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屬格結構的語義特征和句法生成

易 紅

（1.華中師范大學 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2；2.湖北民族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恩施 445000）

古英語詞序自由，句子語法關系主要依賴主要詞類的屈折詞尾系統。中古時期介詞使用逐步增加，詞序逐步固定；中古后期詞序開始成為句子語法關系的主要形式。這種詞尾從“豐富—逐漸削弱—完全消失”的過程就是英語從典型綜合性語言到相對分析性語言的歷史性變化。名詞的格就是見證：由古英語的主格、生格、與格、賓格等到現代英語幾乎只剩屬格。據維基百科，帶-'s標記的所有格源自古英語名詞的變格之一：詞干為a的名詞的生格-es，經歷元音e脫落、拼寫分開等演化而成。所有關系也可用of表示。由-'s和／或of構成的名詞性結構就是屬格結構。現代英語屬格結構有[NP's N]，[（Det）N of NP]和[（Det）N of NP's]三種。本文主要討論這三種屬格結構的語義、句法特征，并用之分析相關結構。

一、屬格結構的語義特征

（一）NP's N

一般認為，屬格表示一名詞與另一名詞間的所有關系。但屬格并不一定都表所有關系，如John's chair，可理解為John制作的椅子或經常坐的椅子或擁有的椅子。Partee認為屬格表示一種關系的一個論元，如自由關系和內在關系[1]。但圖畫類名詞似乎還有第三種意義[2]。針對這種語義解釋的局限性，Hawkins提出用語義等級“[HUMAN＜[HUMAN ATTRIBUTE]]＜[NONHUMAN ANIMATE]＜ [NON HUMAN INANIMATE]”來說明所有格特征[3]，如“Mary's brother”、“the cat's basket”，但未能說明由動詞派生而來的名詞屬格形式，如John's refusal（to do）；也不能澄清圖畫類名詞屬格的模糊語義。可見準確描寫NP's N的語義特征，需另尋他路。

（二）（Det）N of NP

為避免形式簡單造成的歧義，作為分析性手段的of首先被用來表“生命”類名詞的所有關系，如the portrait of John。到中古英語以后，of也用來表達“非生命”類名詞的所有關系。現代英語中還呈現其他關系，如主賓關系：the gravity of the earth，主 謂 關 系：the meaning of the paragraph，動賓關系：the criticism of Xiao Lin，來源關系：the joy of his return，施受關系：the God of peace，同位關系：the city of Rome，偏正關系：a cup of tea，a box of wood等。且其使用范圍大大超過-'s，尤其在學術體中。但也有限度，如＊the doctor of John，＊the basket of the cat。

（三）（Det）N of NP's

起初Poutsma等認為屬格關系的兩個語素都出現，其中必有一個在語義上是多余的，提出“贅詞屬格假說”。其實，贅詞屬格假設很容易被證偽：＊the daughter of Mrs Brown's。而且與定指限定詞連用時后須跟修飾成分（如1b），否則不合法（如1a）：

（1）a.＊I met the one of John's friends.

b.I met the one of John's friends that you pointed out last night.

（四）三屬格結構語義間的相互關系

根據屬格所處位置，我們將屬格結構簡化為前置型（John's book；the teacher's office）和后置型（a book of John's）兩種。基于Partee等研究，我們認為屬格名詞和中心詞名詞都是表示關系，即使是詞庫里的表物名詞，其屬格標記也會迫使其成為表關系的名詞，從而表示該物體與屬格名詞間的關系。例如：

（2）a.[[bikerel]]＝λxλy[Rgen（x，y）and bike（y）]（John's bike）

b.[[sister]]＝ λxλy[sister（x，y）]（John's sister）

表物名詞bike是“零價名詞”，無論旨論元。但-'s迫使John成為bike的語義論元。關系名詞sister是“一價名詞”，John既是sister的論旨論元，也是其語義論元。因此，句法實現不僅可迫使產生語義論元，而且會限制論旨論元的投射。中心詞名詞的論旨特點可能會限制句法實現，尤其是限制名詞補足語的投射，但是不直接限制其語義實現。這點在后置型屬格結構中表現十分明顯。例如：

（3）a.a son of John（John是表示關系的論元）

b.the presentation of John（John是表示名詞化的述語）

c.a picture of John（John是圖畫類名詞的述語）

d.＊a book of John（book是零價名詞，不帶論元）

可見of和-'s不同在于前者不能迫使表物名詞成為表關系名詞。名詞補語的位置必須是其論元占據，否則不合法（如3d）。

二、屬格結構的句法生成

（一）-'s標記

傳統語法認為-'s是名詞屈折后綴，構成名詞所有格。但語言事實卻不支持該觀點。首先名詞的屈折后綴-'s不是附在單個名詞上，而是附在一個以名詞為中心詞的詞組上，如my daughter's desk，表示一個名詞詞組與中心名詞有某種關系。再看名詞復數：My sons-in-law。可見-'s不同于復數。-'s的作用是把一個詞或詞組與后面的詞聯系起來，因而總是插在其間。我們似乎可以這樣斷言：與其說-'s緊跟在它將其變為所有格的那個名詞后面，不如說它放在整個詞組的中心詞之前。-'s類似于of，只不過-'s放在它與之結合的名詞詞組之后，而of則放在前面。如the daughter of the king of Spain中of the king of Spain是以of為中心詞，以the king of Spain為補足語的介詞短語；the king of Spain's是以-'s為中心詞，以the king of Spain為補足成分的“領屬性短語”。因此將-'s處理為一個獨立的語法詞，而非屈折后綴。因其附著于與之結合的名詞詞組后，在一定的語法語音條件下，甚至是根本無獨立語音形式。因此被稱作“（后）附著形式”。難怪Quirk等人認為-'s不同于拉丁語、俄語和德語中所具有的“格”的語尾，提出有必要修改關于所有格是名詞屈折變化的概念。

我們認為-'s是一個功能性語法成分，語義上它能迫使表物體名詞變成表關系名詞，使其成為一個關系的論元，即語義論元；句法上可根據屬格中兩名詞間的論元和修飾關系，用X-階標理論來分析。

（二）屬格結構的句法生成

屬格結構中所有者名詞和所有物名詞間可能具有論元關系或修飾語關系，它是一個以of／'s為核心的功能投射。中心詞名詞（即所有物名詞）在[Spec，NP]位置上生成，of／'s在 Poss'位置，所有者名詞是中心詞名詞的論元，則在Comp位置生成，所有者名詞是中心詞名詞的修飾語，則在Adjunct位置生成。例如：

（4）[DP[NP（N）[PossP[[Poss'Comp]Adjunct]N]]]

最明顯的名詞帶論元的是名詞化結構和表關系名詞。Baker曾經提出“one回指法”來檢測名詞的論元，如to Oslo是修飾語；of Boston是論元：

（5）a.The train to Oslo takes longer than the one to Stockholm.

b.＊The mayor of Boston has more power than the one of Baltimore.

1.NP's N

首先確定NP和N的語義關系，如NP是論元，在Comp位置生成；如是修飾語，則在Adjunct位置生成。如6中John在Comp位置生成：

（6）I saw John's house.＝ I saw the house that John owns／built etc.（Not：I saw a／some house that John owns／built etc.）

2.（Det）N of NP和 （Det）N of NP's

Jackendoff（1977）認為of NP's是介詞短語PP，介詞of和屬格NP's構成，NP's則在一個核心為空的名詞短語的Spec位置上生成[4]。如8：

（7）[NP a friend[N'[PP of[NP we／Mary[N'e]]]]]

Lyons也認為（Det）N of NP's是介詞短語做中心名詞N的補足語，與其他介詞短語做名詞的補足語一樣；其中NP's中的NP作介詞of的補足語，而不是[Spec，NP]位置生成。如7：

（8）[NP a／this[N'friend [PP of[NP we／Mary]]]]

以上兩種觀點存在一定的問題。首先并不是所有的所有關系都可用屬格介詞表示，那么of能否授屬格就存在質疑；其次后置型屬格的中心詞名詞還可帶補足語，如that paper on possessives of his。可見，of NP's不一定是中心詞名詞的補足語；最后Lyons將前置型屬格NP's N分析為NP's占據[Spec，DP]位置，其D位置是被一零限定詞（D0）占據，如9：

（9）[DPgen[Spec John's[D0AGRD[NP t DPgen[N'brother]]]]]

而后置型屬格分析成8，同是屬格結構卻有不同的句法構造，這點似乎不妥，況且兩屬格還有諸多共同點。

因此，按照我們論元—修飾語的語義判斷方法，后置型屬格：NP是N的論元，-'s是贅詞，即（Det）N of NP和（Det）N of NP's同義，NP在Comp位置生成；NP是N的修飾語成分，NP在Adjunct位置生成，-'s不是贅詞，即短語的合法性取決于-'s的有無。

三、相關問題的解釋

（一）前置型屬格的歧義問題

在NP's N中，NP在Comp位置生成時無歧義；NP在Adjunct位置生成有歧義。如John's chair，由于chair在詞庫中是零價名詞，John不是chair的論元而是修飾語，在Adjunct位置生成，因而就有了前文所描述的不同意義。

（二）漢語“的”字短語

（10）a.這本書的出版

b.木頭的房子

c.市場經濟的繁榮

司富珍（2004）等將10視為以“的”為中心語的短語結構[5]。在此只談本文的觀點。我們認為這些皆為屬格結構。同樣根據中心語名詞的位置來判斷：b是前置型屬格；a，c是后置型屬格。a，c中“這本書”、“市場經濟”是中心詞名詞；b中“房子”是中心語名詞；“出版”和“書”之間是上文說到的（Det）N of NP中的動賓關系；是論元關系；“繁榮”是形容詞，是名詞的修飾語；“木頭”和“房子”也只有修飾語關系。

（三）屬格和部分格的同構問題

屬格和部分格是不同的。語義上后者有部分之義，前者沒有，如：

（11）a.I am going to stay with one of my friends.（許多朋友中的一個）

b.I am going to stay with a friend of mine.（無“許多朋友中的一個”義）

句法上屬格的of NP's是含有NP的核心；部分格的of NP's是PP作前面NP補足語的核心，而NP's一般為代詞，且限于非描述性語境中，如12b不合法；

（12）a.Not a man of them showed any fear.

b.＊A man of them was terrified.

但屬格中的名詞無此限制，如a friend of mine；three students of Mary's。部分格如由指示代詞引導，其后必須跟定語從句，否則不合法，如13a，b；但屬格也無此限制，如13c，d：

（13）a.Those of the houses that were sold are in good condition.

b.＊Those of the houses are in good condition.

c.Those houses of yours that were sold are in good condition.

d.Those houses of yours are in good condition.

從名詞的論元—修飾語來看，部分格和屬格的差異就更加明顯，前者基本未構成論元或修飾語關系，如11a、13a。

本文主要以英語屬格結構為例，探討了屬格結構的語義特征和句法構成。我們認為漢語的“的”字短語，也屬于屬格結構[6]，且根據其特征，也可歸為前置型和后置型兩種。所有者和中心詞名詞之間可以是論元關系，在Comp位置生成；也可以是修飾語關系，在Adjunct位置生成。因此我們認為屬格短語的語義內容和句法特征可以用X-階標理論來解釋。

[1]Partee B H.Uniformity vs Versatility：the genitive，a case study[A].In：Johan van Benthem and Alice ter Meulen（eds.）The Handbook of Logic and Language[C].New York：Elsevier，1983：464-470.

[2]Lyons C.The syntax of English genitive constructions[J].Journal of Linguistics，1986（22）：123-143.

[3]Hawkins R.Towards an account of the possessive constructions：NP's N and the N of NP[J].JL，1981（17）：247-269.

[4]Jackendoff R.X'Syntax：a study of phrase structure[M].Cambridge，Mass：M.I.T.Press，1977.

[5]司富珍.中心語理論和漢語的DeP[J].當代語言學，2004（6）.

[6]祁艷紅，彭爽.現代漢語“如果”類條件句的認知分析[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4）：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