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與政府的纏斗

彭念

2013年1月15日，巴基斯坦最高法院以總理阿什拉夫在任職部長期間涉嫌腐敗為由，下令逮捕阿什拉夫，由此拉開了最高法院與政府之間新一輪斗爭的帷幕。與此同時，巴首都伊斯蘭堡爆發了由宗教人士卡德里發起的大規模游行示威活動，矛頭直指人民黨政府。在巴大選即將來臨之際，此次最高法院與政府的斗爭以及首都游行，將使得巴政局迎來新一輪動蕩期。

首回合政府屈服

巴基斯坦司法機構秉持英國傳統，希望在巴建立真正的民主制政府。顯然，人民黨的家族統治并不符合司法機構的胃口。在迫使時任總理吉拉尼辭職后，司法機構絲毫沒有停止追殺的腳步。2012年6月27日，巴最高法院再次重啟了對有關“國家和解令”特赦法案的聽證，并要求新總理兩周內致函瑞士當局，以政府名義請求瑞士方面協助調查涉嫌腐敗的巴高官賬戶。在此情況下，巴總統扎爾達里一方面表示，人民黨政府不會致函瑞士當局；另一方面，人民黨政府希望與最高法院達成某些協議，從而促使最高法院停止調查。6月26日，阿什拉夫在內閣會議上批準了“憲法”（第21次修訂）條例草案，最高法院法官和高等法院法官的遺孀養老金也將借此大幅提高。不過最高法院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小恩小惠。

7月12日，巴最高法院再次要求阿什拉夫致函瑞士當局，同時還要求其就涉嫌蔑視法庭的行為于8月27日親自出庭受審。但人民黨政府仍拒絕。8月27日，最高法院再次給予阿什拉夫3周時間的寬限，要求其致函瑞士當局。最高法院顯然認為，只要抓住腐敗案不放，人民黨政府就會不斷地受到反對勢力的攻擊，人民黨的威信也會逐漸削減。只要人民黨沒有贏得2013年5月的大選，扎爾達里就會失去總統豁免權，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通過連續數月的交鋒，人民黨政府也認識到，與其同最高法院糾纏，被反對黨勢力攻擊，損害人民黨的威信，還不如直接致函瑞士當局。一方面，瑞士當局接函之后，未必就著手進行調查；另一方面，就算瑞士當局調查腐敗案，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定案。在這段時間內，人民黨還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大選。如果贏得大選，扎爾達里還是總統，照樣享有豁免權。而且，彼時人民黨政府也可以與瑞士當局溝通，暫停腐敗調查案也并非沒有可能，或者將腐敗調查案一直拖下去也有可能，屆時最高法院也沒有辦法。

此外，如果不致函瑞士當局，則阿什拉夫的總理職位將處于朝不保夕的狀態。一旦阿什拉夫被迫辭職，人民黨還要再次推出新的總理。而這將進一步激起包括最高法院、反對黨等勢力的強烈反對。人民黨政府很有可能被迫宣布解散議會，提前大選，那樣的話，人民黨的選舉勝算很小。

正是出于上述考慮，人民黨政府隨后應最高法院要求，按時致函瑞士當局。10月11日，在3次駁回政府起草的致瑞士函件之后，最高法院最終批準了政府寫給瑞士當局的信件草稿。11月14日，最高法院宣布，取消對總理阿什拉夫藐視法庭案的通告，并撤銷對巴政府的訴訟。至此，最高法院與人民黨政府之間的第一回合交鋒，以政府的屈服告終。

紛爭再起

僅僅休戰兩個月，最高法院又對政府發起進攻，稱阿什拉夫于2010年擔任水電部長期間在租賃能源項目上有違規不當行為，并下令逮捕阿什拉夫。最高法院還要求阿什拉夫在逮捕令宣布后24小時內出庭接受聽證。在最高法院發布逮捕令后，阿什拉夫召開緊急會議，還向法律專家征求意見。巴總統扎爾達里也召集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應對此次事件所引發的緊張局勢。

1月17日，人民黨政府終于做出反應：巴最高反腐機構—國家問責局以最高法院對阿什拉夫的腐敗調查證據不足為由，駁回了最高法院逮捕阿什拉夫的命令。然而這只是人民黨政府的拖延之策，并不會對阿什拉夫下臺的命運產生決定性影響。在國家問責局駁回最高法院的命令后，最高法院極為憤慨，強令要求反腐機構調查阿什拉夫貪腐案。

就在這時，正在調查阿什拉夫貪腐案的國家問責局調查員費薩爾身亡。警方表示，費薩爾系自殺，而最高法院則懷疑費薩爾之死是政府一手操作的，其目的就是向反腐機構施加壓力，迫使其停止或拖延調查，好為人民黨參與大選贏取時間。與此同時，應費薩爾家人和同事的呼吁，人民黨政府還宣布，對前最高法院法官進行司法調查。顯然，人民黨政府一方面試圖借費薩爾之死反擊最高法院的攻勢；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把最高法院的注意力引開，讓其疲于應付這些無關緊要的案件，從而暫時保住阿什拉夫的總理職位，為人民黨參與大選減小影響。

對最高法院而言，由于阿什拉夫有行政豁免權，即使最高法院執意逮捕阿什拉夫，也不會在短時間內令阿什拉夫下臺。并且，人民黨政府已要求調查最高法院法官，因此，最高法院當務之急應是先擺平家內事，再向人民黨發起攻勢。

軍人干政？

1月17日晚，巴宗教人士卡德里與政府派遣的代表團達成協議，持續了4天的巴基斯坦萬人大游行結束。但是巴安全專家塔拉特·馬蘇德認為，卡德里在對示威者演講時，大力抨擊現政府，要求實施選舉改革，清除選舉中的腐敗現象，卻對軍方和司法部門評價頗高，而最高法院隨即拋出逮捕令，雙方的“配合”耐人尋味。而卡德里要求現政府下臺、代之以獲得軍方支持的看守政府的主張，也引起了外界對他可能被軍方利用以延遲議會選舉的質疑。

卡德里與軍方淵源頗深。1999年，他曾支持軍方發動政變，推翻民選的謝里夫政府。雖然現任陸軍參謀長阿什法克·基亞尼稱，軍方無意干預政治，但批評者認為，陸軍參謀部依然是巴政治的幕后操控者。

歷史上，巴軍方都是混亂政局的接手者，然而，現在的情況有了很大轉變。巴基斯坦人已經厭倦了軍事政變，盡管他們仍懷念穆沙拉夫執政前期巴基斯坦的穩定與繁榮。巴司法機構及反對黨也不愿看到軍方重新掌權。在國際社會看來，巴軍人的再度執政也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在巴政局混亂、國內問題突出的背景下，軍方還拿不出足夠的勇氣來接管這一切。

今年1月8日，印巴再次在克什米爾分界線附近發生交火。作為巴最高軍事長官，基亞尼卻說：“巴基斯坦應該把更多資源投入國家發展方面，同時減少在國防上的投入比重。”11月，基亞尼的3年任期即將結束，屆時政府會否像2010年那樣再次延長其任期，目前還不得而知。

反對黨趁火打劫

在最高法院攻勢不斷的情形下，人民黨的政敵們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早在吉拉尼辭職之時，巴最大反對黨穆斯林聯盟（謝里夫派）就曾呼吁重新舉行國民議會選舉，并提前舉行總統選舉。在阿什拉夫任總理之際，穆盟（謝里夫派）領袖納瓦茲·謝里夫指責他將成為這個國家的“災難”，并不斷敦促法院對阿什拉夫展開腐敗調查。從目前來看，無論最高法院還是反對派，都不會放過人民黨。只要遇到大的危機，這些勢力肯定會聯合起來向巴政府施壓，要求政府提前舉行選舉。在最高法院與人民黨政府斗得火熱之際，最高法院宣布接到要求調查人民黨重要成員、巴駐美大使謝麗·萊赫曼的請愿書。這封請愿書出自反對黨之手的可能性極大。

自推翻穆沙拉夫政府后，巴人民黨政府就未曾安心執政過。其先是與政敵穆盟（謝里夫派）組成聯合政府，可穆盟（謝里夫派）不久轉身為反對派，大肆抨擊人民黨政府。人民黨不得已只能聯合統一民族運動黨（MQM）、伊斯蘭賢哲會以及人民民族黨（ANP）等小黨維持執政地位。然而，好景不長，統一民族運動黨因政府調高燃氣價格，宣布退出聯邦政府，而伊斯蘭賢哲會也落井下石，退出政府。人民黨政府只能四處游說，方才渡過此次危機。緊接著，政府與軍方也爆發了激烈矛盾，一度出現政變傳聞。現在，最高法院與政府的斗爭愈演愈烈，且看不到緩和跡象。

隨著2013年5月大選的逼近，各派政治勢力都將使出渾身解數，相互傾軋，贏取有利地位。在此過程中，巴政局必將再次處于動蕩之中；即使大選結果出臺，動蕩局勢仍有可能持續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