我尋仇。

那時香港的治安實在很壞，貪污情況非常嚴重，很多執法人員都和黑幫有聯系，甚至是其中的成員。我們的貧民區更是無法無天，那些弱勢的居民遭到迫害真是呼天不應，叫地不聞，投訴無門。在我家樓下有一間叫“再利”的貴利（注：高利貸）公司，那時雖是非法，卻名正言順開設，不時聽到慘叫聲，因為欠債人貴利到期尚未清還而遭毒打，甚至也曾見過有人被割了半截耳朵。

其實當時區內最大的黑幫也曾踢我入會（即要我加入他們的幫會），但因我記得我年紀很小的時候，爸爸曾經給他們打過，所以我寧死也不愿加入他們的幫派。

當年因天氣干旱，很久也沒有下雨，水塘儲水不夠，每4天才供水一天，每次由區內民眾自發輪流監管供水的秩序。我們住四樓，當中住了一個“和勝X”的大佬，不只不排隊輪候，每次更要多取一桶水，其他鄰居當值都不敢對他吭一聲，也不敢向區長投訴。輪到我爸爸當值時，依例要他輪隊，同時也不許他多取一桶水，他懷恨在心，有一天帶了十多人到我家門口指罵一輪之后，還毆打了我爸爸。當時我年紀還小，但當日情景現在還歷歷在目，心想有機會有能力的時候定必還以顏色，從此就種下了其后我多年和這個幫會沖突的種子（鄭重聲明，隨著年月的過去，思想成熟改變，我和他們現在也變得友好）。

當我年紀逐漸長大，又加入了“十四K”后，雖然在區內屬少數分子，但我都經常挑戰他們，采取游擊戰術，常看準他們人較少的時候突擊他們，后來他們全力向我追擊。我迫不得已離開家園，到旺角區的兄弟那里寄居，但我亦不時回到區內采取突擊行動，那時我叫它“摸瓜”。

當時我居住的徙置區叫九龍仔（后來改叫大坑東），很奇怪，隔了一個小山有另一徙置區叫石硤尾，幾乎是“十四K”的天下，所以我經常跑到石硤尾區聯絡那里的兄弟，要他們幫我“戰斗”。

通常居住在徙置區都是貧苦大眾，就算是幫派分子亦然。幾十年前，家家戶戶都沒有冷氣機（空調），所以在夏天，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幫派分子都霸占了公共空間，例如走廊過道或各梯間口，晚上都被他們架設了帆布床睡覺，因為通風涼快。我看準這個形勢，每在夏天炎熱的午夜，待他們睡得正濃，在戶外等如不設防，加以突擊，每次都幾乎得心應手。

當時和這個幫派積怨這么深，除了我爸爸的事之外，也因如果我們不加入他們，他們只準我們到籃球場玩耍，因籃球場面積很小，而足球場很大，到足球場踢球不言不語，隨時可能遭到他們毆打，那時礙于形勢只好忍氣吞聲。

當時和我一起的那班兄弟，以我為首的頭共7個人，全都蓄了長發，穿著新潮，好勇斗狠，區內其他黑幫稱我們為“七劍俠”，現在想起都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