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氣精血瘀論治脫發經驗

余青 蔡玲玲 楊柳 隗小晴 李元文 張豐川

臨床上常見的脫發主要是斑禿、雄激素性脫發和休止期脫發[1]。斑禿發病與精神因素、遺傳因素、年齡、皮脂溢出、疾病等相關。中醫學認為脫發的發生多因血虛、陰虛、濕熱、血熱所致，其辨證以血虛風燥、肝腎陰虛、血熱肝旺、脾胃濕熱等證型為主，以養血潤燥、滋肝補腎、清肝涼血、清熱除濕為常用治療方法。筆者主張從氣、精血、瘀三方面著手治療脫發，提出在治療脫發的不同階段，應施以相應的治療法則：初期，固發在氣；中期，生發在精血；后期，病久入絡成瘀，治在活血散瘀。

1 發之固養，主在氣

脫發初期，應先著手于減少脫發的發生，再議生發，這是“節流”與“開源”的關系。主在氣，主要指腎氣，兼及脾肺之氣。

氣乃生命活動最基本的精微物質，氣的盛衰，對于毛發的固定與枯榮皆有重要作用。《素問·上古天真論》云“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六七，三陽脈衰于上，面皆焦，發始白。丈夫八歲腎氣實，發長齒更……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六八，陽氣衰竭于上，面焦，發鬢頒白……八八則齒發去”[2]251，說明腎氣足則頭發生長旺盛、發質潤澤、色澤烏黑、發固難脫；腎氣不足則頭發生長遲緩、發質枯槁、色澤灰白、發脫難固。腎主藏精，以氣為用，所以在脫發初期，補腎氣、固本源是治療的重心。脫發病程纏綿，治療周期相對較長，故在長期的治療過程中，為了防止藥性的偏寒與偏熱影響機體，宜選用平補腎氣之品。在臨床上常用平補腎氣的藥物有：菟絲子、沙苑子、覆盆子、枸杞子、金櫻子、桑寄生等。在治療中補瀉結合，用六味地黃丸的補瀉法則來指導臨床用藥，不宜強補、呆補，常在補益藥中加入川牛膝、車前子、澤瀉等藥物，動靜結合、補瀉并舉。在早期脫發用藥時常用桑寄生，因桑寄生可寄生于其他植物上，固著力強，《神農本草經》[3]記載其有“堅發齒”功效，故適合固發。桑寄生為補肝腎、強筋骨之要藥，“發為血之余”，肝腎二臟藏精血，臨床多通過補肝腎而養血生發。

脫發初期，補腎固發為先，但需兼及脾肺。肺主氣，主宣發肅降，外合皮毛，肺氣虛則宣發無權，氣血不達毛竅，毛發失養而易脫；脾主運化、主升清，脾氣不足則生化無權，氣血生化不足不能生發上榮，氣失固攝，血失濡養而頭發脫落。臨床上，多用太子參、黨參、生黃芪等藥物。

2 發之生長，主在精血

肝藏血，腎藏精，精血同源，互生互依，精足則血旺，血旺則精盈。《內經》[2]70云：“腎者主蟄…精之出處，其華在發。”《類經》[4]又云：“腎屬水，腎藏精，骨藏髓，精髓同類，故腎合骨，發為精血之余，精髓充滿，其發必榮，故榮在發。”發為血之余，毛發的生長與潤澤來源于血的榮養。肝腎不足，毛發失于精血滋養，故新發不得生長。

脫發之病因雖有不同，究其根源是以虛為本。或因情志不遂，或因勞力過度，或因嗜食肥甘，或因年事已高，久之皆使肝腎精血耗損，精血虧虛而發失榮養。在治療本病之初，既防脫發，又解決了風、濕、熱等標象后，應以補血填精益髓為要，方使生發有源。臨床常選用女貞子、旱蓮草、熟地黃、鹿角膠、龜板膠、全當歸、山萸肉、山藥等藥物。在應用補益精血藥物時，筆者反對大堆補益藥物結合，滋陰養血益精藥物大多滋膩礙胃，須注重配合調理脾胃藥物，“擅補者，必擅調理脾胃，脾胃和則運化強壯，藥效方為身體之用”，可在補益藥方中加入雞內金、神曲、生山楂、陳皮，以促進補益藥物的消化吸收；同時應注重引經藥物的使用，在辨證基礎上加入羌活、菊花、蟬蛻、桑葉等藥物，以促進藥物上行到達病所，提高療效。

3 發脫病久入絡，重在活血散瘀

脫發的發生，情志因素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情志所傷，氣機逆亂致氣滯血瘀；同時外傷、氣虛、血熱、濕熱等皆是瘀血形成的重要原因。瘀血阻滯脈絡，瘀血不去，新血不生。又因毛發生長的自然過程和病情的遷延，脫發常病久入絡。王清任《醫林改錯》[5]云：“傷寒、瘟病后頭發脫落，各醫書皆言傷血，不知皮里肉外血瘀，阻塞血路，新血不能養發，故發脫落。無病脫發，亦是血瘀。”強調了血瘀脫發的重要性，并提出通竅活血湯等方劑，在治療脫發時不容忽視。

瘀血一方面是脫發的發病病因，又是其致病結果。在治療脫發時，氣滯血瘀者應兼顧行血活血化瘀，氣虛致瘀者當益氣活血化瘀，血熱迫血妄行、血溢脈外致瘀者當涼血散血化瘀。臨床常選用川芎、赤芍、桃仁、紅花、雞血藤等養血活血散瘀藥，活血時需養血，血足瘀血才能化；同時需注意動靜結合，在方中加入玫瑰花、月季花等既活血又輕清上浮的花類藥物。對于病程較長的嚴重脫發，更應重視活血通絡散瘀，宜加入全蝎、蜈蚣、地龍等通絡之品，并配合使用梅花針扣刺局部經絡腧穴以促進氣血來復。在應用活血散瘀法時，常加用疏肝理氣之生麥芽、生稻芽等，一則疏肝氣而調理氣機，加強行氣散瘀之效；二則此類藥物為升發之品，取類比象，促進毛發再生，但須注意不能用炒制品。

此外，應注意水濕之邪為患，猶如水稻生長需水之滋養，但若水濕久漬，亦根腐而穗脫。當知雖“土濕則滋生萬物”，然過猶不及也。在治療脫發時，把握脫發基本階段與治法的基礎上，治療水濕亦需兼顧。

4 典型病案

患者江某，男，21歲，2011年6月13日初診。兩周前無明顯誘因起床后見枕頭上脫有一層頭發，未在意，近一周晨起頭發脫落更為嚴重，心中擔憂遂來就診。見頭頂部頭發已呈稀疏脫落之象，前額可見光亮頭皮。自訴平素喜食肥甘油膩之品，大便秘結，頭皮屑較多且癢，心煩口渴，腰酸痛，失眠多夢，舌紅少苔，脈弦滑。辨證屬肺胃濕熱兼腎氣虧虛，治當清瀉肺胃濕熱兼調補腎氣。處方：生石膏30 g、枇杷葉12 g、桑白皮15 g、生山楂12 g、白蒺藜12 g、生側柏葉12 g、白芍12 g、茯苓10 g、白鮮皮10 g、車前子10 g、枸杞子10 g、菟絲子10 g、覆盆子10 g、桑寄生10 g，14劑，水煎服，每日兩次口服。二診，訴頭發已不易再脫，頭皮屑少且瘙癢明顯緩解，眠可，二便漸佳。藥后肺胃濕熱已大去，當以填精生發為主，兼清瀉肺胃。處方：生地黃10 g、熟地黃10 g、山藥10 g、山茱萸10 g、女貞子10 g、旱蓮草10 g、何首烏10 g、當歸10 g、桑白皮10 g、生側柏葉10 g、車前子10 g、枸杞子10 g、菟絲子10 g、覆盆子10 g，28劑，水煎服，每日兩次口服。三診，訴已未見明顯脫發，見前額、頭頂已有黃白色毳毛生出，柔軟如絨。在原方基礎上加當歸、雞血藤、全蝎各10 g，生麥芽、生稻芽各6 g，服至60余劑時前額、頭頂已出現細小絨毛，服至90余劑，頭頂部已為新發覆蓋，只較之常人仍稍稀疏。后又服藥共百劑以上，停藥后近一年隨訪頭發已未再脫落，療效鞏固。

5 討論

在治療脫發時，應有整體思路，分清脫發的大致階段，辨明主次。脫發初期重在固發，不令其再脫，在治標之基礎上尤以治氣為重，調補腎氣為關鍵，兼及脾肺；脫發減少則應著手生發，以填精益髓、補血生發為法，或益氣活血，或補益肝腎；在治療過程中，應當重視瘀血致病的重要性，分別投以行血活血化瘀、益氣活血化瘀、涼血散血化瘀之法，對于脫發日久或病情較重者，尤應考慮病已入絡，宜加入活血通絡化瘀之品。

當然，在具體臨床工作中患者的病情會更加復雜，實難劃分明確的脫發階段，所以應根據患者病情之不同，幾法并用、隨癥加減。初期防脫之時兼顧清熱涼血、祛風除濕等治標之法，后期以滋養肝腎，益氣養血等生發之法為主，并注意活血通絡化瘀。總之，治氣、治精血、治瘀的準則是不變的。

[1] 趙辨. 中國臨床皮膚病學[M]. 南京：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1185-1189.

[2] 煙建華. 內經選讀[M]. 北京：學苑出版社，2008：70，251.

[3] 孫星衍,孫馮翼. 神農本草經[M]. 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63:42.

[4] 張介賓. 類經[M]. 北京：學苑出版社，2005：37.

[5] 王清任. 醫林改錯[M].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6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