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人身侵權行為若干問題探微

李萬虎，梁 恒

(1.長江大學 體育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2.中山大學 教育學院體育教育系，廣東 廣州 510275)

體育的實現(xiàn)必須有人的身體活動參與,這一特性注定了體育是一種天然風險的活動。在對抗激烈、觀賞性強的競技體育運動項目中，由于不斷挑戰(zhàn)體能與技能極限，進行劇烈的身體對抗，運動傷害不可避免，尤其是那些風險大，可控弱的項目，如速降滑雪、徒手攀巖、蹦極、低空跳傘、高空飛越、潛水、登山等，這在客觀上進一步加大了在體育活動中人身傷害的可能性。保護運動參與者在體育活動中的人身權是保障基本人權以及實現(xiàn)體育最本質的功能的需要。保護公民的體育人身權，對于實現(xiàn)我國體育的目的任務、實施全民健身計劃和堅持“以人為本，科學發(fā)展”的體育理念具有較為實現(xiàn)的意義。本文通過對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特征及變現(xiàn)、歸責原則、構成要件的分析，在立足我國現(xiàn)實的基礎上，對預防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發(fā)生略陳管見，以求有益于我國體育運動的健康開展。

1 體育人身權及其內容

1.1體育人身權界定

人身權是公民權利中最基本、最重要、內涵最豐富的一項權利，它是指與民事主體的人身不可分離，以特定的人格和身份為內容的權利，包括人格權和身份權[1]。公民人身的自由權利是公民的基本權利，是享有其他一切權利的前提和基礎。體育人身權就是指公民參與體育活動所具有的人格和身份利益的權利。保障公民的體育人身權是其參與體育活動的基本前提，是其實現(xiàn)體育權利的基本保證。

1.2體育人身權的主要內容

體育人身權主要內容有人格尊嚴權、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人身自由權、隱私權、榮譽權等。人格尊嚴是作為一個人所應具有的最起碼的社會地位并且應受到社會與他人最起碼的尊重。因此無論公民職業(yè)、政治立場、宗教信仰、文化程度、財產狀況、身體素質和運動能力有何差別，在參加體育活動的過程中，其人格尊嚴是相同的，決無高低貴賤之分。生命權是以公民的生命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是公民依法享有的生命不受非法侵害的權利。人的生命是人的最高人格利益，具有至高無上的人格價值，是人的第一尊嚴。健康權是指公民以其機體生理功能正常運作和功能完善發(fā)揮，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古往今來，無論那個時代，何種民族，均將健康視為人生的第一需要。早在2400年前，蘇格拉底就曾說過健康是人生最可貴的。馬克思認為“健康是人的第一權利”。世界衛(wèi)生組織指出“健康是基本人權，盡可能達到健康水平，是世界范圍內的一項重要的社會性目標[2]?！鄙眢w權是公民維護其身體完整并支配其肢體、器官和其他組織的人格權。《民法通則》將生命、健康、身體三種權利合稱為生命健康權。人身自由權是指公民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利益進行行動和思維，不受約束、控制和妨礙的權利，它包括身體自由權和精神自由權。身體自由權也稱作運動自由權，是指公民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作為和不作為的權利，是公民自由支配自己外在的身體運動的權利。精神自由權也稱作決定意思的自由，是公民在法律范圍內自主思維的權利。體育活動中的人身自由就是在體育法律、法規(guī)、規(guī)章等許可的范圍，自由作出自己的身體動作和自主進行自己的動作思維?！半[私權是自然人就自己個人私事、個人信息等個人生活領域內的事情不為他人所知悉，禁止他人干涉的權利[3]?！斌w育活動中，自己個人鍛煉的內容、地點、計劃、參與一些體育協(xié)會組織等都可作為個人在體育方面的隱私，可以不為他人所知?！段闯赡耆吮Ｗo法》第30條規(guī)定：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披露未成年人的個人隱私?！秼D女權益保護法》第39條規(guī)定：禁止用侮辱、誹謗、宣揚隱私等方式損害婦女的名譽和人格。榮譽權是對榮譽不可讓與的支配并享有其利益的身份權。體育榮譽是體育活動主體從體育組織和相關組織獲得的專門性和定性化的積極評價。公民在體育實踐中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體育科研成果以及在體育競賽中贏得體育榮譽受到法律保護。

2 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特征及表現(xiàn)

2.1體育人身侵權行為定義及特征

體育侵權是侵權的一個特殊領域，它不同于一般的侵權行為，其侵權行為是指在進行的體育活動中，由運動參與者或相關者不當實施的體育運動行為所引起的，其“不當”行為主要是違反參與體育活動必須遵守有關規(guī)定最低要求、體育正當業(yè)務行為、體育職業(yè)道德與規(guī)范約束的行為。體育人身侵權行為就是指在一切受體育侵權行為法律規(guī)定的體育活動中，各類參與體育運動的主體違反法定義務，或正當操作要求，或體育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侵害他人人身權益，應當承擔相應民事責任的行為[4]。體育人身侵權行為除具侵權行為的一般特征之外，由于體育運動本身的身體接觸頻繁性和高風險性，它還有一些其他特征：第一，侵權主體是體育活動的直接參與者和相關參與者，具體包括運動員、教練員、裁判、俱樂部、賽事組織管理者、場館設施維護管理者等，侵害客體為體育運動參與主體的人身權。第二，侵害行為發(fā)生的場所是在體育活動過程中或與體育相關活動中，即發(fā)生在體育競賽、體育訓練、體育鍛煉和體育俱樂部活動中的人身侵害行為；侵權行為發(fā)生的時間是在主體對客體正在進行體育活動時。第三，其歸責原則以過錯原則為主，兼顧公平責任和無過錯原則。第四，損害后果表現(xiàn)為人身傷害和其他人身利益損害，并適用固有風險、受害人同意、風險自負作為加害人的免責事由。第五，對權力的救濟手段包括經(jīng)濟賠償和精神賠償[5]。

2.2體育人身侵權行為表現(xiàn)

按照侵權行為法的習慣，侵害客體和救濟方式的不同，以及根據(jù)體育領域侵害人身權的特征、權力性質，體育領域中的人身侵權行為可分為：侵害體育人格尊嚴權行為，侵害體育生命權行為，侵害體育健康權行為，侵害體育身體權行為，侵害體育人身自由權行為，侵害體育隱私權行為，侵害體育榮譽權行為等。

侵害體育人格尊嚴權主要表現(xiàn)為運動訓練或比賽時沒達到教練的技戰(zhàn)術要求，沒贏得某場比賽而遭譏諷、嘲笑、辱罵等，這與教練對運動員的身份地位認識模糊有關，運動員作為公民享有人格尊嚴的權利。侵害體育生命權具體表現(xiàn)是在體育競賽或一般體育活動中因傷害致死。如某中學的幾個學生在上體育課時，未經(jīng)老師許可，就一起投擲散亂在地上無人看管的標槍，結果一個學生檢拾標槍時被另一個學生扔出的另一只標槍擊中身亡，這就是一起典型的侵害體育生命權案。侵害體育健康權主要表現(xiàn)為體育活動場所不合衛(wèi)生要求而損害參與者健康的行為。侵害體育身體權主要表現(xiàn)為非法搜身和非法侵擾身體，比如一些體育用品丟失，體育老師或管理人員懷疑是某個學生偷走而對全班學生搜身；運動員在比賽中發(fā)生爭執(zhí)而面唾他人等行為。侵害體育人身自由權行為主要表現(xiàn)在體育訓練中罰跪、罰站，或以欺詐、脅迫行為來妨礙、干涉、限制運動員正當?shù)乃季S和正常的技術動作發(fā)揮等。侵害體育隱私權行為主要表現(xiàn)為刺探、干涉他人的健康活動和擅自公布他人身體方面的隱私。侵害體育榮譽權行為主要有非法剝奪、非法侵占、嚴重詆毀運動員參與體育競賽所獲得的榮譽，參加等級運動員或裁判員考試合格所獲得的運動員或裁判員的等級榮譽；扣發(fā)、挪用體育獎金等行為。

3 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歸責原則和構成要件

3.1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歸責原則

歸責原則，就是確定侵權行為的侵權損害賠償責任的一般準則[6]。體育人身侵權行為適用以過錯原則為主導，兼顧公平責任原則和無過錯原則的歸責體系。過錯責任原則是以過錯作為價值判斷標準，來判斷行為人對其造成的損害應否承擔侵權責任的歸責原則。只要行為人在體育活動過程中未違反競賽規(guī)則、體育職業(yè)道德或特定的注意義務，沒有過錯，就無需承擔侵權責任。無過錯責任原則是指在法律有特別規(guī)定的情況下，以已經(jīng)發(fā)生的損害結果為價值判斷標準，由與該損害結果有因果關系的行為人，無論其有無過錯，都要承擔侵權賠償責任的歸責原則?！睹穹ㄍ▌t》第106條第3款規(guī)定：“無過錯，但法律規(guī)定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边@是我國民事立法對無過錯責任原則的法律化和條文化。在體育運動中，如果加害人為正在競技的運動員，應該限制無過錯責任原則的適用，因為運動競賽的本質就是要發(fā)揮運動員的最大潛能、展現(xiàn)最精湛技藝以獲取比賽的勝利，若要運動員對其不存在過錯的行為負責，這樣會增加運動員的心理負擔，影響其參賽的積極性和正常技戰(zhàn)術水平的發(fā)揮，而這是有悖于競技體育精神的。在一些體育競賽中，因運動員的行為造成觀眾觀眾人身傷害的情形，若該行為是運動員自我保護的下意識動作且非惡意，則承擔對觀眾人身侵權責任應依據(jù)無過錯原則追究加害人所屬的單位或俱樂部、運動競賽組織者、場地設施的管理者的賠償責任。公平原則是指當事人雙方都沒有過錯，在損害事實已經(jīng)發(fā)生的情況下，由法院以公平考慮作為價值判斷標準，并根據(jù)當事人財產狀況及其他情況基礎，由雙方公平地分擔損失的歸責原則。體育運動本來就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在發(fā)生人身侵害時情況復雜有時加害人與受害人均有過錯，有時又難以確定有過錯的當事人，有時基于合理運用比賽規(guī)則而雙方均無過錯，對于這些情形適用于公平責任，由當事人雙方依實情公平合理地分擔損失。

3.2體育人身侵權行為構成要件

對于體育人身侵權的構成，基于體育人身侵權特點，筆者認為其構成要件應為加害行為違法性、體育人身損害事實、違法行為與體育人身損害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行為人存在過錯四個。第一，加害行為的違法性，是指加害行為違反體育法律所體現(xiàn)的體育價值而且具有反社會性質的情形。這里的“法”是廣義的，主要指有關體育競賽原則，體育運動組織管理和競技行為規(guī)范以及體育行政法規(guī)、制度、準則等，凡是作出了與這些法律法規(guī)相背的行為即違反法定義務、違反法律禁止都構成違法。第二，體育人身利益損害事實是指一定的行為致使公民在體育活動中的人身權益受到侵害，并造成健康損傷、生命終止、人格侮辱、人身限制、隱私暴露、榮譽損害等客觀事實。第三，因果關系是一個哲學概念，它是指客觀現(xiàn)象之間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體育人身侵權構成中的因果關系要件指的是違法行為作為原因，體育人身損害事實作為結果，在他們之間存在前者引起后果，后者被前者所引起的客觀聯(lián)系。如果在行為的違法性和體育人身損害事實這兩個要件都成立的情況下，若他們之間有因果關系則可能構成體育人身侵權，若無因果關系則不構成體育人身侵權。第四，侵權行為法普遍把過錯作為構成侵權的一個重要因素，但何為過錯，法律對此并沒有作出明確的解釋。構成體育人身侵權的過錯要件應該結合體育運動的特點，從這一行為是否符合體育運動競賽規(guī)則和具體體育運動項目的正當業(yè)務行為要求、是否盡到注意義務、相關行為發(fā)生時采取措施的必要程度、受害人人身傷害程度以及相關領域經(jīng)驗所構成的實際標準等方面來考慮，從而判斷某一侵害行為是否存在過錯。

4 預防體育人身侵權的措施

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發(fā)生，主要是體育運動侵害的當事人漠視了運動參與者作為公民應當享有的權利，暴露了人們的體育法律意識不強，體育法制觀念淡薄，以及運動參與者對自己參與體育活動風險意識和權力認識的模糊。為了預防和有效制止侵害體育人身權行為的發(fā)生和蔓延，應該從體育本身和法律倆方面同時著手予以強化，形成內外聯(lián)動的預防機制。

在體育層面上，現(xiàn)在的體育運動早已超出了單純的游戲活動，體育的目的呈現(xiàn)多元化趨勢，其功利性也越來越明顯化，并因此出現(xiàn)賽場暴力、興奮劑泛濫、身體傷害等使運動參與者的人身權利遭受侵害的現(xiàn)象。要有效制止公民的體育人身權利受到侵害，首先要正確認識體育的本質，讓體育真正回歸“在自然的人化過程中，人的自然化”的原始本質，追求體育的“求真、向善、示美”的價值體現(xiàn)[7]在今天人類文明發(fā)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身體自然力衰退和智慧的痛苦、理性過度等問題的背景下，體育文化的獨特價值和地位必將得到強烈的彰顯，從這個角度看體育文化就是以自己肉體對抗和搏斗、感性沖動激發(fā)和自然力挽救體現(xiàn)自身特殊地位和價值的[8]，但這絕對不是說要運動參與者在賽場上可以為所欲為以致?lián)p害別人的人身權益，而是要讓體育運動使那些飽受現(xiàn)代文明重壓肢體不能伸張的腦力勞動者們撿回日漸衰落的肉體力度，讓競技者充分展示其高超技藝的同時并能給大眾以美的享受。其次，要維護基本的體育道德與競技的公平正義，遵從奧林匹克團結友誼公平的精神。體育是有一定的技術要求和規(guī)則限制的，“規(guī)則并不干擾體育運動的方式，而是使之成為可能[9]。”不同性質的體育運動項目其風險程度不同，作為體育活動的主體，運動參與者應該要意識到造成人身傷害風險的可能性，并具備一定的體育知識和體育技能，遵守體育運動規(guī)則和規(guī)范要求，盡量避免體育傷害事故的發(fā)生。

在法律層面上，加快《體育法》的修改以及配套立法建設，建立完善的體育法律法規(guī)體系，為維護公民體育權益提供良好的法律保障?，F(xiàn)行《體育法》在對體育運動參與者的人身權利與運動安全及其它合法權益的保障上還很缺位，很多條款界定模糊，缺乏可操作性。國內民事法律及其司法解釋都有涉及人身侵權的歸責與賠償?shù)南嗷ヒ?guī)定，但只是一般的原則性指導并沒有針對體育中的人身侵權專門解釋。要切實維護公民在體育中的人身權，有必要完善國內體育人身侵權的立法：對專門性《體育法》中有關規(guī)制體育人身侵權行為制度作補充性修改；或者將國內相關法律規(guī)范中涉及體育人身侵權行為的相關內容予以重新整合，并補充后加入未來民法典當中。盡快完善體育領域中的社會保險制度和體育仲裁制度，加大對運動員傷殘保險、體育人身意外傷害保險、重大賽事險、體育專業(yè)人員職業(yè)責任險的投保力度，并設立獨立的體育仲裁機構和體育仲裁法庭，使體育人身侵權受害者可以依法獲得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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