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的影響

商付勇，周國營，張淑臻，宋德業

（1.德州市人民檢察院，山東 德州 253000；2.大連市人民檢察院，遼寧 大連 116011；3.濟南市人民檢察院，山東 濟南 250002；4.山東管理學院財務處，山東 濟南 250100）

試論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的影響

商付勇1，周國營2，張淑臻3，宋德業4

（1.德州市人民檢察院，山東 德州 253000；2.大連市人民檢察院，遼寧 大連 116011；3.濟南市人民檢察院，山東 濟南 250002；4.山東管理學院財務處，山東 濟南 250100）

新聞監督是輿論監督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憲法規定的言論自由的組成部分。隨著網絡的發展、資訊的進步，新聞監督的作用越來越明顯。我國憲法規定了法院依法獨立審判，但是法院的審判也要受新聞監督。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有共同的價值取向，能夠讓公眾行使知情權，促進司法公平，但同時也可能會影響法院的獨立審判，甚至出現“媒體審判”的不正常現象。完善新聞監督法規，加強司法公開，是解決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相沖突的有效方式。

新聞監督；法院獨立審判；司法公平

新聞監督是公民行使言論自由權利的方式之一，在司法方面，新聞監督對于各級人民法院正確行使審判權，依法公平、公正審判能夠起到積極的作用。但是，新聞監督也會給審判工作帶來輿論壓力，甚至影響法院的獨立審判，帶來消極的影響。本文試以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的影響為題，探討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如何和諧共存、良性互動。

一、我國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的價值取向

新聞監督是由言論自由權與公眾知情權演化而來的，是近代民主制度的產物。[1]在1994年制定的《傳媒與司法獨立關系的馬德里準則》的導言部分曾提及：“新聞自由是表達自由的一部分，是民主社會實行法治的基礎。”美國前總統托馬斯·杰斐遜也說過：“若由我來決定我們是要一個沒有報紙的政府，還是沒有政府的報紙，我會毫不遲疑地寧愿選擇后者。”[2]新聞存在的正當意義在于表達民意，使民眾知道相關事情的真相。新聞監督的價值取向就是在法律范圍內表達言論自由，利用新聞行使公眾的知情權，通過監督公權力維護社會的公平公正。

根據我國憲法的規定，人民法院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可見，我國奉行的是法院依法獨立審判，與“司法獨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法院是代表國家行使審判權，其依法獨立審判的行為是一項國家行為。在我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國家最高權力機關，是公共意志的體現。而法院的組成、職權的行使都是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定的《人民法院組織法》規定的。所以，法院獨立審判體現的也是一種公共意志。行使公權力的性質，要求人民法院依法獨立審判的目標必須是司法的公平公正。人民法院在審判過程中，秉持的一個基本原則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要求每個公民，平等享有法律賦予的權利，平等地履行相應的義務，違法以后平等地承擔法律責任。具體而言，就是要做到“同案同判”，即事實相同（似）的案件要得到相同（似）的判決，只有如此，才可以在實質上維護司法的公平公正。

可見，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都是憲法予以規定的，具有相同的法律淵源，實質內容都是在反映公共意志，價值取向都是公平公正。所以，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應當是和平共處、相互促進的。但是基于二者的性質、地位等方面的區別，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有時又會干擾司法，影響法院獨立審判。

二、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的影響

（一）新聞監督影響法院獨立審判的具體表現

實踐中，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往往并不協調，而是存在諸多抵牾，其中最突出的現象是新聞監督影響法院的獨立審判。這種影響具體表現為兩個方面，一個是新聞監督的積極方面，新聞監督使法院能夠做出適當的判決，或者使不當判決得以及時糾正。例如，廣東許霆案，一審許霆被判處無期徒刑，在新聞持續報道、關注下，該案被發回重審，最后改判為5年有期徒刑。在新聞監督下，由無期徒刑最終改判為5年有期徒刑。許霆的父親許彩亮坦言：“如果沒有新聞敢于說公道話，法院不可能改判。”這充分體現了新聞監督的作用。再如河南趙作海故意殺人案，2002年趙作海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2010年新聞報道了該案件屬于冤假錯案，并對此案進行了持續的跟蹤報道，當地法院火速啟動重審程序并及時對趙作海進行了賠償，主辦此案的民警也因刑訊逼供被刑事拘留。另一個是新聞監督的消極方面，新聞在曝光某些焦點案件時，出于各種因素，有時會帶有傾向性的報道。在新聞持續報道、宣傳下，引起社會的強烈反應，甚至國家高層的注意。此時法院面臨社會、政治以及體制內等諸方面的壓力，往往不得不順應被誤導的“民意”，作出與新聞的傾向性報道一致的判決，使得新聞監督最終變成了新聞審判。如湖北鄧玉嬌故意傷害案，一開始，被告人鄧玉嬌的“女服務員”身份以及被害人的“官員”的報道，就使民眾產生了同情鄧玉嬌的心理，隨后新聞報道中的“三名官員逼服務員提供‘特殊服務’”，“拿錢炫耀并搧擊鄧玉嬌”，“多次將鄧玉嬌按倒”等關鍵性情節，更是引起社會輿論一邊倒的態勢，普遍譴責受害官員，強烈同情鄧玉嬌，法院判決認定鄧玉嬌屬于防衛過當，免除刑事處罰。[3]此外，劉涌案、張金柱案、藥家鑫案等判決，法院也是在當時的新聞持續報道下作出的，今天看來，這些判決明顯受到了新聞的影響。

新聞監督對法院獨立審判的影響主要是消極的影響，因為這種影響會是法院面臨審判之外的壓力，影響法官的專業判斷，背離“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的審判原則。

（二）新聞監督影響法院獨立審判的原因

1、我國新聞監督的獨特性

目前，根據我國新聞媒體的性質，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官方媒體，一類是自媒體。主要的大型新聞媒體都是國家主辦的，都有相應的主管單位，此類新聞監督要受到主管機關的限制和審查。因而新聞監督代表的是一種官方的立場，在進行新聞報道時，會同時兼顧政治性、社會穩定性等附帶因素。這樣，具有官方性質的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之間就產生了這樣一種關系：“通過新聞的表達影響公眾意見，通過公眾意見左右政府及領導的態度，通過政府及領導的態度影響案件的裁判。”[4]致使人們開始相信類似這般的見解：“法院不如電視臺管用”，“不怕上告，就怕見報”，“十年上訪不如一朝采訪”，一些具有重大影響力的新聞媒體，例如“焦點訪談”便是許多民眾心中實現公平正義的法庭。[5]這種是新聞監督在現實中有時會引發行政干預司法的現象。另一類是自媒體。這類媒體來自于民間，往往代表社會普通民眾或是社會某一階層的道德價值觀。近年來，隨著新聞的開放和網絡的發展，自媒體的影響也日漸增加。這類新聞不具有官方性質，報道相對自由，它們因此也不太顧慮自己的“身份”，但是正是因為缺乏管制，自媒體為了特定目的，有時會發布具有傾向性和煽情性的新聞資訊。在報道社會熱點案件時，偏離客觀真實立場的新聞報道會民眾對司法和法律本身產生“誤解”，并將這種誤解施加給審理案件人民法院，把人民法院推向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6]

2、新聞監督缺乏規制

在法治國家，新聞監督必然要有法可依。這不僅僅是為了限制新聞監督，也是在保障新聞監督的正當權利，引導其正確行使監督之功能。西方發達國家新聞監督的立法是非常重視的，比如大陸法系的德國、法國、意大利、瑞典等國家都針對新聞行業制定了新聞法或大眾傳播法等專門法律。英美法系國家除了制定專門的法律外，還有大量的判例對新聞監督予以規范。但是我國涉及新聞傳播的立法還是不夠完善的。目前，與新聞監督有關的法律除了憲法以外，主要有《出版管理條例》、《廣播電視管理條例》、《報紙管理暫行規定》、《期刊管理暫行規定》等。這些法規對于發展迅速的新聞監督是遠遠不夠的，特別是關于新聞監督權利的范圍、新聞監督行為的保障與限制等突出問題，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因而我國新聞監督顯得比較混亂。特別是一些新聞在法院作出審判前，就已經利用信息優勢偏離事實進行大肆宣傳，讓公眾對案件主體產生一種有罪、罪大惡極的事前判斷，形成一種強大的輿論壓力，并認為這就是“民意”，給法院形成強大的社會壓力，感覺“民意難違”，從而形成未審先判的局勢。[7]

3、司法權威尚未樹立

司法被認為是社會公平的最后一道防線。在西方發達國家，司法具有崇高的權威，尊重司法已成為一種習慣。例如，美國的辛普森案件判決結果出來以后，新聞一片嘩然，時任美國總統的克林頓就此事發表了電視講話，呼吁美國民眾尊重法院的判決。但是在當前中國，司法的這種權威尚未真正樹立起來。當法院的終審判決作出后，很多當事人不是尊重判決，而是通過新聞、上訪等訴訟外手段繼續表達相應的訴求。加上現實中確實有部分冤假錯案因為新聞監督得以再審，改變了最初的審判結果，致使人們認為案件沒得到公平判決時，更愿意訴諸新聞而非寄希望于司法。久而久之，人們對司法的信仰開始動搖、懷疑，新聞監督的權威逐漸高于司法的權威，司法權威難以樹立。司法權威受損的背后隱藏著諸多的問題。例如，行政干預司法，使法院的審判權難以真正獨立；法官素質參差不齊導致“恐龍裁判”的出現；部分法官在自身守法意識淡薄，比如前不久曝光的上海五法官集體嫖娼事件；個別法官枉法裁判等。這一系列的問題長時間沒能得到妥善解決，使人們對法院的審判結果有時難免產生質疑。特別是這些事件被新聞曝光以后，人們往往更傾向信任新聞而不是法院。

三、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和諧共存的對策

新聞監督作為言論自由的內容之一，其重要性之不言而喻的。有人甚至將新聞監督作為與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并列的第四項權力。[8]但是新聞監督與法院的獨立審判之間有時確實存在難以消解的矛盾。如果奉任新聞監督任意延伸，則會造成權利的濫用，使法院依法獨立審判的機制受到嚴重沖擊；而如果嚴格限制新聞監督，使公眾的言論自由權、知情權與監督權等受損，并可能使法院審判缺少監督而增加司法腐敗。解決這一困境的方式是在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既能使新聞監督充分發揮作用，又不影響法院的獨立審判

1、完善新聞監督法規。進一步規范新聞監督的行為，把新聞監督納入法制的軌道，使監督者也受到應有的規范約束。官方新聞應該本著客觀真實的態度行使監督權，避免為了追求社會效果而犧牲法律效果，對于未決案件，要力求避免事前作出有判斷性或結論性的評論，盡量做到新聞監督能夠正確表達民意、傳達客觀信息、追求公平公正。大眾新聞應當本著客觀中立、事實求是的態度，規范新聞用語，盡量避免色彩語言或傾向性的語言，不得為了提高新聞知名度、抓人眼球、甚至一己私利而歪曲事實。在審判結果出來以前，盡量避免用感性的語言去進行法律的評價，出現“新聞審判”的不良現象。

2、加強司法公開，強化司法權威。法院在審理案件時，在法律允許范圍內及時公開相應的法律信息，避免公眾因不能了解真相而輕信其他媒介。前不久，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在審理李某某等人強奸案中，利用官方新聞作為新聞發布和輿論引導的平臺，及時發布該案立案審查、案件受理、庭前會議、開庭審理、公開宣判等關鍵程序節點的相關信息，針對互聯網上出現的不實消息，于第一時間出面辟謠，發出權威聲音，引導輿論的正確走向，就是一個范例。此外，法院還要進一步提高法官素質，使司法判決能夠經得起公眾和時間的考驗，逐步樹立司法權威，將司法建成維護社會公平的堅固防線。法院在加強司法公開的同時，盡量與新聞及時溝通，形成良性互動，避免排斥、打壓新聞監督，[9]使新聞監督與法院依法獨立審判在追求司法公平、公正的統一目標下，形成一種有效的合力。

四、結語

新聞監督是行使言論自由與公眾知情權的重要方式，新聞監督對法院審判的監督，可以促使法院依法秉公辦案，維護司法公平，減少司法腐敗，推動司法進步。法院審判是一項依法行使國家公權力的活動，但是如果新聞監督不當，則會誤導民眾，給司法造成輿論壓力，影響法院的獨立審判。所以，要完善新聞立法，規范新聞監督行為，明確新聞監督界限，避免對法院的審判造成不當的影響；同時，要強化法官的專業素質，提高法院的審判水平。在法律規定范圍內，將案件信息及時、客觀地予以公布，并加強與新聞媒體的溝通，讓新聞監督成為提高法院審判水平的手段。這樣，新聞監督與法院獨立審判才能和諧共存，良性互動。

[1]梁平，張蓓蓓.從輿論監督到新聞法治——基于當代傳媒與司法的關系研究[J].河北法學,2012(3).

[2]高一飛.國際準則視野下的新聞與司法關系基本范疇[J].東方法學,2010(2).

[3]許菁.從“鄧玉嬌案”看新聞審判[J].廣西青年干部學院學報,2010(2).

[4]賀衛方.傳媒與司法三題[J].法學研究,1998(6).

[5]王蕊蕊.簡析輿論監督與司法公正的關系[J],延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2).

[6]王露.中國紙媒與司法關系現狀評析[J].中國報業, 2011.7(下).

[7]張冠楠.“媒介審判”下的司法困境[J].法學,2011 (5).

[8]陳政.行走于新聞自由與司法獨立之間——關于“新聞審判”之爭論點分析[J].河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

[9]趙帛妍.對傳媒監督影響司法公正的深層思考[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2).

（責任編輯：滕元良）

D916.2

A

1008—6153（2013）06—0058—03

2013-10-18

商付勇（1977-），男，碩士研究生，山東省德州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周國營（1983-），男，碩士研究生，遼寧省大連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張淑臻（1985-），男，碩士研究生，山東省濟南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宋德業(1977-),男，大學學歷,山東管理學院財務處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