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性地理解毛澤東的思想遺產
——“楓橋經驗”的現代治理意義

□蕭延中

·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50周年紀念號

創造性地理解毛澤東的思想遺產
——“楓橋經驗”的現代治理意義

□蕭延中

值得注意的是，時任公安部長謝富治當年送審第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發言稿的題目是《依靠廣大群眾，加強人民民主專政，把反動勢力中的絕大多數改造成為新人》，這在當時“以階級斗爭”為綱和強化“無產階級專政”的年代里，發言稿中的“把反動勢力中的絕大多數改造成為新人”的確是個頗具新意的提法。那時，中國正處于“四清運動”的初期，毛澤東之所以對此高度重視，在1963年11月20日專門將此件批給謝富治及其中央書記處主管政法工作的彭真，其實體現出作為杰出政治家對新中國治理理念的特殊敏感。據我粗淺的理解，毛澤東的這一治理理念的核心內涵，就是強調“人心的改造”，把“內在道德的提升”看作社會治理的基本前提。

眾所周知，毛澤東是教師出身，曾在長沙當過小學教師。毛澤東深受老師、后來的岳父楊昌濟的影響，在信中說過“吾人獨服曾文正”，而曾國藩又是心學大儒王陽明的絕對信徒。大名鼎鼎的名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就出自王氏《與楊仕德薛尚謙書》。從深層次講，所謂“心中賊”是指一種無限貪婪的過度欲望，是一種人性中必然存在的“原罪”。孔子說過：“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孫子也認為“攻心為上，破城次之”，“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東漢大儒董仲舒在上漢武帝《賢良對策》中試圖回答一個問題，為何會出現“法出而奸生、令下而榨起”？政府防止犯罪的法令越多，人們犯罪的數量也越多；政府打擊犯法的措施越多，人們犯法的手段也越高明。他說：“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于正。”（《賢良對策一》）南宋學人陳亮上孝宗皇帝書時言：“正人心而后正天下。”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洗心革面”，講的就是這些道理。

毛澤東對中國傳統治理理念領會入神，即使在你死我活的戰爭環境里，仍要做到“不殺二毛”（即指長有黑白相間頭發的老人），在著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就有一條“不虐待俘虜”。這些都是一種“化敵為友”、“征服人心”之極其高超的政治智慧。后來在新形勢下，毛澤東的這一思想又發展成為“一個不殺，大部不捉”和用“人民內部矛盾”的方式處理“敵我矛盾”的治理原則。在這里“發動群眾，通過說理斗爭，制服敵人，把‘一個不殺，大部不捉’的內部肅反的方針用來處理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揭發出來的有破壞活動的地、富、反、壞分子”的本質內涵，就是倡導一種通過“治心”實現“治世”的基本原則。

現代中國社會已進入到了市場經濟的時代，而維持市場秩序特別需要法制的原則。任何社會的正常運轉都離不開權威系統的組織、指揮和協調。毛澤東說過，“人民犯了法，也要蹲監獄，也要坐班房的”。“人民”的崇高地位指的是他們擁有作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但這種崇高性與作為任何人都有的局限性（自私、貪婪、虛榮等等）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問題，因此“人民”絕對沒有超越法律的任何特權。問題在于：“德治”與“法制”究竟是種什么關系？今天，我們提倡創造性地理解毛澤東的思想遺產，深入闡釋“楓橋經驗”的現代治理意義，就是要避免出現以“王立軍事件”為代表的所謂的“酷吏當道”的惡劣狀況，因為那種“以吏為師”，摒棄人情，違背人性的治理模式背后的支撐力量是暴力和恐懼。那種打著共產黨旗號，號稱“為人民服務”，其實是一個表面“安定”實際“積怨”的最敗壞、最危險、最惡劣的社會。

由是觀之，賦予嚴肅的法制以充分的人情味，正是“楓橋經驗”具有普遍治理意義的一個理論和實踐方面的證明。

（責任編輯：常洵）

2013-05-08

蕭延中，華東師范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紹興市“楓橋經驗”研究會特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