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從伊拉克戰爭到阿拉伯之春

自決的時代最終到來了，這代表了阿拉伯社會的日趨成熟

特約撰稿 趙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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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年3月20日，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以伊拉克存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在沒有獲得聯合國授權的情況下，聯合英國、澳大利亞和波蘭發動了伊拉克戰爭。盡管主要戰事在當年4月15日已經結束，美軍也已在2011年12月18日全部撤出伊拉克。但10年后的今天，卻很難說這場戰爭是勝利還是失敗。

伊拉克戰爭的歷史定位要在更長的時間段里才能得到檢驗。但對美國來說，這場戰爭帶來的自身形象危機和地緣政治上的失利卻是清晰可辨的；而對中東國家來說，從伊拉克戰爭到阿拉伯之春，從來自西方的強行民主植入到自發的民主探索，中東政治已經步入一個前所未有的新紀元。

由于這場戰爭沒有得到聯合國的授權，引發了全球范圍大規模的反戰運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一直沒有找到，盡管之前伊拉克當局一直在和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核查躲貓貓，后者和全世界大部分國家當時都相信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最終這筆賬只是記在了美國的頭上；阿布格萊布監獄的虐囚丑聞，極大地折損了美國的道德形象；薩達姆的殘暴行徑已經舉世皆知，但由于戰后的安全形勢一直穩定不下來，伊拉克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威權懷舊癥”。

這些情況的出現，讓“9·11”之后全世界對美國的同情和尊重煙消云散，中東的反美情緒前所未有地高漲，哪怕是最親美的中東國家，也在民意的推動下開始對美國的動機和行為存疑。此后美國再在中東推行“民主路線圖”，同樣因為生硬的推銷手法而不得人心，大多數國家不過是在虛與委蛇而已。

及至2009年6月，奧巴馬在埃及開羅大學發表演講，對伊斯蘭世界好話說盡，希望結束彼此之間多年的猜忌，但仍然效果不彰。

而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遜尼派的薩達姆政權倒臺后，被壓制多年、占人口多數的什葉派開始掌權，伊拉克從此無法在中東扮演制衡伊朗的角色，反而開始親近同屬什葉派的伊朗。也就是從此時開始，此前一直引而不發的中東遜尼派和什葉派的矛盾，開始日益凸顯。到今天的敘利亞戰事，就徹底演變成了彼此之間為爭奪地區霸權的對決：土耳其、阿盟和遜尼派國家力挺敘利亞反對派，而伊朗、黎巴嫩真主黨和伊拉克總理馬利基則支持敘利亞現政權。可以說，與10年前相比，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力大不如前，對以色列控制不力，在巴以和談上乏善可陳，對伊朗的態度進退維谷。到了阿拉伯之春，美國簡直就成了“打醬油”的旁觀者。

過去的上百年里，因為地理位置的重要和盛產富有戰略價值的石油，中東一直是大國博弈的主戰場，該地區幾乎所有國家都被迫在英國、法國、美國、蘇聯等大國之間選邊站，所有的重大政治變革和外交事件，也都離不開大國的介入和操縱。伊拉克戰爭毫無疑問是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替伊拉克人做主的過程，其后的“大中東民主計劃”，也同樣是在居高臨下地傳播西方的價值觀。而無論是此前的認為世俗民主與“真主主宰”之間是完全對立的“中東例外論”，還是后來的“民主改造論”，貫穿其中的仍是以西方為中心的優越論思想。而在美國的壓力下，對中東各國的統治者來說，實行民主與其說是出于內心的道德沖動，不如說是出于美國壓力下的自保需要。2005年的那一輪由美國推動的中東民主化，其虎頭蛇尾的結局因此是必然的。

而“阿拉伯之春”改變了這一切，反獨裁、反專制、要還權于民、要工作，阿拉伯世界第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審視和批判自己的內部問題上。而與以往主要由上層統治者和外力來推動的模式不同，此次的變化是一次內部力量主導的自下而上的革命。自決的時代最終到來了，這代表了阿拉伯社會的日趨成熟。與此同時，這也可能是一個挑戰與危機并存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