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你（組詩）

閆立新

必 須

必須等到雷電回到寧靜

必須等到疼痛回到傷口里

必須在心靈上建起一座望河亭

必須在肺腑里鑿開一條四通的河

必須有人坐在我的心上，像坐在一只小舟里

必須持著我的兩片肺葉的槳

蕩漾在我流動的血液里

必須有這樣的一個人

從現(xiàn)在開始進入我的體內(nèi)

不是與是

秦地的斑斕不是我的

苔蘚上靜坐的月光不是我的

一地經(jīng)書翻動的佛音不是我的

隔世的木魚聲不是我的

人面桃花不是我的

人間的馬匹也不是我的

——是我的。一筆寫出遼闊的寂

一生逃不出體內(nèi)的自由和思想

喊 你

我喊你人間的名字：小壞蛋、小傻瓜、小丫頭

我喊你水果的名字：小蘋果、小櫻桃、小桃子

我喊你花朵的名字：小梨花、小荷花、小梅花

我喊你，幸福地喊。痛苦地喊。憂郁地喊。

生氣地喊。

大聲地喊。低語地喊。

我喊你，在眼睛里喊。在心靈里喊。在靈魂

里喊。在生命里喊。

一聲聲地喊。

一聲是風雨聲。一聲是閃電聲。一聲是花

開聲。一聲是雪落聲。

我喊你。像陽光喊醒了一樹花朵。像風兒

喊起一陣小沙。

我喊你。一聲。一聲。一聲。

血液地喊你。火焰地喊你。災難地喊你。

喊得你疼。喊得你苦。喊得你一生清凈，也

一世不安。

親愛的人啊。我就這樣一聲一聲地喊著你，

直到你老去，我死去。

此 刻

此刻奔跑的是風，是草葉的鈴聲

此刻香氣升起，時光安睡黃昏的體內(nèi)

此刻桃花要開，我就在心上呈現(xiàn)最小的人間

此刻兩只水鳥隱蔽在柔韌的寂寞里

它們不來往、不交流

這多像你我啊

用緘默的眼神，啄著彼此身上的草籽

此刻我有比河流遠一里的憂傷

此刻逆流的魚，順流的花，再邂逅的緣

此刻一滴河水要藍成一片海

聲勢浩大的愛襲來，給它一朵相依的蓮

我暖。這奢侈的比喻，此刻我是愛的

如果美人魚游來

此刻我是幻想的，從一滴水里

掏出一片安靜的雪

此刻一條河都屬于我，而我卻無羞愧之心

此刻清澈的、純凈的、緩慢的

我多富有，還有良知、還有仁義、還有施舍

此刻我的一生都是從西向東流去

——無關(guān)兩岸，草屑一樣浮起的時光

在河邊

時光有淡淡草腥，河流有陌生之美

風攆走柳梢上七八聲鳥鳴

我還停留這里

像一滴住進波濤的安寂之水

生活需要淬火，那些磨損的往事

也要撿拾回來

放在掌心，暖過幾回，思量幾回

涂上保鮮的鹽，再給它思想的鞭子

這個世上，我們最不缺的就是往事

有些還在光陰的縫隙

不動聲色地，改變無法預測的人生

像這條河，走著、走著

從某段薄弱的岸，就偏離了它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