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琦
(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陜西 西安 710065)
1.保人是契約的擔保人
保人是指在契約中,為雙方或多方當事人履行約定提供擔保的人;是契約第三方主體(中人)的稱謂之一。在一份契約中保人不只一人,私契中的保人一般兩、三人,官契中五人為保,他們在契約中是起到擔保人作用的一個群體。
2.保人是契約格式中的一項
保人是契約格式中的重要組成項目,位于契約尾部的署名部分,“保人”這個詞開始出現是在唐初期契約文書中,使得契約署名部分的格式明顯區別于高昌王國后期的契約。由于吐魯番出土文書多有殘損和遺失,根據筆者以可見的資料所進行的調查來看,“保人”一詞出現在契約中的時間為公元660年前后。
3.保人是契約成立的關鍵。
唐初立西州后,當地的鄉規民約中有要求:沒有保人則契約無法成立。同時,保人的人數直接決定著契約的性質,如果人數不夠五人,那么只能立私契。例如《唐咸亨四年(公元六七三年)西州前庭府杜隊正買駝契》[1],契約正文第6行“待保未集,且立私契;保人集,別市契。”字面意思是:因保人未能全數到場,只有兩人,一是都護人,一是同鄉人康莫遮。所以暫且立私契,等保人全數集合,再申請立市契。
雖然文書中未說明“保人集”是指多少位保人到場,但根據僅有的兩篇官契中的保人人數來推測,人數必須到五人才可立官契。《唐律疏議》“諸保任不如所任”條:“【疏】議曰:保任之人,皆相委悉。……有五人同保一事,此即先共謀計,須以造意為首,余為徒坐。”[2]筆者認為,在唐代的習慣法中,無論是對交易的擔保,還是對其他罪行的保任,人數都應為五人。
對于保人的身份,筆者主要以籍貫的角度來論述:
1.本地漢族百姓擔任保人
吐魯番盆地是多民族混居地區,從高昌王國到唐西州時期,漢族人是主要居住人口。筆者收集到的契約文書中,大部分保人皆為高昌本地漢族百姓。例如:
《唐乾封元年(公元六六六年)鄭海石舉銀錢契》[3]
(前省略)
12保人寧大鄉張海歡
13保人崇化鄉張歡相
14知見人張歡德
保人姓名前有其籍貫,張海歡為寧大鄉人,張歡相為崇化人,據《元和郡縣圖志》卷40記載:“西州,交河,安西都護……貞觀十四年設高昌縣,取舊高昌國為名也。”[4]而《吐魯番出土文書人名地名索引》中的記錄:“確知的高昌縣鄉名已有十一個。”[5]又據《唐西州高昌縣寧大等鄉名籍》[6]知,寧大鄉、崇化鄉皆為高昌縣管轄。所以,張海歡、張歡相都是戶籍為高昌縣的本地居民。
2.入籍成為本地百姓的粟特人擔任保人
吐魯番地區的粟特人分為入籍與未入籍兩類,入籍的粟特人在此地聚居生活。他們與本地漢族百姓一樣,“擁有田畝,擔負調薪、租酒、酢酒、上馬、供鞍等各種稅收或封建義務。”[7]一般來高昌地區行商的外來粟特人,往往邀請入籍本地的粟特人為其交易作擔保人。
3.未入籍的粟特人擔任保人
作為以商業為主要生活來源的粟特人,吐魯番出土買賣契約中占有重要位置。本地粟特百姓在立契時也會請未入籍的胡商擔任保人。
下面以吐魯番出土漢文買賣契約為例,對上述兩種情況加以分析。筆者收集的吐魯番買賣契約中,涉及唐西州時期后保人問題的私契共8篇,根據調查,5篇契約存有保人署名部分,但多有缺失。同時,胡人也有入籍和未入籍之分,本文只能以明確標注有族別者為例加以論述。
如43號文書《唐開元二十一年(公元七三三年)石染典買馬契》[8]中記載,有保人三位,分別是:“保人西州百姓石早寒年五十”、“保人興胡羅世郍(那)年”、“保人興胡安逹漢年五”。石早寒為西州人,僅是百姓,無官職,前文已說明,石姓是粟特人昭武九姓之一,同時又是入籍的粟特人,他同買主石染典皆為已經入籍的西州百姓,而石染典在當地的身份是“游擊將軍”[9]。羅世郍(那)與安逹漢同為興胡,是未入籍的粟特人。由此可見,未入籍的粟特人可以在契約中當保人,并且是為入籍的粟特人擔保。
4.旅居高昌但籍貫、族別不明者擔任保人
除胡人能當保人的情況外,還有“行客”、“寄住”等特殊身份者,這類人群無法判斷其族別。在兩篇市券中有這樣的記載,同時買賣官契已經有嚴格的契約格式,其中的保人情況是相對完整的,保人的的姓名前一般有籍貫、族別、社會職位等情況,如表所示。
第41號文書《唐開元十九年(公元七三一)唐榮買婢市券》[10]的5 名保人中有4 位是已經入籍高昌縣的粟特人,他們已經是高昌本地百姓,第4 位保人康薩登,身份是寄住人。42 號文書《唐開元二十年(公元七三二年)薛十五娘買婢市券》[11]中的保人趙九思、許文簡、張義貞3人皆為行客。

表2 唐西州時期買賣官契保人基本情況調查表
綜上所述,從籍貫的角度,擔任保人者有四種情況:首先是吐魯番本地的漢族百姓,其次是入籍成為本地百姓的粟特人,三是未入籍的粟特人,四是旅居高昌但族別不明人員。總之,在當時整個吐魯番地區,能夠擔任保人的群體是比較復雜而廣泛的,這充分反映了當時該地區多民族雜居的狀況。
[1]吐魯番出土文書(第七冊):389-390.
[2][唐]長孫無忌,撰.劉俊文,點校.唐律疏議:474.
[3]吐魯番出土文書(第6冊)417.
[4][唐]李吉甫,撰.賀次君,點校.元和郡縣圖志(卷40):1030-1031.
[5]李方,王素.吐魯番出土文書人名地名索引:483.
[6]吐魯番出土文書(第6冊):16.
[7]姜伯勤.敦煌吐魯番文書與絲綢之路:155.
[8]吐魯番出土文書(第9冊):48-49.
[9]魯番出土文書(第9冊):40.
[10]吐魯番出土文書(第9冊):26-28.
[11]吐魯番出土文書(第9冊):2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