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的預言與真實的恐慌

本刊編輯部

(張九慶 執筆)

2013年1月5日，今年第一期刊物到你手中的時候，那個所謂的瑪雅預言，即2012年12月21日世界末日將會到來，已經成為一個笑話。那一天，天空依然如故，大規模的地震、海嘯、火山噴發并沒有發生，一些人的恐慌被認為是庸人自擾。和這一年的其他某一天一模一樣，少數人因為各種原因而死去，絕大部分人繼續著自己的生活。實際上，這個瑪雅預言和我國古代成語杞人憂天所描述的情形如出一轍，沒有幾個人會當真。

許多科學家也預測地球會毀滅、太陽會燃盡，不過那已是多少億年以后的事情了。例如，有天文學家預測，在大約60億年之后，太陽將變成紅巨星，體積膨脹200多倍，亮度擴大2000多倍，而地球將被推離現在的軌道，進入宇宙中的高溫區，然后燃燒至死。地球居民得以拯救的辦法就是離開地球，搬到適合生存的其他星系去。何處是歸宿，天文學家也不知道。雖然這些為享有美譽的科學家所預測，但是這種讓普通人難以弄明白的遠慮，恐怕與瑪雅預言、杞人憂天沒有什么兩樣，也沒有多少人會把它當一回事。

然而，來自于環境污染、食品安全、交通事故等等許多真實的恐慌，像幽靈一樣在人們身邊盤旋，干擾著正常的生活。

例如，這些年來，中國人對對二甲苯 (Para-Xylene，簡稱PX)的恐慌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生產PX的項目被有的人稱為“斷子絕孫的項目”。2007年廈門市PX項目因居民反對而遷址，2011年大連PX項目停建搬遷，2012年寧波和咸陽的PX項目宣告終止。

現有的科學研究表明，PX低毒、可燃、有刺激性，是一種用途很廣的化工、制藥工業原料。中國是PX消費的大國，目前需要大量從日本、韓國等國和臺灣地區的企業高價進口。面對如此大的市場和如此大的利潤，本國自己生產PX順理成章。如果采用先進的工藝技術，生產過程中做到安全穩定可靠，PX項目應該是一個好的項目。美國、荷蘭、韓國、日本、新加坡等國家的PX生產工廠都建在離城區或者居民區10公里范圍內。但是，近幾年來，中國的幾個PX項目都重復著企業投資—政府立項—居民反對—社會曝光—政府妥協—項目終止 (搬遷)等的老路。PX項目在中國已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難有立足之地。

人們對許多類似項目的反對主要來自于不相信。他們不相信獨立的第三方的環境評測，因為許多的環境評測在走過場;他們不相信做出承諾的企業，因為許多環保達標的企業偷偷排放大量的污染物;他們不相信地方政府，因為許多地方政府為拉動本地經濟而對那些環保不達標的項目不聞不問;他們不相信媒體，因為許多媒體會夸大或者掩蓋了事實的真相;他們甚至也不相信原本值得信任的科研人員，因為許多科研人員在項目鑒定立項等過程中做出了違背科研道德的行為。他們只相信，沒有了這個具有潛在威脅的化工項目，才有真正的安全。

無論科學家、技術發明家和工程師等科研人員，投資項目的企業，還是進行項目論證的第三方機構，負有監管責任和發展經濟雙重任務的地方政府，都必須為消除人們的真實恐慌做出更多的努力。比如，對于涉及民生的項目，首先要做到信息公開，過程透明，取得公眾的信任。科研人員要進行科技知識的宣傳普及，把項目涉及的諸如物質結構、性質、毒理分析、潛在風險等內容，簡明而真實地告訴公眾;企業要把安全環保的理念、環保處理方法、監控手段以及應急措施等不涉及商業和技術秘密的信息公之于眾;環境評測機構把參與者、步驟、過程和結論等基本信息公告出來，表明自己對項目公平公正的立場;地方政府要把本地區化工企業的安全環保管理政策、監管處罰措施、具體執行情況、其他地區類似項目的安全運行情況等信息，也提前告知公眾。

所謂的小康生活，應該是虛妄預言不足慮、真實恐慌不近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