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爾羅斯：低語與守望（組詩）

老 樹

站在村莊的背后

比村莊高，更比村莊老

蒼老的葉子顫抖著，在風(fēng)中

像一個(gè)個(gè)失傳已久的

典故

一切那么自然，葉片

在高處，托住白云和炊煙

有關(guān)它的傳說

在郭爾羅斯草原，眾說紛紜

而我知道，陽光正好

那不為人知的

破碎在枝干上的紅綢

虔誠地，如我美好的童年

成為遺忘

我的草原

長風(fēng)，來者不善

綠色像傳說，沉入泥土

長出快樂的花朵

而我總是要得太多

遠(yuǎn)方，可能還有帳篷，篝火

蒙古長調(diào)，帝王的江山

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草原一退再退，直至退進(jìn)

我內(nèi)心的最深處的空曠

經(jīng)不起一絲風(fēng)聲，海東青的嘶鳴

破碎了，那些如錦的羽翼

從此下落不明

來不及抹去

陽光和火的痕跡

我多想，從我的骨骼中

滲透出來，一只迷失的羊

一匹識途的馬

故 土

我的故土是綠的

母語也是，馬頭琴

一聲遠(yuǎn)一聲近

落到懷里都是綠的

郭爾羅斯是我的牧場

屯兵十萬，一寸寸潰退中

王侯與英雄，不復(fù)存在

只有馬蹄踏破古道

不止月亮之上

不止千里之外

沒有風(fēng)，是什么將我吹來

甚于薄暮，霜露和寒氣

上善若水

生長山河夜色

月光剛好照見了我

念及浮世之遠(yuǎn)，念及清凈

誰騎著棗紅馬穿街過市

我只看見，鷹翅瘦成一道掠影

月 光

此時(shí)

月光傾城

此時(shí)

馬蹄聲剛好穿過村莊

有些事，丟在時(shí)光里

驚動了誰

天空藍(lán)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那么多的草

都是我的至親

在遼闊的蒼涼中贏得一席之地

成為郭爾羅斯

最后的守望者或詮釋者

而我不能等待的味道

大過整個(gè)草原

以為南飛的鳥兒

會帶來消息

在鋪滿野花的路上

我需要沿著月光走多久，走多遠(yuǎn)

才能合情合理地，放馬南山

放下所有的慌亂和傷感

風(fēng)語者

就是現(xiàn)在

我提著月光走來

風(fēng)還是一樣的遠(yuǎn)

沒有軼事

村莊向天空敞開所有的陳舊

總有深不可測的幸福

等著農(nóng)事蘇醒

等著孩子們的尖叫

等著那一聲從窗前劃過的鳥鳴

那山，那水，那走失的牛羊

那草木，那花冠，白雪壓低的屋頂

那炊煙，那奔跑的馬群

那長勢正好的大豆和高粱

都飽含人間煙火的味道

這些想起就讓人親切的名字

總是在風(fēng)的間隙里

讓我感受到信仰、至誠

和溫暖的力量

郭爾羅斯后旗

故鄉(xiāng)是不可更改的

不在乎，你想或者不想

不增不滅

永遠(yuǎn)只有一個(gè)

先人把敖包、羊群、篝火

氈房，還有墓碑

沿著松嫩兩江的左岸

依次排開

那些陳年舊賬

他們記得清清楚楚

一盞酥油燈

點(diǎn)亮一扇窗子

于我來說，卻點(diǎn)亮了

整個(gè)郭爾羅斯，江河浩蕩

沒有什么

能比長調(diào)和烈酒更豐盛

馬蹄生風(fēng)

風(fēng)頭正勁處

淡出視野多年的白狼

在一滴淚水中

望月長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