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詞探微

作者簡介：高士帥（1988，12-），男，河南省封丘縣，陜西師范大學，2011級碩士研究生，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先秦方向。

摘 要：晏幾道，字叔原，號小山，為北宋著名的江西詞派主將晏殊的幼子。一生執(zhí)著于小令的創(chuàng)作，將自己身世之感融入令詞，織就成一部卓絕于世的《小山詞》。以其清壯頓挫，癡情怨絕，為我們塑造出凄迷哀怨、冷清孤獨的詞境，從而給人以真善美的啟迪，并且由此奠定其在小令詞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關鍵詞：晏幾道；《小山詞》；癡怨基調

中圖分類號：g63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0000-01

一、小山詞的癡怨基調

好詩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袁枚說：“至于性情遭遇，人人有我在焉。”所以性情就是要有作者自己所獨有的“遭遇”。花間詞之所以遭后世貶斥，很大原因就是因為這些詞展現(xiàn)的全無個性和作者自我。晏幾道超越花間詞之處便是，他在詞中融入了自己的情感經歷，展現(xiàn)的是真實的獨一無二的自我情感遭遇。而這些情感在物是人非的背景下也變得哀怨凄涼，所以癡與愁怨便構建出小山詞的情感基調。

晏幾道的詞境之所以在后世引起強大的反響，就在于他的真情實感的投入，他沉吟自語，訴說著心靈深處的隱傷，吐露著誠摯的愛情，沒有浮夸，沒有造作。詞人只有找到“自我”，抒發(fā)自己的人生體驗時，那些充滿生命力的佳句才會從心靈深處流淌出來。

晏幾道是一位癡情的才子，《小山詞》之感人，魅力就在于作者的癡情與真情。而這種癡與真，又主要體現(xiàn)在與歌女的交往和情感糾葛中。從《小山詞》中可以看到很多關于愛情方面的內容，而且對象多是小山詞序中所說的那幾位歌女蓮、鴻、蘋、云等。如“憑誰寄小蓮”（《破陣子》）、“賺得小鴻眉黛也低顰”（《虞美人》）、“記得小蘋初見”（《臨江仙》）、“說與小云新恨也低眉”（《虞美人》）等等。其時，歌女的社會地位卑下，往往為達官貴人乃至文人墨客視為玩物。但晏幾道卻總能從一種純情的角度愛戀著這些才貌雙全卻又身世不幸的歌女。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加深及其個人生活的坎坷失意，他對歌女的處境和生活有了更真切的理解，詞作也漸漸深入到她們的內心深處。對他來說，與歌女們交往，為她們寫詞是其創(chuàng)作生命的主體。他不光寫她們的容貌、技藝，更寫她們的心理和感情，從中可見詞人對這些地位低下的歌兒舞女們真心的喜愛與同情。葉嘉瑩也認為小山詞對女性的態(tài)度和描摹具有一種詩意和善感的欣賞。

晏幾道的愁怨，是以描寫男女戀愛情結為其特征的。晏幾道于身世浮沉中，對歌妓的感情更加展現(xiàn)出真實性，在世態(tài)炎涼中，晏幾道多愁善感的性格最終形成。在晏幾道的詞里，月亮帶上了愁怨的色彩：“斜貼綠云新月上。彎環(huán)正是愁眉樣。”（《蝶戀花》）；“年年底事不歸去，怨月愁煙長為誰。”（《鷓鴣天》）。歌曲也帶有愁怨的味道：“愁見曲中雙淚、落香襟”（《 虞美人》）；“朱弦曲怨愁春盡，綠酒杯寒記夜來。”（《鷓鴣天》）。甚至風聲也透出愁怨：“飛花自有牽情處。不向枝邊墜。隨風飄蕩已堪愁”（《虞美人》）；“碧云零落，數字征鴻。看諸蓮凋，宮扇舊，怨秋風。”（《行香子》）。到了春天，詞人的愁怨情緒連綿不已：“春來還為個般愁，瘦損宮腰羅帶剩”（《 玉樓春》）；“樓中翠黛含春怨，閑倚欄干見。遠彈雙淚惜香紅。暗恨玉顏光景，與花同。”（《虞美人》）。時至秋天，詞人依然愁怨：“秋水無情天共遙。愁送木欄撓。”（《武陵春》）；“幾點護霜云影轉。誰家蘆管吹秋怨。”（《蝶戀花》）。

總之，宋代最多愁的詞人，當首推晏幾道。他愁的種類最多，次數最多，頻率最高。他以一片癡情追憶情愛之真純，傾訴相思之凄苦，這是他多愁性格的寫真，滄桑人生的折射，是真性情的流露，是以真癡和愁怨構筑成的震撼人心的小山詞。

二、小山詞的巔峰地位

在令詞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中，“逐弦吹之音，為側艷之詞”的溫庭筠是將令詞導向成熟的作者，南唐后主李煜則以其人生悲歡離合的抒寫使令詞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而晏幾道的創(chuàng)作則把令詞推向頂點。

孟子曾說：“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少年時，晏幾道在其宰相父親晏殊的蔭庇下，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及到至中年，父親的去世使他漸漸陷入貧困之境，甚至被牽連下獄。昔盛今衰的遭遇，加之天生一段癡情，晏幾道在小令詞的創(chuàng)作中難免帶有一種凄涼感舊的基調，“不是無端悲怨深，直將閱歷寫成吟”，是其最真實的寫照。

相對于詩歌整齊的語言風格來說，詞的較為破碎化的語言更像是一種女性化的語言。而且詞的產生，本來是為了在酒筵之中給那些歌妓們唱的，它的本質是纖細柔媚的。雖然蘇軾將詞引向一個新的領域，但能表達詞人本心和詞的特質的還是小令。晏幾道認為詞是補樂府之亡，是一種娛樂的藝術。他認為病世之歌詞，不足以析醒解慍，也就是說晏幾道反對詞的創(chuàng)作缺乏情感。故而他的詞不獨敘其所懷，兼寫一時杯酒間見聞，所同游者意中事。嘗思感物之情，古今不易，竊以為篇中之意。

在晏幾道這里，情詞是要顯示士大夫情趣的，與那些市民俚俗之作絕不相同，情詞也是要典雅公正，含而不露，講究溫柔敦厚的。晏幾道把肺腑中的真情，悲愁與歡愉，通過抒情的婉約詞，細膩地透露出來，贏得古今無數讀者的同情與共鳴。蓋“情有文不能達、詩不能道者，而獨于長短句中可以委婉形容之”。

晏幾道在小令詞的發(fā)展中貢獻頗多。首先，他在詞中蘊育的感情十分真摯，描寫對象變泛指為專指，更有真情實感。其詞主要表現(xiàn)他與友人沈廉叔，陳君龍家的蓮鴻蘋云等幾位歌女的悲歡離合。例如其詞《臨江仙》中的“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虞美人》中的“賺的小鴻眉黛也低顰”；《鷓鴣天》中的“小蓮風韻出瑤池”；《虞美人》中的“說與小云新恨也低眉”等等這些都是其詞中有具體思戀對象的印證。其次，小山詞的語言運用更加富于變化，句法多種多樣。例如其詞句“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和“夢魂縱有也成虛，哪堪和夢無”是“透過一層”的句法。“弦語愿相逢，知有相逢否”；“天涯豈是無歸意，爭耐歸期未可期”是使用了翻轉的句法的。再次，小山詞整體呈現(xiàn)出語淡情深的風格特色，他善于用平淡的語言和常見的景物，表現(xiàn)不同尋常的深情。例如其《少年游》一詞中，云﹑水本是極尋常之物，詞人卻從比喻的角度，另辟蹊徑地表現(xiàn)出明知對方情淺意薄而自己依然苦戀的摯情。

小山詞雖然題材比較狹窄，沒有超出晚唐五代詞人的題材范圍，但其專意寫令詞，使小令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龍榆生說：“小令發(fā)展到了小晏，就沒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專家了。”葉嘉瑩曰其“在詞之發(fā)展中，雖未隨眾水俱前，而回波一轉，卻能另辟出了一片碧波蕩漾，花草繽紛的新天地。”這是很有道理的。

小山詞艷而不俗，淺處皆深，從語言的精度和情感的深度這兩個層面，把花間詞以來的小令藝術推展到極致。清人馮煦說小山詞“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這種獨特的藝術魅力，在后世贏得眾多詞人的鐘愛，以至于群起唱和，這大概就是小山詞的集大成之處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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