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帆
(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青島 266100)
自古以來,人類始終生活在父權社會中,男人被看做是比女人優等的生物,擁有許多女性所不能享有的權利,例如:古代社會對物質的占有權,政治權利的享有和社會地位的高低等。男人始終處于社會金字塔的頂端,高于女人。西方的性別不公則最先出現在基督教的權威《圣經》中。在《圣經》中,不僅上帝是男性,上帝創造的第一個人——亞當,也是男性,而女性夏娃是用男人亞當的肋骨做成的。另外,《圣經》里說,夏娃受到蛇的蠱惑而誘使亞當吃下罪惡之果,從而使他違抗上帝,也更加貶低了女性的地位。
那么在翻譯領域性別問題有有何具體體現呢?
首先,翻譯領域的性別問題體現在譯者的地位上。約翰·弗洛里歐曾經說過:“譯者和女人在他們各自從屬的等級秩序中歷來居于弱勢地位:譯者是作者的侍女,女人低于男人。”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學者對譯者的態度自古就沒有那么樂觀。譯者的地位也可以從其在整個翻譯過程中的中間位置進行分析,長久以來,譯者被稱作是“帶著鐐銬跳舞的舞者”,因為譯者既要忠實于一端原創者的絕對權威,又要服從另一端廣大讀者群的要求和贊助商的期許,譯者在這個壓力圈子里帶著自己有限的翻譯自由踏入了無限的翻譯限度中去。因此,從這一角度來說,譯者的從屬地位是顯而易見的。要爭取譯者地位的提升,最先要做到的是追求原作和譯作的平等性,從而尊重譯者一定意義上的二次創作,尊重譯者的翻譯自由,這就涉及到忠實原則的標準問題。
其次,不可否認的是,許多西方女性作家(例如: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英國小說家喬治·艾略特)在成名之初多使用男性化的名字,也是為了避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這種情況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整個文學領域男女地位不平等的這一基調。
再次,從翻譯領域來說,由于翻譯性別的存在,在翻譯中女性大多選擇大膽的“違背”原文,用中性詞甚至是褒義詞來取代男性譯者常用的貶義詞,以提高女性地位。男性譯者則表現出截然相反的態度。盡管隨著社會的進步,部分男性作家和學者愈加關注女性地位的上升和權力的平等,但作為父權社會的統治者,男性容易在潛意識中忽略對女性的憐憫之情,習慣性地采用貶義詞來貶低女性的身份地位。
中世紀的英國基督教會禮儀認為:“女人的意志應服從男子,男子是她的主人,也就是說,女人不能按她自己的意志生活……離開了男人,她既不干任何事而且也干不成任何事。”然而,自20世紀60年代的西方第二次婦女運動以來,女性主義作為一種社會文化批評話語迅速波及整個西方世界,使得婦女開始由邊緣走向社會中央,一步一步得到了選舉權等相應的公民權利。運動的主要內容依然是反抗男權壓迫,80年代以后,此次運動主題逐漸發展成為一場反對一切文化霸權的運動。
后期開始興起的女性主義(feminism)也誕生于歐美,其理論依據是法國哲學家德里達倡導的反權威、反成規、反理性、反傳統的解構主義思潮。謝莉·西蒙曾說女性主義翻譯研究為二十世紀末的十年中最富挑戰性,因而也為最具爭議的翻譯研究學之一。在人們紛紛開始關注女性作家的作品,關注反映女性生活的文學著作時,同時也開始思索和討論女性譯者在對同一部文學作品的翻譯的過程中與男性譯者的迥異,以及從中展現出的翻譯中的性別問題,并最終得出一個可以說服讀者的結論:女性視角下的翻譯批評,從一個側面展現了女權運動的延續和發展。女性主義翻譯批評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女權運動,它注重的是文學作品中女性地位的展現而不再屈服于男權社會的壓迫和鄙夷。
女性主義在翻譯作品中往往有明確的身份認同感,代表婦女階級的利益。蘇珊娜·德·阿伍德曾經響應女性主義運動自我界定道:“我是一個譯本因為我是一個女人”。的確,女性在自己的譯本中通常表現出特有的女性意識形態。因此,女性主義翻譯手法在翻譯策略的選擇上都與傳統結構主義指引下的翻譯策略方法不同。女性譯者在進行文學翻譯的過程中,由于視角不同而會有意無意地弱化了原文的性別差異,即干預原文中存在的性別傾向;有時為了逃脫“他者”的控制,女譯者甚至對原文進行了女性主義的重寫來展現她們對語言的控制。這樣的例子在女性譯者的譯本(例如:《簡·愛》)中多得不勝枚舉。
在夏洛蒂·勃朗特的作品《簡·愛》中,對于簡·愛勇敢的愛情宣言,文中用到了一個詞“mutiny”,在吳均燮的譯本中,他用了“反叛”一詞,而在女譯者祝慶英的版本中,她用到的詞是“反抗”;另外,文中簡·愛的反抗行為被分別譯作了表現意志和正義的“反抗到底”以及撒潑似的“一不做二不休”。顯而易見的是男譯者習慣于貶低女性,而女性譯者在對褒貶意詞的選擇上傾向于維護女人的地位和利益,盡管他們的這種選擇都有可能是不自覺的,自然而然的,是不同的身份認知造成的。
除了意義和詞匯的選擇,翻譯的忠實性原則主要可以從功能學角度來理解:功能學所說的忠實要求譯者在翻譯時必須深入理解原文,弄清其內涵及功能,使自己的譯文也能如同原文一樣,忠實的傳達出原文的功能,從而使讀者群在讀到譯文的時候如同讀到原文。那么假如在作品中出現了隱含的對女性的貶低和壓迫行為(女性主義不一定是男性作者的作品),譯者又該如何選擇?這一翻譯中性別問題的干涉和重寫是否準確無誤的傳達出了原文的功能和意義,是否違背忠實性原則呢?看下面的例子:
“and if she resists,say I shall come and fetch her in case of contumacy.”(Charlotte Bronte,2005:184)
“要是她還拒絕的話,你就說如果她一意頑抗,我就要親自去拉她。”(吳均燮:1994)
“要是她還拒絕,你就說拒不服從的話,我會親自去叫她。”(祝慶英:2001)
例為羅切斯特先生所說,要求仆人叫簡·愛在聚會時去畫室找他,這句話表達了羅切斯特獨斷的個人意愿。問題的關鍵在于英文詞“contumacy”上,這是個貶義詞,中文意思是“拒不從命、抗命、藐視法庭”的意思。在這個詞的翻譯上,男性譯者和女性譯者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態度。在男譯者的版本中,他用到了“一意頑抗”,這是個貶義詞,意思是反面角色的錯誤堅持和反抗;而女譯者用到的詞是“拒不服從”,是個褒義詞,表示不服從于錯誤的指揮、觀點等。另外,“fetch her”的翻譯上,男譯者翻譯成“拉他”,女譯者翻譯成“叫她”。顯然,女譯者的版本更加尊重女性人權,翻譯結果更加溫和。因此,女譯者的譯本體現出了女性的獨立意識,認為女性有權利決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此譯文更好的詮釋了文中簡·愛的人物心理,體現出了深層次的女性意識。
另一個例子:
“You,”I said,“a favourite with Mr.Rochester?You gifted with the power of pleasing him?You of importance to him in any way?”(Charlotte Bronte,2005:173)
“你,”我說,“是羅切斯特的寵兒嗎?你天生有力量得到他的歡心嗎?你有哪點受到他的看重嗎?”(吳均燮:1994)
“你,”我說,“是羅切斯特先生喜歡的人嗎?你有天賦的力量討他喜歡嗎?你有哪方面對他來說是重要的嗎?”(祝慶英:2001)
例為簡·愛得知羅切斯特先生將要娶一個貴族小姐為妻,感到羅切斯特不可能愛上自己的時候說的話。文中的“please him”被男性譯者翻譯成了“得到她的歡心”,而被女性譯者翻譯成了“討他喜歡”。顯然,后者更容易體現女性的獨立自主地位,而“討人歡心”通常是指身份、地位低的人去討好上層領導等,因而具有貶義色彩。
在本文對女性主義翻譯批評的研究和《簡·愛》兩個譯本部分案例的分析比較中,我們發現女性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注重對于原文的干涉和重寫,她們一方面成功地走入女性的心理世界并且把握對語言的控制,另一方面也用語言捍衛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和尊嚴。因此,我們不難得出結論:在翻譯中的確存在性別問題,男譯者和女譯者的譯本往往有所差異,性別問題以及翻譯中的性別問題都是由來已久的。然而,此對比沒有所謂的譯文好壞之分,因為兩者都是服從于忠實原則和動態、功能對等的;不同的是,女性譯者的版本往往更細膩地探究女性心理,更好地契合了女性主義獨立意識和身份認同,同時又不減少原文的魅力,因而應受到支持和鼓勵。
[1]Showalter,Elaine.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British Women Novelists from Bronte to Lessing[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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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洛蒂·布朗特.簡﹒愛[M].祝慶英,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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