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破戒》的矛盾沖突看新舊思想的交鋒

摘要：長篇小說《破戒》是島崎藤村的杰作，被稱為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出發點。該書與1907年田山花袋發表的《蒲團》一起被稱為日本自然主義文學里程碑，作者也因此確立了自然主義大家的地位。

明治政府為了消滅部落民的身份差別，于1871年頒布了《解放令》，從法律角度消除了身份差別，實現了平等。但是，這種平等只是表面的，現實社會對于“新平民”仍然持有偏見，他們的權利仍受到種種限制。《破戒》便是在這種背景下誕生的，小說通過描寫舊社會身份極度低下的部落民——丑松從堅守父親的戒律到主動告白自己出身的內心矛盾過程，批判了封建身份制度的殘酷與不合理性。

關鍵詞：破戒；島崎藤村；部落民問題；新平民

1 作品的創作背景

論及《破戒》的寫作背景，這一定會涉及到當時日本的社會問題以及影響當時文壇的主要創作手法，因此本論下面將從以上的角度展開對小說創作背景的分析。

部落民問題是日本封建身份制度的遺留問題。部落歧視指的是蔑視居住在一定地域、部落、區域的住民，限制他們自由選擇結婚對象、居住地、以及職業等人權的行為，從而使被歧視部落民長期生活在惡劣的環境中[1]。明治維新之后，明治政府于1871年頒布《解放令》廢止了身份歧視制度，同時宣布廢除“穢多非人”這種稱呼，部落民與平民享有同等的工作權利等[2]。但是，這條法令的頒布卻并沒有落實為具體措施。部落民由于壬申戶籍制度的建立而被蔑稱為“新平民”，“特殊部落民”等等。他們的地位并沒有得到根本意義上的改善，因此《解放令》的頒布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擺設。

而關于作者創作《破戒》的人物原型，據說也是確有其人。小林郊人在《破戒的人物原型》中也曾詳細敘述了小說是以大江磯吉的故事為藍本而創作的。

另一方面，歷來的研究者多次指出《破戒》的創作受到了外國文學的影響。作者自身也承認，《破戒》的創作是受到了俄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罪與罰》等俄國作品的影響。這些作品都以內心的矛盾，痛苦的告白為顯著的特點，內心覺醒而帶來的煩躁由告白而得到救贖的心態，反映出這種告白的深刻意義，而這種思想的繼承也是從前輩們那兒得來的。[3]

在思想方面，1873年創立的明六社主張超越政治立場不同的隔閡，在眾多領域進行啟蒙教育，從而受到廣泛關注。與明治政府倡導的《自上而下的近代化》并行的是當時的啟蒙家們通過批判封建制度、封建道德而對國民進行感化教育、啟蒙教育。此時，外國的獨立、平等、自由等觀念開始成為自由民權運動的精神基礎，使得諸多部落民開始覺醒。同時，追求自由民權的開化派與堅守封建制的守舊派之間的矛盾也越發激化。

從這部小說的背景來看，部落民的思想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們在言行、內心深受封建思想影響，另一方面他們在自由平等新觀念的啟發下，開始追求部落解放以及四民平等。因此，這部小說就是通過主人公自我矛盾、守舊派與開化派的矛盾的描述，表現出封建制的落后性與先進思想的交鋒，生動描繪了自我覺醒與守舊的外部社會的碰撞。

2 丑松自身的矛盾

直到在學生面前表明出身，丑松在守戒與破戒之間猶豫著，困惑著。下面，本論將從丑松直到告白之前的心境變化進行探討，以揭示丑松內心的矛盾。

出生于長野縣小諸向町部落的丑松在六歲時全家搬到小縣郡的姬子澤。在那兒上學，然后考取了長野師范學校，在這過程中誰都不知道丑松的穢多身份。而他本人也一直對自己的出身沒有任何自覺。直到同是部落民出身的富人大日向被驅逐這一事件的發生，丑松的認識才發生了改變。因病入院接受治療的大日向，由于穢多的身份被醫院趕了出來，而后其與丑松寄宿在同一旅館，但也同樣因為身份問題最終被迫離開。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丑松才在真正意義上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并意識到了作為穢多的自己的將來。之后，丑松搬到連華寺居住，并開始對于自己的出身感到悲哀。唯恐別人知道自己出身的丑松，此時完全沒有主動告白的意識，只是一味的逃避。

丑松是投身于部落解放運動且同為部落民出身的豬子蓮太郎的忠實讀者，并將其作為前輩一樣崇敬著。丑松被豬子的作品深深感動著，并通過介紹與豬子相識、并保持著聯系。但此時的丑松深受封建身份等級制度的影響，無法表明自己的出身。可是，隨著與豬子交往的加深，丑松越來越對自己的偽裝感到良心不安，認為自己的隱藏是一種卑怯的行為。

為了參加被寄養的種牛撞到去世的父親的葬禮而回家的丑松在路上遇到了豬子。在這一過程中，丑松內心封建落后性與新思想的矛盾更加激烈。他渴望向豬子表明出身，但這一次同樣沒能說出口。他對于欺騙豬子的事情十分痛苦，感到十分不安。

旅途中，丑松還遇到了國會議員候選人的高柳利三郎。他為了籌集政治資金娶了部落民出身的富人六左衛門的女兒。之后，高柳找到丑松，希望他對自己的妻子出身的事情保密。在沒有得到丑松正面回答后，他報復性的私下傳播丑松是部落民的傳言。此時，害怕出身暴漏的丑松被逼無奈終于將自己所有的豬子的著作賣給了二手書屋，并仔細的消除了書上自己的印章。這個場景顯示出丑松的軟弱，他一定是害怕被社會遺棄，害怕自己苦心隱瞞的出身被曝光，但是處理掉豬子著作的丑松仍然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內心仍然十分悲痛。

在丑松是穢多的流言甚囂塵上之后，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為何生而為人，甚至也想到了死亡。抱著死的覺悟的丑松終于下定決心要向前輩表明身份。于是丑松奔向豬子發表演講的會場，但是豬子卻在回去的途中被高柳派去的刺客暗殺身亡了。豬子的死使得丑松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丑松想到了豬子一生偉大的精神，以及與他相比自己的渺小。

被前輩偉大的精神所感染的丑松選擇了在學生面前主動告白出身，從一開始只打算告訴豬子一個人自己出身到決意在眾人面前告白的過程，證明了丑松內心巨大的覺醒。從即使只對前輩一人表明出身也會十分擔心的狀態，發展到決意在公眾面前告白，這當然需要巨大的勇氣。

關于丑松在學生面前告白的描寫，有人認為那是對于社會偏見的屈服，我卻并不這么認為。丑松的確在眾人面前道了歉，但是這種道歉卻并不是面向當時那個不公平的社會的。

至此為止，丑松自身的矛盾終于得到解決，他的思想也從封建落后性中解放，從舊的思想桎梏之中得以解脫，并奔向自由民主的新方向。這一結局包含了作者對于完全廢除封建不平等制度，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平等的美好希望與期盼。

3 結束語

在封建性不平等身份制度下，下層民眾想要實現平等，首先要有自我覺醒的意識。要能夠看清這一系列不平等政策下的實質。新舊勢力的碰撞，必然會有犧牲，在新舊思想交替的時代背景下，新舊思想的沖突必然產生眾多為理想而犧牲的人。他們是一群堅信新思想必然戰勝舊思想而不斷戰斗的勇士。《破戒》從這個角度來說并沒有過多的描述部落民這一階層的覺醒和抗爭，它只是描述了以丑松為代表的部落民個體的覺醒，丑松自身矛盾的解決，包含了作者的希望與期盼。

《破戒》這一作品可以說是批判封建社會不合理制度的佳作，它揭示了觸及封建制度根底的新舊思想的沖突，起到了很好的社會促進作用，并是一部時代特色鮮明的優秀作品。

參考文獻：

[1] 島崎藤村.島崎藤村集（一）[J].筑摩書店，1963（11）.

[2] 福田清人.島崎藤村人と作品.清水書院[J].1966（4）.

[3] 朝天善之助.差別と闘いつづけて.朝日新聞社[J].196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