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春天里的（組詩）

劉廈，生于1985年，河北省晉州市人。國家三級心理咨詢師。現系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音樂文學學會會員。2011年參加河北省第四屆青年詩會。詩歌見于《詩刊》、《星星》、《詩選刊》、《北京文學》、《詩潮》、《詩林》、《綠風》、《揚子江詩刊》、《廈門文學》等國家、省級刊物。詩歌和其他文學作品發表近400首／篇。

堅 守

這么多年了

我發現我只是一塊兒石頭

我的一些局部粗糙或光滑了

我不知道我流逝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越來越小了

我越來越安下心來

跟隨著時光 跟隨著春夏秋冬

我體內也變化著冷暖

每一個朝陽和落日

曾經的孩子和我身旁的落葉

都沉淀成我

最堅硬的部分

我在這塵世間的一個角落

旁觀著人間煙火

我以為我是靜止的

但一場場風霜雨雪已讓我殘缺

只留下了這世間 一塊最微小的愛

如果歲月并非無情

那么請給我留下 這最后的悲傷

冬天，多么溫暖的詞

經過四季的柿子、辣椒在窗臺上

曬著太陽

墻根的白菜垛和走動的老人

沉默成了冬天的樣子

這么多故事的結尾 都成了你的背景

淺藍的天在安靜的時光之上

陣陣冷風圍繞在母親身旁

陽光灑落在熟悉的地方

這里等待著你的來臨

如果說寒冷是溫暖的原因

那么我愿意在風中多站一會兒

如果說那些燕子還會再回來

那么我相信冬天才是一個輪回的開始

不管我的院落多小多偏

你都會從繁華落盡后清晰的路徑而來

從我的愛中而來 將抵達我的春天

因此，冬天是多么溫暖的一個詞

燕子回來了

不是所有的燕子回來后

都能找到曾經的窩

那一團還帶著溫度的柴火

已被風吹落

沒有人知道是被冬天的風吹落的

還是被春天的風吹落的

也沒有人知道那里曾有多少溫暖的故事

而如今

樹下是一個熙攘的中午

樹上是一個空空的結局

一只燕子在此盤旋、停留

許久后

它飛進了北方寒冷的春天

一棵草正在生長

向下尋找著土壤 向上尋找著縫隙

冷風能否丈量出它又長高了一寸

它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是一粒草籽

會在一個院子的磚縫里

在疑問中它又長高了一寸

雖然是一棵草

但不能習慣被俯視和踐踏

土地的冰涼 懸在頭頂的陽光

都是它生長的力量

昨夜在它仰望時

一粒星墜落在它的眼里

所以就是這棵草

它哭濕了整個大地

我看不到春天有多大

我卻看到了春天有多小

它只是一棵草的啟蒙

當風把我吹成一棵沉默的顫抖的草

我聽到了另一棵草生長的聲音

我在春天里

春天的草淹沒了去年的腳印

嫩綠的葉子們遮掩了枝頭那一片枯葉

沒有人再問起 那個瘋女人的死因

也沒有人在尋找 白雪的去向

上一個冬天被忽略不計了

仿佛只有遺忘才能成為

春天的背景

沒有見到春天的事物

總比見到的多

寒冷 取暖 簡單 安靜都濃縮成了

一些手寫體

被安葬在某個抽屜里

我是冬天的背叛者

卻沒有學會遺忘

帶著那些日子的細節

在春天里只能做一個舊人

孤單中

我把一行燕子錯看成了

點點的省略號

一棵樹在深秋

當果實們都有了新的生活

它還有什么

曾經的辛苦和盼頭

它已經忘了

冷風吹過它凌亂的葉子

發出讓人聽不清的聲音

它急一陣緩一陣的呼吸越來越

和這秋風混淆

它站在街邊

站在人群邊 站在生活邊

稀薄的陽光已不能驅散它體內的寒

天空是灰的

沒有云朵 沒有飛鳥

空是生命最沉的沉重

這是一個凄涼的時節

一個巨大的秋天里只有一棵樹

在慢慢地凋零

一首詩

當你捧起這首詩

請你默讀

請遠離人群

在郊外或田野里

坐著或走著都沒有關系

但請你低下頭

生活就在不遠處

或許有人喊你的名字

請不要在意

但如果有落葉從你身邊掉下

請你看它一眼

請不要心急

跟著時光的速度讀下去就好

或許在那只螞蟻回家之前

你就會讀完

但也可能要一直讀到你兩鬢斑白

一個卑微的生命就在其中

悄悄地活著

當你讀完了這首詩

你一定會望著夕陽的余輝

繼續沉默

但今生的話已經都說了

你在南方

你那里的稻子熟了吧

花全都開了吧

我依然看見你遙望我的目光

聽見你說把我的白雪已珍藏在夢里

你在我的南方

那是我的燕子過冬的地方

是我的詩稿被秋風吹去的方向

生命的那首詩

被撕碎后撒落人間

我無力將它找回

卻注定要在四季中尋找

這就是我的輪回

那破碎的語言

注定要尋找撒落在塵世的你我

我知道你撿起了一片風中的落葉

我知道你在秋天聆聽遠鳥的訴說

我知道你在某一個夜晚看見了一片閃爍的星

把它們拼湊吧

那就是我 永遠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