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與“水”有關的地名及其水文化生態

[摘 要]地名是人們賦予某一特定空間位置上自然或人文地理實體的專有名稱。地名既是一種語言現象，又是一種文化現象。南海（指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大量與“水”有關的地名蘊含著豐富的水文化，是海洋文化、水神文化、風水文化等的真實見證。這些地名反映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體現著水文化生態的深刻內涵。

[關鍵詞]南海 地名 水文化 生態

[中圖分類號] X14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3437（2013）03-0059-03

一個地名，或承載著一個古老的故事，或彰顯著一個杰出的人物，或鐫刻著一段非凡的歷史，或蘊含著某種豐富的文化。南海一大批與“水”有關的地名蘊含著豐富的水文化，反映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體現著水文化生態的深刻內涵。

一、與“水”有關的地名

南海為富饒的珠三角核心區域，其地形地貌的特點是西北部呈低丘臺地，崗巒起伏；東南部呈沖積平原，河涌交錯；西南部則多桑基魚塘。因此形成了與所處地理環境有密切關系的不同歷史地名的集中分布帶。翻開南海地名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帶“涌”、“沙”、“洲”、“溪”、“塘”、“浦”、“滘”、“江”、“河”、“海”等表示水體的地名特別多。據筆者的初步統計，在清朝康熙版《南海縣志》[1]中與“水”有關的地名大致有231個（見表1）。

穿越歷史，回到今天，在《南海市地名志》[2]中，我們可以找到與“水”有關的地名大致有134個（見表2）。

備注：以上地名以現行鎮街的行政分區為單位整理。

表1、2的地名生動地反映了南海獨特的地形地貌：與水有關的河流、沙灘、河溪、池沼、水溝等特別多。這多與河網地區的開發有關，不同的通名表示不同的地理性質或類型：帶通名“河”、“海”、“江”、“沖”、“涌”的地名表示當地河流居多；帶通名“滘”、“溪”、“瀝”的地名表示當地水溝、小溪流居多；帶通名“沙”、“塘”、“渦”的地名表示當地以低洼的積水、池沼為主。這種親水格局的形成一方面與河網密布、縱橫交錯的地形地貌有關；另一方面則與該區雨水豐沛、濕熱多變的氣候有關。降水充沛給農耕帶來福祉，但又常常招致水患，史上常有記載。如道光版《廣東南海縣志》（卷三·輿地）[2]中就有這段敘述：

“（道光）十一年大雨江漲，七月初一颶風大作雨甚。十三年七月颶風大雨西江漲。十四年西江漲。十六年二月十九大雨，雨雹城北，有大如盆者擊牛斃。”（標點為筆者加）

于是，先人們為阻擋洪水肆虐，用堅固的石塊筑堤防洪。南海區有相當一部分地名反映了這個史實，特別是帶“步（埗、阜）”、“渦”的地名。如獅山的“石步塘”（原屬官窯）反映的就是當地村民民國年間為抵御洪澇，在水潭旁筑起石埠頭擋水，后便有了“石步（埠之諧音）塘”這個地名；又如丹灶的“大渦”、獅山的“大渦塘”都反映了當地古時常有水患，每發大水，便出現“大漩渦”，因此取名為“大渦”或“大渦塘”等。帶通名“渦”的地名在康熙版的《南海縣志》中也曾多次出現，如金紫堡、豐華堡、磻溪堡、駱村堡均有。

二、用“水”作通名的含義

從地名詞匯的構詞特點來看，南海大部分地名是“專名+通名”這一基本構詞形式，這是地名發展到成熟階段的結構形式，如“疊滘”、“騰滘”、“沙滘”等；也有少部分地名是通名在前，專名在后的，如“沙頭”、“沙浦”、“沙溪”等。此外，還有一小部分地名是古南越族的底層詞，與壯侗語系詞匯有著密切聯系。[3]在《廣西壯語地名選集》[4]中有記錄，凡帶“洞（峒、峝、垌）”、“涌（沖）”、“埗（步、埠、阜）”等字的地名都是古南越族的底層詞。底層詞是一種雙語現象，其形成常常與所在地的地理環境、歷史文化等因素聯系在一起。底層詞地名的遺留記錄著古南越族與漢族語言接觸和融合的過往，顯現著過去民族在歷史上的遺跡。專名通常用來表示某地的自然或人文地理特征，可以是單音節或多音節詞；而通名常為單音節詞，用來指稱某地的地理性質或類型。如丹灶的“蓮塘”、“蓮子塘”（原屬小塘）等詞，“蓮”、“蓮子”反映該地多種蓮藕的人文地理特征，而“塘”則用來指稱該地顯著的地理類型是地勢低洼的池塘。南海與“水”有關的地名常以“河”、“海”、“江”、“沖”、“涌”、“滘”、“沙”、“溪”、“塘”、“渦”、“瀝”等詞組成通名。據筆者統計，這類與“水”有關，用來表示水體的“通名”就有二十多個（見表3）。

這類與“水”有關的地名除反映當地的地形地貌外，還生動地詮釋了當地的水文化生態。

三、水文化生態

文化生態學（cultural ecology）是一門將生態學的方法運用于文化學研究的新興交叉學科，是研究文化的存在和發展的資源、環境、狀態及規律的學科。通俗地說，文化生態學就是研究文化與生態二者關系的學科。南海大量與“水”有關的地名蘊含著豐富的水文化，反映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體現著文化生態的深刻內涵。

（一）海洋文化

海洋文化又稱藍色文化、水文化，是廣府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南海為水鄉澤國，河道縱橫、低地遍布，這與人們日常生產、生活關系極大。因此，反映人們對水資源的認識、開發、利用以及防洪治澇活動的地名就甚為普遍。[5]這類與“水”有關的地名正是藍色海洋文化的一部分，在整個南海區的地名中占有顯著優勢。山水文化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山水詩、山水畫、山水構筑的園林，成為中國文化的精品，山山水水無不充滿詩情畫意。南海與“水”有關的地名構筑了柔和清新而富有生命氣息的水文化。這些地名描繪出一幅幅由小橋、流水、人家點綴而成的風情山水畫。

（二）水神崇拜

降水充沛的氣候給農耕帶來潤澤的同時又帶來洪澇水患。南海特殊的氣候環境和地理位置導致了先民們對水神崇拜的盛行。《佛山忠義鄉志》云：“粵人尚鬼，而佛山為甚。”[6]古時，佛山是南海的一個堡，古時的南海其區域范圍要遠比今天的南海大。洪圣、北帝、天后、龍母被稱為嶺南四大水神，人們供奉水神的目的是為了鎮水，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時至今日，四大水神尚存，散落在南海各鎮街村落的廟宇里，如官窯丁圃村、獅山黎邊村的洪圣古廟；里水大石村的二圣古廟；西樵簡村的圣堂古廟（北帝廟）；和順文教村的文教古廟、天后廟等。嶺南有眾多北帝廟，尤以佛山祖廟為大。每年農歷三月初三為北帝誕，三月廿三為天后誕，五月初八為龍母誕，每逢眾神的誕日，廟前信眾絡繹不絕，趕來上香、祈福。正是因為有水，才催生出一系列有關水文化的廟宇等物化形態，而水神文化則成為我國傳統文化中最為神秘的一部分。

（三）風生水起

晉人郭璞在《葬經》里這樣解釋風水：“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清代吳鼎《陽宅撮要》卷一“總論”有云：“凡京都府縣，其基闊大，其基既闊，宜以河水辨之，河水之彎曲乃龍氣之聚會也”。古往今來的建筑格局多為堂前聚水，或天然形成的江、河、海，或人工挖掘的小湖、水池、噴泉等，無不與“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彎曲乃龍氣之聚會也”，曲則有情，不疾不徐。因此，像“塘”、“灣”、“湖”、“澳”等表示水體彎曲的地名在南海大量存在也就不足為怪了。南海的建筑比較注重選址和風水，特別是敬奉先祖的宗祠。因為在南海人看來，供奉祖先的宗祠如處在風水寶地，便能蔭澤世世代代的子孫，庇佑眾子孫風生水起。筆者閑時曾走訪過南海多個宗祠（祠堂），發現大多數宗祠前面都有流動的“水”，或天然而成的小江、小河，或人工挖成的池塘、噴泉；而宗祠的背后則有山嶺或種上樹成就一片蔥郁繁茂的林。從風水學角度看，前有水后有山這種山環水抱的格局既能旺財又能旺丁。

（四）以水為財

廣府人歷來重商，帶有濃厚的商業文化色彩。所以，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凡有廣府人在的地方，商業一定搞得風生水起。而南海這種聚水格局的形成恰好反映了廣府人以“水”為財的民俗文化觀念，粵方言中就有一大批與“財”有關的“水族”詞，如“磅水”（付款）、“干水”（錢花光了）、“水緊”（缺錢）、“豬籠入水”（財源滾滾來）等等，甚至流傳于大街小巷里的童謠也離不開“水”。

總之，南海與“水”有關的地名承載著豐富多彩的水文化，反映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體現出文化生態的深刻內涵。

[ 參 考 文 獻 ]

[1] 郭爾戺.南海縣志（清康熙三十年，1691）[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2.

[2] 南海區民政局編.南海市地名志[M].廣州：廣東經濟出版社，2008.

[3] 鄭夢玉等.南海縣志（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M].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

[4] 張聲震.廣西壯語地名選集[M].廣西：廣西民族出版社，1988.

[5] 司徒尚紀.嶺南地名文化的區域特色[J].嶺南文史，1997，（3）.

[6] 冼寶干.佛山忠義鄉志[M].刻本.[刻書地不詳]：[刻書者不詳]，1923（民國十二年）.

[責任編輯：鐘 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