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
十八大閉幕后至今,新的中央領導集體最引人關注的治國理政動作莫過于反腐敗。在各種腐敗案件不斷曝光的情況下,執政黨沒有顯示出“投鼠忌器”的跡象,進一步提出繼續保持反腐高壓態勢、“老虎”與“蒼蠅”一起打等等,社會各界關于官員財產公開的討論也繼續深入。
于是,關于官越來越難當了的議論多了起來,記者也多有耳聞。這是好事情。相較于民生之多艱,官場的正常陣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官場的陣痛,相對于國家與民族的前途命運而言,是“小麻煩”,“官憤”抵不過“民憤”大。實際上,仔細想想,真正難當的官是哪些人呢?主要還是那些既想做事又想清白的人。政治清明對于官場也是一種凈化,能將之從劣幣驅逐良幣的逆向淘汰中解脫出來,這對大家都是善莫大焉。
從目前態勢看,反腐高壓還只是手段,像是一個個戰役,更具戰略性的是執政黨提出的反特權。雖然在公開發表的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中,反特權著墨不算太多,但簡潔的表達已經透露出執政黨將有重要動作的指向。習近平總書記的說法是,要采取得力措施,堅決反對和克服特權思想、特權現象。《人民日報》的相關評論員文章則明確闡釋說,對當前比較突出的特權現象進行治理,對嚴重違反黨紀國法的特權行為,要從嚴懲處。
共產黨執政后,特權與反特權一直如影隨形。提到反特權,不能不回溯到1956年執政黨的八屆二中全會。當時的國內外形勢如同今日一樣異常復雜,尤其是波蘭事件和匈牙利事件等,提出了共產黨執政后如何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尖銳問題。在這次會議上,劉少奇提出,“為了把我們的工作做好,要特別注意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的黨以及我們國家的領導機關和各級領導人員,無論如何也不要脫離勞動工農群眾”,“如果我們不注意的話”,在我們國家和黨內“也可能產生一個新貴族階層”。在全會的總結發言中,毛澤東也特意指出:“我們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長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如果這樣的話,“我們一定會被革掉”。
改革開放剛開始不久的1979年,鄧小平在《高級領導干部要帶頭發揚黨的優良傳統》講話中指出,群眾主要不滿意的三件事情之一是干部搞特殊化(其它兩件是物價和房子緊張)。干部搞特殊化,必然脫離群眾,“我們的同志如果對個人的、家庭的利益關心得太多了,就沒有多大的心思和精力去關心群眾了,頂多只能在形式上搞一些不能不辦一辦的事情。現在有少數人就是做官當老爺,有些事情實在不像話!脫離群眾,脫離干部,上行下效,把社會風氣也帶壞了”。在1980年《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改革》的重要講話中,鄧小平特意列舉了“家長式人物”的種種作派,比如,“至今還有一些高級干部,所到之處,或則迎送吃喝,或則封鎖交通,或則大肆宣揚,很不妥當” 。他要求,種種嚴重脫離群眾的事情,“從中央到各級不許再做了”。
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客觀而言,特權思想、特權現象仍是一個相當突出的問題,并且在一些領域內形式上得到強化、利益內容上得到固化。《商君書》有言:“今亂世之君臣,區區然皆欲擅一國之利,而蒐一官之重,以便其私,此國之所以危也。”古人的認識相當深刻,足為我們之鏡鑒。
當下的中國社會又處于一個開創新機的重要關口,無論是經濟組織還是社會組織都在進行艱難的轉型,都在“轉大彎”。我們必須看到,無論是諸多民生社會問題的解決,還是經濟內生性增長的真正實現,抑或是社會關系的調整,都決定了,中國社會已經無法繼續承受特權利益的無限制擴張,以及后者對公共利益和民眾利益的侵蝕。
近日,《求是》雜志刊發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的文章—《努力建設人民滿意的政府》。值得注意的是,溫家寶實事求是地總結了應對2008年金融危機措施存在的不足:“過去5年中,面對嚴峻復雜的國際金融危機沖擊,我們運用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比較多,這是必要的,我們積極而有力地應對了風險。但我們確實也管了一些不該管的事情,一些該管的事情卻沒管好,特別是公共產品和服務提供不足、社會管理比較薄弱。各級政府還集中了過多的公共資源和社會資源,權力部門化、利益化的問題仍然存在,有些方面還在強化。”這實際上也是指出了特權問題存在的一種制度土壤。
同時,官場某些扭曲現象的出現也說明,特權利益無限制擴張最終也會導致一個個官員個體的自我“毀滅”,此亦非民族之福。尤其是在社會橫向之間信任度稀薄、而自下而上的信任感仍存在的情況下,不會有多少人愿意看到官員個體的沉淪。政治是一種職業,絕不能變成是在種種扭曲下的個體沉淪。
反特權就像一個樞紐,牽連著依法治國、收入分配改革、官員財產公開、預算透明等當下中國的重要改革節點。我們期望,執政黨以反特權為推動力之一,在凈化自身的同時亦把國家的改革事業又推進一大步。全國“兩會”不久就要召開了,我們也希望人大代表們能夠不負民眾厚望,在反特權上更加“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