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國新刑事訴訟法對刑事訴訟的諸多程序做出了重大調整,在辯護制度內容上關于偵查階段辯護人地位的確認、會見權及閱卷權的保障、法律援助范圍的擴展等頗引人關注。但是在進步的同時其局限性也很明顯。無論是從制度設計的完善程度還是從實踐的影響來看,這部新刑訴法框架下的律師辯護制度仍存在著很大的提升空間。
關鍵詞:刑事訴訟; 刑事訴訟法; 律師; 辯護
中圖分類號:D9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3315(2013)03-169-002
一、新刑事訴訟法框架下律師辯護制度評述
我國現行的刑事訴訟程序中律師介入刑事訴訟期間雖然始于偵查程序,但其身份僅是“提供法律幫助的人”而非辯護人。這就意味著就律師“辯護權”的行使而言,在偵查階段是空缺的。此規則制約了律師為嫌疑人提供有效的保護和幫助,也為律師在之后的審查起訴階段與審判階段有力開展辯護制造了無形的障礙。另外,律師在刑事訴訟中會見難、閱卷難、取證難的“三難”問題一直是制約辯護作用發揮的頑疾。除此之外,辯護律師刑事責任的追究以及諸多程序性權利的缺失也都嚴重制約著律師辯護權的行使,導致刑事訴訟實踐中辯護率偏低,辯護效果不佳等一系列問題產生。
2013年開始實施的新刑事訴訟法亮點之一就是在律師辯護制度上的改變主要體現有:第一,提升律師在偵查階段地位,辯護權在偵查階段得以實現。新刑事訴訟法第33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自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有權委托辯護人;在偵查期間,只能委托律師作為辯護人。被告人有權隨時委托辯護人。偵查機關在第一次訊問犯罪嫌疑人或者對犯罪嫌疑人采取強制措施的時候,應當告知犯罪嫌疑人有權委托辯護人。” 第二,辯護人的責任體現實體辯護與程序辯護并重,辯護范圍得以擴大。新刑事訴訟法第35條規定:“辯護人的責任是根據事實和法律,提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罪、罪輕或者減輕、免除其刑事責任的材料與意見,維護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利和其他合法權益。”第三,律師會見程序增設條款,會見權保障得以完善。新刑訴法規定律師憑律師執業證書、律師事務所證明和委托書或者法律援助公函,便有權會見犯罪嫌疑人。但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在偵查期間辯護律師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應當經偵查機關許可。第四,律師閱卷范圍擴大,閱卷權行使效果得以增強。新刑訴法規定辯護律師在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均可以查閱、摘抄、復制本案的案卷材料,不再限于訴訟文書、技術性鑒定材料。第五,律師可申請調取證據。新刑訴法規定辯護人認為在偵查、審查起訴期間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收集的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罪或者罪輕的證據材料未提交的,有權申請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調取。第六,其他程序性權利的補充和強化,律師辯護權保障得以充實。縱觀新刑事訴訟法,此類權利包括控告權、申請權、意見權、被告知權、同時送達權等等。
以上的變化還共同起到了一個非常好的作用——提升律師辯護的實效性。然而,新刑事訴訟法背景下的律師辯護制度距離理性的狀態和良好的預期尚存在差距。這種差距突出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是本應刪減或廢除的制度予以了保留,同時意味著另一些本可增設的制度并未被認可,例如辯護律師的強制取證權;其二是一些本令人欣喜的制度性設計由于欠缺周全和細化的規范,使得其有種“看上去很美”但未必能順利實現的遺憾,例如律師會見權的規范。
二、我國現行律師辯護制度的不足
第一,整體上缺少對律師辯護權行使所需的一些基礎性權利的明確規定。這其中的典型是對律師主動調查取證權的正面確認。新刑訴法第36條規定:“辯護律師在偵查期間可以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幫助;代理申訴、控告;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向偵查機關了解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和案件有關情況,提出意見。”這是以列舉的方式對偵查階段辯護律師權利進行了規定,顯然其中沒有明確涉及“取證權”。如果把“法律幫助”理解為包含調查取證的話似乎也可以,但將這樣一項事關辯護成敗的基礎性權利涵蓋在那樣一種略顯牽強的理解中實在是不適宜的。
第二,缺少對有關機關違法限制甚至侵害律師辯護權行使的行為后果的規范,更缺少直接賦予律師的有效的自我救濟途徑。雖然新刑訴法第47條規定了“辯護人、訴訟代理人認為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及其工作人員阻礙其依法行使訴訟權利的,有權向同級或者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或者控告。人民檢察院對申訴或者控告應當及時進行審查,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這條規則的確旨在維護律師訴訟權利的行使,但其不免過于表面化,既缺少直接的嚴厲的法律后果的設定,也沒有細致的步驟化安排可以操作,難免滑向虛設的境地。
第三,新增制度缺少細化規范,可操作性受到消極影響。以律師會見權的規定為例,新法的規定在降低了會見“門檻”的表象之下,關于三類特定案件范圍的界定、會見的次數、會見的行為約束、不被監聽的執行方式以及會見權得不到保證時的救濟方法等幾乎是一片空白,因而直接削弱了該制度的可操作性,制度設計的初衷也勢必受到負面影響。
三、我國律師辯護制度的提升
在新刑事訴訟法的背景下來完善律師辯護制度至少應針對問題的所在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一方面是權利的設置與制度性建構,另一方面是現有規范的細化和提升其可操作性。
1.強制取證權問題
刑事訴訟過程中有必要賦予辯護律師“強制”取證權,即直接規定律師在偵查階段介入訴訟后享有主動取證的權利,取消律師取證的不合理限制,辯護律師在符合特定條件時可以“強制”取證。盡管刑事訴訟過程中由控方承擔舉證責任,但在“證據裁判主義”的理念下,辯護權的有效行使也勢必需要證據的支撐。而且原本在我國的刑事訴訟構造中控訴方就享有遠比辯護方更強勁的訴訟權力與實力,在此情形下再限制律師取證權顯然會加重控辯的失衡。最高法院新近出臺的司法解釋中雖然規定“辯護律師申請向被害人及其近親屬、被害人提供的證人收集與本案有關的材料,人民法院認為確有必要的,應當簽發準許調查書。”以及細化了辯護律師在取證遭拒時申請人民法院調查收集證據或者直接申請法院調查收集證據時法院應當收集的規定,但這些都并非直接賦予律師取證權,律師取證仍沒有明顯的突破。
因而,辯護律師應當有權向證人以及有關單位或個人(包括被害人、被害人提供的證人等)收集、調查與本案有關的證據,而且證人、有關單位和個人有義務如實提供證據。對于無故不提供證據的單位和個人,辯護律師有權申請司法機關對其采取措施強制其提供證據,并可根據具體情形由司法機關對其行為實施相應的制裁。
2.保障律師會見權的規則應細化
作為律師刑事辯護權的基礎之一,必須非常重視對于會見權(特別是偵查階段的會見權)的保障。針對現實問題特提出以下完善建議:
其一是對“不被監聽”做進一步明確的界定,我們認為不被監聽的立法主旨在于保障律師會見權的實現及其有效性,因而“監聽”不應被簡單的理解為使用技術性手段進行的監聽,也應包含公安司法人員在場的監視、監聽。另外,違法實施的監聽即使是取得了有關的證據材料,由于其本身在證據資格上有缺陷,所以應當被認為是非法證據,因而應排除在法院認定案件所使用的證據范圍之外。對此,刑事訴訟法或有關的司法解釋有必要加以明確。
其二是對會見權行使時三類特殊案件的認定需要有明確的、合理的標準。現行的有關規定是“辯護律師持律師執業證書、律師事務所證明和委托書或者法律援助公函要求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看守所應當及時安排會見,至遲不得超過四十八小時。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在偵查期間辯護律師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應當經偵查機關許可。”那么,何為“恐怖犯罪”?涉案數額的多少以及如何在偵查階段特別是偵查初期來判定這個數額屬于“特別重大”……這些問題就都格外現實和重要,如果對此沒有明確的規定而完全有偵查機關自己在實務操作中加以掌握的話,難免會導致對辯護律師的不當干涉甚至非法剝奪
3.偽證罪的犯罪主體表述有待改變,降低對辯護律師的針對性
現行法中“辯護人或者其他人”的表述具有過于強烈的暗示,基于“偽證罪”的立法初衷,其犯罪主體表述為“國家專門機關的工作人員、律師以及其他訴訟參與人”,即除律師以外,參與刑事追訴過程的偵查、檢察、審判機關的工作人員以及被害人、自訴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附帶民事訴訟的原告人和被告人、法定代理人、訴訟代理人、證人、鑒定人和翻譯人員等都所列其中,并無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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