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麗
(黑龍江大學 哲學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新宗教意識”(новое религиозное сознние)①M.A.馬斯林主編:《哲學詞典》,莫斯科,共和國出版社1995年(網絡版)。是產生于20世紀初期俄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梅列日科夫斯基、別爾嘉耶夫、羅贊諾夫、吉皮烏斯等)的宗教—哲學流派、尋神派,他們力圖更新基督教、文化、政治、社會生活和個體生活。除了“新宗教意識”這一術語之外,他的代表們還采用另一些概念來稱謂自己的觀點——“新基督教”、“新唯心主義”、“神秘主義的現(xiàn)實主義”、“先驗人格主義”等等。當代俄羅斯“新宗教意識”是伴隨著俄羅斯社會改革而復興的一股重要文化思潮,這種文化思潮的復興既有現(xiàn)實因素的直接訴求,也是其理論自身的價值所在。它既是對白銀時代“新宗教意識”理論的文化傳承,同時,時代主題和社會轉型的大背景又賦予其以時代特色與新的精神內涵。因此,對其的研究既具有理論價值,也具有現(xiàn)實意義。
俄羅斯社會轉型導致的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信仰混亂與意識形態(tài)真空狀態(tài)迫切需要填補,這對于追求精神至上的俄羅斯民族而言顯得尤為迫切。伴隨著蘇聯(lián)的解體,一方面,原來曾經在70年中發(fā)揮著凝聚、團結人民作用的精神力量倒塌了,在人民思想領域的共產主義信仰的地位被徹底動搖;俄羅斯政府推行意識形態(tài)多元化,俄羅斯人也認為自己不再需要一個統(tǒng)一的意識形態(tài)。由此帶來的直接結果是,蘇維埃時代的一些思想、價值觀念、道德觀念依然保留了下來,但是另一些思想信仰、價值觀念、道德取向、文化理念等紛紛登場,這些思想彼此之間排斥、攻訐,導致人們陷入信仰和價值觀的混亂狀態(tài)。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地位的崩潰導致的意識形態(tài)真空狀態(tài)迫切需要填補。一種思想信仰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只能是另一種思想信仰。我們必須承認意識形態(tài)具有某些有益的功能和屬性②A.A.卡拉—穆爾扎、A.C.帕納林、И.К.潘金:《俄國有擺脫精神危機的出路嗎?》,《哲學譯叢》1998年第1期。,意識形態(tài)能賦予社會變化以一定的意義,能為正在形成的社會實在作出解釋和辯護,意識形態(tài)是世界和生活合理性的特定形式,它能使個人找到自身活動的“穩(wěn)定的”支撐點。因此,在意識形態(tài)急劇“斷奶”之后,俄羅斯人民迫切需要一種精神和思想上的替代品,這既能合理闡釋未來俄國的發(fā)展路向,同時也能盡可能解決人民精神上的困惑。正因為如此,葉利欽在1996年提出了為俄羅斯制定新的意識形態(tài)的任務,普京也在上臺之后發(fā)表的文章中指出:他不認為“意識形態(tài)的提法是成功的,它會使人想到過去。在國家意識形態(tài)存在的地方,嚴格地說,就沒有精神自由、思想多元化和新聞自由。也就是說,沒有政治上的自由。但是,有成效的建設性工作不可能在一個四分五裂的、主要社會階層和政治力量信奉不同的價值觀和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里進行,明確一些基本的自古以來就使俄羅斯人團結在一起的價值觀念是有必要的,它們就是:愛國主義、強國意識和國家的作用”[注]安啟念:《俄羅斯向何處去》,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05頁。。總之,俄羅斯國家不需要意識形態(tài),但需要一種思想來發(fā)揮意識形態(tài)的功能:指引方向,使事物合法化,發(fā)揮動員、規(guī)范、整合等功能[注][俄]安·米格拉尼楊:《俄羅斯現(xiàn)代化與公民社會》,徐葵等譯,新華出版社2003年版,第286頁。。在這種情況下,向傳統(tǒng)尋找靈感和精神啟示成為不同政黨和知識分子們的共同選擇,由此,深深植根于俄羅斯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新宗教意識”就乘虛而入并日益復興,似有取代馬克思主義曾經占據(jù)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位置之勢。
俄羅斯未來發(fā)展方向問題亟需破解。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俄羅斯向何處去”的歷史難題再次需要知識分子作出解釋。20世紀80年代,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導致蘇聯(lián)曾長期堅持的政治、經濟和思想文化政策已無法貫徹,種種困境無法克服,同時,推行民主公開性又導致整個社會對蘇聯(lián)共產黨及其所推行的社會主義制度、奉行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逐步持徹底否定的態(tài)度,最終導致蘇聯(lián)解體。這次轉向對于俄羅斯人而言,“俄羅斯向何處”不構成任何理論與現(xiàn)實問題,答案就是走西方文明發(fā)展的道路。蘇聯(lián)解體后,葉利欽、蓋達爾采用全盤西方化的方針,他們在政治上以美國式的資本主義制度作為自己的目標,在思想上推行西方的民主、自由等價值觀,在經濟上實行“休克療法”,結果使俄羅斯經濟到了崩潰邊緣,而經濟狀況又直接和間接地投射到國家政治和精神層面,于是俄羅斯陷入了多重危機的境地。事實最終證明,完全西方化道路在俄羅斯走不通,俄羅斯再次站在了國家發(fā)展道路的十字路口上,面臨在發(fā)展方向問題上的重大抉擇。從俄羅斯歷史來看,俄羅斯地緣、文化以及政治等現(xiàn)實國情造就了俄羅斯人長久面臨著“俄羅斯向何處去”的歷史難題,19世紀西歐派與斯拉夫派、民粹派與馬克思主義者、布爾什維克與孟什維克的爭論都是在不同時代對該主題的理論探討。蘇聯(lián)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讓很多人以為俄羅斯民族已經徹底解決了這一歷史難題,然而,20世紀末俄羅斯人再次回到了一個世紀前的那種社會生活動蕩和多變、未來難以捉摸和把握的歷史窘境。“新宗教意識”哲學家正是圍繞著這一時代主題展開理論探討,所以,“新宗教意識”的復興也是俄國社會現(xiàn)實對理論需求的反映。
俄羅斯重塑民族精神需要多種理論資源。蘇聯(lián)解體后,作為“自由主義急先鋒”的葉利欽全面推行自由主義價值觀,徹底摧毀蘇聯(lián)官方意識形態(tài),但是,由于政局不穩(wěn)、“休克療法”所帶來的經濟困境無法扭轉,自由主義思潮逐漸喪失民心和影響力并最終退出歷史舞臺。此時,追求穩(wěn)定和宣揚傳統(tǒng)的保守主義逐漸登上歷史舞臺。普京發(fā)現(xiàn)民族喪失完整統(tǒng)一的精神支柱必將帶來民心渙散、民族喪失凝聚力,進而影響到政治穩(wěn)定和經濟恢復。正如俄羅斯學者所說:“沒有意識形態(tài),公民就不能自覺地作出社會政治選擇,就沒有全民族的認同感,就不會有有效的社會發(fā)展遠景規(guī)劃,也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注][俄]斯拉文:《俄羅斯需要怎樣的意識形態(tài)》,孫嵩霞譯,《國外理論動態(tài)》2008年第4期。于是,普京開始著手構建“新俄羅斯思想”。提出俄羅斯思想的目的在于為已呈現(xiàn)多元化的意識形態(tài)格局提供一個超越階級、民族、階層的為俄羅斯大多數(shù)民眾所擁護的主流思想意識。鑒于俄羅斯的國內現(xiàn)實和全球經濟一體化等國際情況,他將自由主義的價值觀和東正教強國思想有機結合起來。具體而言就是立足于傳統(tǒng),將傳統(tǒng)的價值觀如愛國主義、強國意識、集體主義等精神和西方文明成果如市場經濟、自由、民主等原則兼收并蓄。不僅如此,普京還對蘇聯(lián)時期的精神遺產持辯證態(tài)度,他說:“在即將過去的20世紀里,俄羅斯有3/4的時間生活在共產主義學說的標志下。看不見,甚至否認這一時期不容置疑的成就是錯誤的。”[注][俄]普京:《千年之交的俄羅斯》,《環(huán)球時報》2002年12月2日。他還把蘇聯(lián)時期精神遺產中的有益成分吸納到民族精神的重構之中。總之,由于普京奉行保守主義的思想路線,所以,在民族精神重構過程中,作為俄羅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之根的東正教和傳統(tǒng)宗教哲學即“新宗教意識”哲學必將成為重構民族精神的主要思想資源。雖然“新俄羅斯思想”重建工作尚在實施過程中,尚未形成完整而完善的意識形態(tài)體系,但是由于普京執(zhí)政時期政局穩(wěn)定、經濟強勁恢復,無疑為民族精神重建奠定了扎實的物質基礎。因此,這種整合東方與西方、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新思想既符合民族利益,也會得到廣大民眾的接受和認同,從而使俄羅斯民族實現(xiàn)自身的精神定位。
俄羅斯民族思維方式在思想領域造成的主觀選擇的結果。俄羅斯民族的思維方式是“戾換式”[注]賈澤林:《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俄羅斯哲學》,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第232頁。(enversion)的思維方式,即從一端跳到另一端,要么否定一切,要么肯定一切。這種思維方式的特點極其明顯地體現(xiàn)在蘇聯(lián)解體初期對待官方意識形態(tài)和俄國傳統(tǒng)哲學的態(tài)度上。蘇聯(lián)解體后,官方意識形態(tài)地位坍塌,蘇聯(lián)哲學立即被扣上了“霸權哲學”、“人性地獄”、“專制政權辯護士”等等稱謂,對待蘇聯(lián)哲學的這種態(tài)度很快又進一步升級為“空前地反列寧主義,反社會主義,全面否定與列寧、蘇聯(lián)相關的歷史的思潮”[注]鄭億石:《從情感發(fā)泄到理性反思:蘇聯(lián)解體后的俄羅斯哲學》,《俄羅斯研究》2004年第3期。。與此思潮相關的是另一極,對俄國傳統(tǒng)哲學“無盡的愛”。實質上,早在蘇聯(lián)解體前期,俄國傳統(tǒng)宗教哲學即宗教唯心主義哲學就開始在地下慢慢流行。蘇聯(lián)解體后,在摧毀原來“精神偶像”之后,為填補意識形態(tài)空白和擺脫精神危機,俄國民眾把目光集中在一直受蘇聯(lián)官方哲學打壓的俄國傳統(tǒng)哲學上,他們視俄羅斯傳統(tǒng)哲學即“新宗教意識”哲學家們所構建的宗教唯心主義哲學為挽救俄羅斯精神危機、民族危機的“人類希望的救世主”。由此,當代俄羅斯“新宗教意識”思潮形成。
白銀時代“新宗教意識”的首倡者是梅列日科夫斯基,在他之后是一串星光閃耀的名字:別爾嘉耶夫、布爾加科夫、羅贊諾夫、弗洛連斯基等等。但在“新宗教意識”這一共性的稱謂之下,其代表人物各自都在尋求自己思想的尖銳性與獨特性,因此,“新宗教意識”自產生之后就呈現(xiàn)出多元化發(fā)展趨勢。從“新宗教意識”闡釋的路徑出發(fā)可以將其劃分為兩大流派,即以梅列日科夫斯基為首的以文學為思想載體和以別爾嘉耶夫為首的以哲學為思想載體這兩大陣營;從精神指向上可以將其劃分為以下幾大陣營:梅列日科夫斯基的“圣靈基督教”、羅贊諾夫的“性基督教”、布爾加科夫的“東正教神學”、伊萬諾夫的“神秘主義宗教”等等。還有學者從政治立場角度對“新宗教意識”進行劃分,如以布爾加科夫和弗洛連斯基為首的傳統(tǒng)派和以梅列日科夫斯基和別爾嘉耶夫等為代表的改良派。當代俄羅斯“新宗教意識”思潮絕不是對白銀時代“新宗教意識”單純的“思想復制”,時代主題和社會現(xiàn)實的變化發(fā)展賦予其新的精神內涵,如白銀時代“新宗教意識”與現(xiàn)代化關系問題成為當下俄羅斯學術界的熱點問題就是佐證。又如,當代俄羅斯著名宗教哲學研究專家C.C.霍魯日就在批判繼承傳統(tǒng)宗教人道主義思想的基礎上提出“協(xié)同人學”。總起來看,當代俄羅斯“新宗教意識”思潮的主要精神內涵如下:
第一,“新宗教意識”的共同精神指向是復興東正教。東正教在當下的復興具有多重誘發(fā)因素:一方面是政黨和政客們的政治需求;另一方面,俄羅斯社會經濟與道德滑坡所帶來的混亂狀態(tài)需要穩(wěn)定秩序和精神支撐。適應統(tǒng)治階級的需要,東正教自988年傳入俄羅斯之后就被定為國教,它不斷宣揚“君權神授”思想,成為鞏固統(tǒng)治階級政權的有力思想武器。蘇聯(lián)時期強制推行無神論教育,不斷從政治上打壓和扼殺東正教。直至20世紀80年代,伴隨著戈爾巴喬夫“改革與新思維”的提出,東正教才從政治和思想上松綁,隨即帶來了宗教熱,具體表現(xiàn)為教徒人數(shù)大幅增加、宗教活動場所恢復并劇增、宗教教育強化以及傳教活動廣泛開展。蘇聯(lián)解體后,作為激進自由主義代表的葉利欽和作為保守主義代表的普京雖然奉行不同的思想理念,但為了爭取自己的政治利益都鼓勵和扶植東正教,這正應了馬克思的那句話:東正教不同于基督教和其他教派的主要特征就是國家和教會、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混為一體。在拜占庭帝國,國家和教會交織得如此緊密,俄國也存在著類似的情形。 社會轉型初期的俄羅斯由于政局不穩(wěn)、經濟下滑、民眾精神空虛和道德喪失等原因,貧困、混亂、無秩序成為民眾生活的常態(tài),這就需要有穩(wěn)定秩序和支撐道德的“阿基米德點”,而“神就是規(guī)律、秩序、必然性,就是特殊的自然界”[注]金可溪:《蘇俄倫理道德觀演變》,中國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315頁。。在俄羅斯社會轉型期間,東正教積極參與了政治變革、道德重建等社會變革進程,成為影響后蘇聯(lián)時代俄羅斯發(fā)展走向的最重要精神力量之一。
第二,“新宗教意識”追求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東方共同體意識等傳統(tǒng)價值觀念。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社會處于艱難的社會轉型期,雖然新的政治體制通過和平方式得以確立,但經濟卻從此一蹶不振并陷入經濟危機狀態(tài),而政治和經濟狀況必然直接或間接地映射到民眾的社會意識和心理層面。蘇聯(lián)馬克思主義作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無論怎樣,它使俄羅斯人具有統(tǒng)一的思想,發(fā)揮了民族凝聚力的作用。但是,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推行意識形態(tài)多元化政策,政黨紛紛成立,各種思想、流派不斷涌現(xiàn),它們各自宣揚自己的政治、思想主張和經濟政策,這就直接促使俄羅斯陷入極度思想混亂的狀態(tài),進而使整個社會缺乏凝聚力。再加上葉利欽推行西方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價值觀,埋葬蘇聯(lián)時期的愛國主義和集體主義等價值觀,與此同時,由于受“俄羅斯新貴”們價值觀的不良影響,個人主義和拜金主義價值觀直接沖擊俄羅斯人原有的價值觀和道德責任感,是非、善惡、曲直、美丑、良心、義務、職責、社會正義等觀念喪失了客觀性,判斷它們的標準就是實用主義,甚至連基本的友情和親情也都被置于金錢的天平之上重新進行衡量。總之,拜金主義價值觀和道德墮落成為了各種社會丑惡現(xiàn)象和犯罪行為滋生的溫床與沃土。普京深刻認識到意識形態(tài)多元化帶來的消極影響,因此,在2001年,俄羅斯聯(lián)邦政府做出決議,要在全國開展大規(guī)模的愛國主義和集體主義教育,以提高民眾的民族自信心,增強民族凝聚力。這一舉措迎合了飽受意識形態(tài)多元化導致國家政治、經濟混亂之苦的俄羅斯民眾的精神需求,適應了俄羅斯未來社會發(fā)展的需要。開展愛國主義教育,可以保證全社會在精神和道德上的統(tǒng)一,恢復俄羅斯民族真正的精神價值,進而穩(wěn)定和鞏固俄羅斯各民族的統(tǒng)一;在社會經濟領域,支持社會穩(wěn)定和經濟高速發(fā)展;在國防領域,可以提高軍人為祖國服務的愛國熱情,作好保衛(wèi)祖國的準備。
第三,“新宗教意識”宣揚東正教的救世觀念和俄羅斯民族使命感,成為當下俄羅斯重塑大國形象、樹立強國意識的理論支撐點。俄羅斯注定負有某種偉大的使命,它是一個特殊的國家,它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別的國家,它是神選民族,是被賦予神性的,這一觀念深深扎根于“新宗教意識”之中。后蘇聯(lián)時代的俄羅斯曾奉行自由主義思潮,然而激進改革并未給俄羅斯帶來理想中的發(fā)展,反而帶來一場社會災難:科學技術衰退、安全形勢惡化、貧富差距拉大、人民的教育質量下滑等等,致使俄羅斯人民對國家和民族的未來信心下降。普京執(zhí)政之后,從政治上講,俄羅斯為實現(xiàn)強國目標確立了“主權民主”、經濟實力、軍事實力這三個價值支柱;在經濟上,2006年的GDP已經達到1萬億美元,為大國復興奠定了扎實的經濟基礎;在外交上,俄羅斯的戰(zhàn)略收縮也已經開始調整,從“防守轉入積極進取”[注]陳建華等:《走過風雨——轉型中的俄羅斯文化》,重慶出版社2007年版,第3頁。,聲稱俄羅斯只能成為獨立的一極在國際舞臺上發(fā)揮作用。種種跡象表明,救世主義背后隱存著俄羅斯的大國情結。“俄羅斯第一屆愛國主義者大會”發(fā)表的《愛國主義者致俄國人民書》中說道:“同胞們!俄羅斯過去一向是今后也仍將是一個偉大的國家!俄國人民不止一次把歐洲文明從毀滅中拯救了出來,向世界提供了英雄主義和不僅是為拯救自己的祖國而且也是為拯救整個人類而自我犧牲的榜樣,它可以當之無愧地被稱為偉大的人民。”[注]安啟念:《新世紀初俄羅斯社會思潮》,《教學與研究》2002年第7期。另外,俄羅斯自由民主黨主席日里諾夫斯基曾經說過:“應當永遠記住,俄羅斯的確自古就負有一項使命:當一個解決別國無法解決的任務的國家。”[注][俄]B.B.日里諾夫斯基:《俄羅斯的命運》,新華出版社1995年版,第211頁。瓦利茨基就此現(xiàn)象曾直言道:此類說法有支持俄國在世界上起核心作用的觀點之嫌。
第四,“新宗教意識”思潮在國家發(fā)展道路上既反對“左”,也反對“右”,提倡走“中間道路”。蘇聯(lián)解體后,葉利欽的全盤西化將俄羅斯推向了政治危機、經濟危機、精神危機和社會危機。激進自由主義改革的失敗使保守主義登上歷史舞臺,它既反對重回蘇聯(lián)時期各項體制的“左”的做法,也反對以葉利欽、蓋達爾等為首的激進自由主義全盤西化的做法。普京認為,俄羅斯未來發(fā)展的出路在于,在堅持西方式民主政治框架和市場經濟的前提下,尋找一條適合俄國國情的“中間道路”。這條道路必須堅決拋棄蘇聯(lián)時期建立的高度集中、僵化的計劃經濟體制,也不能照搬照抄西方國家的發(fā)展模式,俄羅斯的國情不同于西方,必須走改革的“中間道路”,即探索適合本國國情的發(fā)展道路。在政治上,普京奉行保守主義思想路線,既繼承自由主義的某些價值和原則,也帶有某種民族主義和社會主義的成分。在外交上,積極推行積極主動的全方位外交,在重大國際問題上充分發(fā)揮俄羅斯的大國作用。在國內政策上,加強聯(lián)邦中央的權力,重拳出擊解決車臣危機等。
第五,“新宗教意識”哲學的突出特征之一是其濃厚的人道主義色彩。“新宗教意識”的著名代表人物別爾嘉耶夫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一種哲學,如果它竭力否定人在世界上的特殊意義,否定人是對世界的奧秘和意義的認識的特殊來源,就會陷入內在矛盾,身染致命頑癥。”[注]轉引自[俄]尼.亞.別爾嘉耶夫:《俄羅斯思想的宗教闡釋》,邱云華、吳學金譯,東方出版社1998年版,序言第7頁。因此,人、人的命運和人生的意義,總是處于俄羅斯精神關注的中心。[注][俄]弗蘭克:《俄國知識人與精神偶像》,徐鳳林譯,學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33頁。毫無疑問,把人置于哲學思索的中心正是任何一種哲學的使命所在。但蘇聯(lián)解體初期,俄羅斯民眾無論在政治、經濟和精神層面都陷入危機狀態(tài),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面包與自由”二者必擇其一的問題出現(xiàn)時,“新宗教意識”哲學追求人的精神自由的價值指向不得不讓位于人的生存問題,因為戈爾巴喬夫奉行自由主義改革而不要“面包”的結果已經世界皆知。所以,C.C.霍魯日雖然高度贊揚“新宗教意識”的人道主義情懷,同時也批判其未能真正挖掘出人道主義內涵,正是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自己的“協(xié)同人學”。
(一)東正教復興后積極參與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并發(fā)揮著日益明顯的影響力。東正教在蘇聯(lián)后期復興之后就不斷將觸角伸向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首先,東正教積極參與國家政治生活。蘇共中央在取消一黨制、實行多黨制后,宗教政黨紛紛成立,它們成為俄羅斯政治舞臺上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勢力。不但如此,不少宗教界人士參加各級人民代表的競選活動,并進入全國或地方人民代表大會。與此同時,東正教領導人還積極參與國家一些重大的政治活動,不斷鞏固東正教與政治的聯(lián)姻。如全俄東正教最高神職人員阿列克謝二世先后參加葉利欽和普京總統(tǒng)的就職儀式,他在賀詞中對葉利欽說道:“人民選擇了您,您不僅對人民而且對上帝都負有責任。”甚至連俄共領袖久加諾夫都聲稱“耶穌基督是第一個共產黨人”,以此拉近俄羅斯共產黨和東正教之間的關系,以博取政治籌碼。其次,東正教還積極參與社會文化領域,如東正教參與到教育領域,自辦神學院,培養(yǎng)宗教人才,還在中小學中開設宗教課程,加強宗教文化普及,大規(guī)模出版宗教類書籍,利用多種渠道傳播東正教文化,積極參與慈善事業(yè)等等;東正教進入軍隊,“共同致力于對軍人的精神道德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以及對軍人的社會保護工作” 。最后,東正教還對俄羅斯外交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阿列克謝二世在出席俄聯(lián)邦外交部的外交會議時,表達了東正教會參與俄國外交戰(zhàn)略的愿望,他說,“按東正教會的意見,俄羅斯應該成為世界大國、決定世界事務的中心之一”,東正教的這種意愿和俄羅斯政治上的意愿不謀而合。在車臣危機和格魯吉亞總統(tǒng)謝瓦爾德納澤下臺背后,都晃動著東正教的身影,2003年阿列克謝二世還陪同普京訪問了馬來西亞等。當然,我們也要關注東正教復興也使其所蘊含的保守主義和神秘主義因素得以復活。東正教由于沒有經歷過西方那樣的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宗教改革,因此相對于新教而言帶有更多的保守主義和神秘主義色彩,這對于走向現(xiàn)代化和試圖重塑民族精神的俄羅斯而言無疑會成為一種思想阻滯力量。
(二)東正教倫理道德觀對于拯救轉型期俄羅斯道德整體滑坡具有較為明顯的成效。蘇聯(lián)解體后的道德滑坡呼喚倫理道德觀念的重塑。蘇聯(lián)改革時期的倫理反思從批判共產主義道德宣傳中脫離實際的錯誤開始,發(fā)展到全盤否定共產主義道德,取消愛國主義,否定集體主義,這造成了人們原有道德觀念的喪失。與此同時,蘇聯(lián)改革導致的政治不穩(wěn)定致使國家經濟陷入崩潰,這導致了轉型期個人道德水準的退化,“所謂的個人道德退化,就是個體道德的逆向發(fā)展,從已經達到的文明水平向較低層次水平的觀念運動,主要表現(xiàn)是個人對待道德規(guī)范的冷漠或敵視態(tài)度;個人行為從偶然發(fā)生的不道德行為到經常的、系統(tǒng)連續(xù)發(fā)生反社會行為的過渡”[注]金可溪:《蘇俄倫理道德觀演變》,中國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228頁。。俄羅斯加強道德建設的重要舉措就是復興并寄厚望于東正教倫理。東正教倫理學本來是沙俄時代俄羅斯東正教教會為教徒在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中應遵守的行為準則作論證的道德哲學,產生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其代表人物是以索洛維約夫為首的宗教哲學家。在東正教倫理學中,包含著道德理論和道德實踐兩部分,具體體現(xiàn)為東正教中蘊含著棄惡從善、敬老扶幼、做事公正、為人誠懇的道德準則,要求教徒具有溫良恭儉讓精神等,提倡“愛心”、彼此相愛,提倡用愛心相互寬容,倡導關心窮人、幫助窮人的優(yōu)良道德傳統(tǒng),提倡教徒有一種忘我精神,主張對內和平、反對侵略等精神。普京在《千年之交的俄國》中說道:“東正教在俄國歷史上一直起著特殊作用,它不僅是每個信徒的道德準則,而且也是全體人民和國家不屈不撓的精神核心。”“我堅信,在我們進入第三個千年的今天,在我們社會中加強互諒和達成一致意見的基督教理想是可能達到的,也為祖國的精神和道德復活做出了貢獻。”[注][俄] 普京:《千年之交的俄國》,《消息報》1999年12月30日。因此,許多人認為東正教倫理是扭轉俄羅斯道德滑坡局面的一劑良藥。社會學家杜賓的調查表明:71%的俄羅斯人同意這樣的說法,即“許多人自稱教徒只是想借此說自己與信仰以及教會有關,真正信教的人很少;54%的人認為,在俄羅斯,教會對人民的日常生活和道德影響很小;22%的人認為把俄羅斯多數(shù)人團結了起來的東正教教會應當在國家中占有特殊地位,擁有特殊的權利,而50%的人不同意這種說法,另有25%的人拒絕回答。”[注]安啟念、姚穎:《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的道德混亂與道德真空》,《國外理論動態(tài)》2006年第12期。因此,杜賓的結論是:東正教標志著俄羅斯國家的、民族的共同性的外在范圍。俄羅斯人需要這種共同性以自我滿足,使自己有歸屬感,但并不認為它在事實上與自己及自己的親友的實際生活有什么實踐上的聯(lián)系。實際上,東正教并沒有實現(xiàn)政府在思想和社會道德方面寄予它的厚望。
(三)“新宗教意識”的倡議者們復興東正教文化的目的在于抵制虛無主義。蘇聯(lián)解體初期,通過否定列寧、否定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來徹底摧毀蘇聯(lián)歷史功績的傾向越來越明顯,一時間虛無主義思潮沉渣泛起。然而,蘇聯(lián)解體后的俄羅斯并沒有向人民兌現(xiàn)此前美好的承諾。一方面,大部分人的生活狀況每況愈下;另一方面,俄羅斯失去了大國的光環(huán),已沒有能力與美國進行抗衡并逐步淪落為二流國家。同時,西方國家紛紛落井下石,對俄羅斯的援助口惠而實不至,北約東擴極大地威脅到俄羅斯的民族利益,俄羅斯人民的民族自豪感和榮譽感蕩然無存。種種殘酷的現(xiàn)實迫使俄羅斯人重新反思蘇聯(lián)時期的歷史,人民開始懷念過去,在這種歷史情況下,普京為了撥亂反正,采用種種措施抵制歷史虛無主義,他“強調要對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媚外思想以及由此導致的思想混亂進行清算,改變把蘇聯(lián)看作‘一抹黑’的錯誤認識”。他一方面直接打擊虛無主義思潮,如“下令取消詆毀蘇聯(lián)歷史的教科書、重新出版《聯(lián)共布黨史教程》、出版新版歷史教科書”等,同時號召俄羅斯民眾拋棄激進主義思潮,冷靜地“以辯證態(tài)度對待蘇聯(lián)精神遺產問題”;另一方面,以復興東正教和重塑“新俄羅斯思想”來對抗歷史虛無主義。普京的上述做法不但贏得了廣大俄羅斯民眾的尊重和支持,而且起到了穩(wěn)定社會和統(tǒng)一思想的作用。
(四)“尋神主義”對俄羅斯現(xiàn)代化之路的思想指引作用。從東正教自身的理論特質來看,東正教由于提倡“聚合性”、平等主義、集體主義等原則,認為私有制沒有自足的和永恒的意義,缺乏合法性,因而東正教不維護資本主義經濟制度本身,認為這種制度是建立在對雇傭勞動剝削基礎上的。而轉型期的俄羅斯無論是恢復往昔大國和強國地位,還是改善民眾生活,維持政治穩(wěn)定,都必須有強有力的經濟做后盾,為此,就必須實行“追趕式”現(xiàn)代化戰(zhàn)略。從思想史角度來看,“尋神派”之所以要尋找上帝,并不是完全否定東正教然后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宗教,他們的宗旨在于對基督教進行改良,使基督教不僅僅是“宣傳精神、天國、上帝,而且不要全盤否定塵世生活,忽視了人以及人的各種物質的、肉體的需要”,恢復東正教對現(xiàn)實生活的指導意義。“尋神派”對東正教的改良與改造其實質就是推動東正教現(xiàn)代化。對當下俄羅斯而言,最重要的是快速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其核心是工業(yè)化,同時還包括文化、政治、宗教的現(xiàn)代化。然而,我們也要看到尋神主義對俄羅斯現(xiàn)代化之路的思想指引作用的有限性和局限性,因為俄羅斯的現(xiàn)實國情已經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而任何一種思想都必然帶有時代的烙印。
從俄羅斯社會思想史發(fā)展的角度和當下俄羅斯社會現(xiàn)實對理論需求的角度來看,“新宗教意識”思潮的復興具有歷史必然性。然而,就其精神內涵上來看,也有很多值得反思與審視之處。
俄國傳統(tǒng)宗教哲學思想的當代價值。俄國宗教哲學對個性精神自由的追求,對精神神圣感和人的終極關懷的推崇,對人道主義的弘揚,對道德價值、道德責任感的強調,對于俄羅斯社會精神真空的填補,對于俄羅斯人道德理想的追求和道德價值的重建,對于俄羅斯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發(fā)揮著積極作用。因此,俄羅斯當代著名宗教哲學研究專家C.C.霍魯日認為:“霍米亞科夫、索洛維約夫、別爾嘉耶夫和弗洛連斯基等人的主要著作,已成為俄羅斯思想的經典和俄羅斯基本觀念的最有價值的部分,如果連這些著作都讀不到,那就難免對俄羅斯哲學產生無知,甚至對俄羅斯哲學乃至整個俄羅斯文化產生偏見。”[注]賈澤林:《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俄羅斯哲學》,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第218頁。但是任何一種思想只有回應社會政治、經濟發(fā)展中的現(xiàn)實問題,才能成為克服社會弊病的有效思想資源。為此,時任俄羅斯政府總理助理、教育部長的BM菲利波夫院士說:“哲學家們應該給予實用主義和新社會的需要更多的關注。對于我們過去的文化價值和文化傳統(tǒng)的喜好現(xiàn)在也有,而對哲學實用主義和我們過去沒有的家庭傳統(tǒng)、個人傳統(tǒng)的喜好,還有待于培養(yǎng)。中產階級問題、勞動市場問題、對別人的依賴心理,甚至社會福利的貨幣化問題,也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些問題都和某種哲學,和某種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有關。你們哲學家應該解決的最主要的問題,是向社會,包括所有受過教育的人,顯示出哲學不論對于未來的專家,還是對于社會上的任何一個人的生活,究竟有什么用,有什么必要。”[注]安啟念:《今日俄羅斯哲學與俄羅斯的社會變革》,《俄羅斯研究》2005年第3期。
“新宗教意識”哲學思想自身具有理論局限性,其實際價值和功用并不大。俄羅斯當下最重要的任務是發(fā)展經濟,加速俄國現(xiàn)代化進程。現(xiàn)代化的理論內核是由啟蒙運動嬗變而來的理性主義和人本主義。宗教唯心主義哲學家大多秉承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索洛維約夫所開創(chuàng)的批判西方理性主義和拒斥西方理性主義的人道主義,這就使俄國宗教哲學思想具有明顯的后現(xiàn)代性,很顯然,這對當下急于快速發(fā)展現(xiàn)代化的俄羅斯來說,難免顯得曲高和寡,欠缺實用性。復興宗教文化,追求精神,給人尋找安身立命之本固然是其突出優(yōu)點,但是如果沒有強大的經濟做后盾也很難實現(xiàn)。注重精神生活、用愛的原則取替競爭、建立和諧友愛的集體也具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但問題在于它和俄羅斯轉向市場經濟、發(fā)展生產力提高人民物質生活水平、和激烈的國際競爭的現(xiàn)實格格不入。因此,就精神實質而言,俄羅斯宗教唯心主義哲學不是俄羅斯社會變革前進的推動力量,而是它的阻礙力量。正因為如此,俄羅斯科學院哲學所哲學史、科學史和文化史方面的專家P·蓋堅科在談到閱讀別爾嘉耶夫著作時所作的提醒,對俄國宗教哲學的現(xiàn)代讀者具有普遍意義。他寫道:“應當以清醒和現(xiàn)實的態(tài)度來閱讀,不要受其中的烏托邦主義、最高綱領主義、極端主義和人的神化的誘惑,不要忘記人畢竟是有限存在物。無論世界的存在還是人自身的存在,都是被給予人的,而不是人自己創(chuàng)造的。否定和消滅存在本身的道路,使我們面臨原子災難和生態(tài)災難之危險的道路,——這條道路在今天是應當拋棄的。”[注][俄]尼·洛斯基:《俄國哲學史》,賈澤林等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序言第8頁。大部分俄羅斯哲學家也都認為,宗教唯心主義哲學思想在當下的價值及其存在合理性不容忽視,但不可能單靠傳統(tǒng)宗教哲學來解決當前的經濟、政治危機,這種傳統(tǒng)哲學也不可能成為未來俄羅斯哲學的主流。
對“宗教熱”應冷靜思考。東正教在俄羅斯有1000多年的歷史,現(xiàn)在教徒人數(shù)達到7000多萬,但是“宗教熱”的背后也存在種種隱患和問題。首先,虔誠的東正教教徒所占比例很少。正如莫斯科神學院教授A.庫拉耶夫祭司所說:“越往后,東正教越會成為少數(shù)教派。忠實的信徒,不受時代影響、不受政治氣候影響、不受國家宗教氛圍影響的東正教信徒,實際上只占人口的10%到15%。等待著我們的將是多神教的勝利,只有善于思考、善于抵制大眾時髦的人還會留在東正教內。基督來到人間,他早就知道大多數(shù)人是希望把他釘上十字架的,只有少數(shù)人能聽見他的話語。” 根據(jù)俄羅斯科學院社會研究所問卷調查統(tǒng)計,從1991年到1999年,每月能去教堂一次的俄國人保持在6%-7%的水平,基本不去教堂的人從1991年的86%降到了1996年的73%,而到了1999年,這個數(shù)字為74%。就是說,俄羅斯人的宗教化進程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就停滯了下來。其次,東正教對人的影響范圍和領域有所萎縮。大多數(shù)俄國人在對宗教組織正在提升的威信和社會道德影響作出正面評價的同時,亦希望把它們的影響僅僅局限在倫理道德的范圍內,而不希望它干涉更多的領域。俄羅斯科學院社會綜合研究所問卷調查結果顯示:改革后的宗教繁榮正在過去,東正教信徒的人數(shù)已停止增長,趨于平穩(wěn)。第三,填補意識形態(tài)真空的不僅有俄羅斯傳統(tǒng)的宗教信仰即東正教,而且還有新教、天主教、伊斯蘭教以及各種各樣的通靈巫術、神秘主義以及新型多神教。有的宗教界人士這樣分析宗教熱現(xiàn)象:“的確,現(xiàn)在人們對宗教世界發(fā)生了極大的興趣,但這種興趣智慧與基督教傳統(tǒng)、東正教傳統(tǒng)擦肩而過,因為這種興趣是沖著魔法和通靈術而來的。” 第四,外國宗教和邪教組織對俄羅斯東正教形成一定的沖擊。20世紀80年代末開始,趁著蘇聯(lián)開始推行寬松的宗教政策,各種宗教派別紛紛流入并展開傳教,形成了一定規(guī)模和影響力,如美國的通俗化新教、韓國的基督教福音派等,它們對東正教形成一定沖擊。另外,邪教組織(國外的和國內的)借助俄羅斯轉型期民族矛盾加深和人民生活水平降低,人民對社會和國家不滿之時,宣傳反動思想,如日本的奧姆真理教最為突出,據(jù)說信徒達到10萬之多,該教教主麻原彰晃曾四次到莫斯科進行宗教言說,由于該教號召教徒拋棄家庭,將自己的全部財產和身心都獻給教團,同時呼吁其教徒“無悔地迎接死亡”,公開鼓吹自殺行為,引起了社會的不安,1995年被俄羅斯聯(lián)邦政府取締。第五,一些玄術和宣揚超能力的教派也引起了一部分年輕人的關注,由于它們更富有神秘主義、反傳統(tǒng)和刺激性,給青年人帶來很多的不良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