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三個方面來闡述《邊城》愛情悲劇形成的必然性,首先是分析《邊城》中主要人物性格對造成愛情悲劇的具體作用;其次,闡述湘西在現代文明入侵之后,利益、權勢等社會環境因素對翠翠的愛情形成不可忽視的阻礙作用;最后從沈從文的創作意圖角度,深入思考愛情悲劇的必然性及其深層意義。
關鍵詞:邊城;悲劇;性格;文明侵蝕;寫作意圖
中圖分類號:1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0000-01
《邊城》的愛情悲劇似乎具有宿命性質。翠翠母親同一個茶峒軍人相戀后,一個不愿違背驚人的責任,一個不舍離開孤獨的父親,最終母親與軍人無法結合,造成愛情悲劇。而翠翠也沒能擺脫母親的不幸命運,她的愛情同樣以悲劇結尾,盡管看似唯美動人,然而卻有其必然性。不管從《邊城》中翠翠、老船夫以及大老、二老和順順等人物的性格和人物關系來看,還是從小說中湘西受現代文明侵蝕的社會背景看,還是從沈從文“鄉下人”理想的追尋和對自然古樸湘西文明的堅守看,《邊城》愛情悲劇的確有其必然性。
一、人物性格
翠翠善良淳樸,洋溢著對生命的熱情,充滿著大自然的靈性,然而對于愛情,她卻矜持被動、懵懂嬌羞,沒有強烈追求的欲望和行動。相較于大老直白的提親、二老竹雀般的歌唱,翠翠對于自己愛情的追求與表達太過被動,只依存于小女孩嬌羞的情緒來表達。當開始觸碰愛情時,充滿大自然靈性的翠翠卻變得靦腆嫻靜,深思遐想,情感更加向內發展。翠翠盡管愛著二老,但卻不直接說出來,只會“為了某一件只屬于自己的事,沉默了一個晚上”[1];明明在想女兒家心事,被問起時,她卻常常顧左右而言它。翠翠對愛情的追求完全出于本能,這也使得她與二老之間的愛情朦朧與脆弱,最后釀成了愛情悲劇。
老船夫是個窮苦的擺渡人,年逾古稀,早已歷經人世滄桑,而早年的喪女之痛在老船夫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翠翠是苦命的女兒的托付,是老船夫殘余人生最大的希望。他竭力不要讓翠翠走上母親的老路,要為她安排一個好的歸宿,這種對翠翠婚事的擔憂和臨近死亡恐懼使老船夫變得“老而好事”,也加深了他與船總父子之間的誤會與矛盾,也使翠翠的愛情變得更加曲折。船總順順雖性情豪爽,可不愿意間接將大兒子弄死的女孩子來作二兒子的媳婦,更因為對老船夫的過度關心有所誤會,將家庭近事都歸咎于老船夫。當愛與恨、情與仇交織在一起時,船總父子不自覺地充當了這一出唯美悲劇的制造者,這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翠翠的愛情悲劇的必然性。
船總家的大老、二老兩兄弟都喜歡翠翠,但在遇挫時都選擇了逃避。大老走了車路,請了媒人上門提親;二老走馬路,在夜里為翠翠唱動人的歌。而老船夫把唱歌的人張冠李戴了,夸贊大老“走馬路,你有分的”,這深深刺激了自知走馬路不是二老對手的大老,大老選擇逃避。想要忘記這一切的大老卻在茨灘出了事,再也沒機會回來。逃避間接使大老失去了生命,同樣為翠翠的愛情加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鎖。失去了哥哥的二老,對著老船夫那“涎皮的老臉”,氣惱“老家伙為人彎彎曲曲,不利索,大老是他弄死的”。二老未能再前進一步,最后也選擇了逃避,離開茶峒下了桃源。二老的離開也使愛情悲劇成為現實。
二、現代文明的侵蝕
現代文明對湘西古老文明的侵蝕也是阻礙翠翠愛情的重要因素之一。《邊城》描繪出一幅恬靜幽美的湘西風土人情畫卷,不僅有靈動幽雅的山光水色,還有淳厚樸實的人情世態、健美古樸的風俗習慣,這是沈從文竭力塑造的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的湘西世界,是他營造的理想的生命形式。但同時他也清醒地意識到了現代世界對湘西的喧擾和威脅,現實性因素對未經金錢權勢污染的民風造成強烈沖擊,使湘西農村所保有正直樸素的人情美、人性美正在慢慢地消失,代替而來的是現代社會產生的一種唯利是圖的庸俗人生觀。
在大老、二老的愛情中,求愛方式不僅有傳統的馬路,還有現代的車路。大老選擇了車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上門提親為求愛方式;而二老選擇了馬路,以湘西傳統的求愛方式唱山歌贏得女孩的心。馬路與車路的對立是故事發展的推動力。大老的車路遭拒,直接導致了大老的逃避出走,而下河后的不幸出事則是翠翠與二老愛情悲劇的直接原因,并最終形成了悲劇的連鎖反應。
在翠翠與二老的愛情中,金錢、權勢等現實因素更加赤裸裸地橫霸在當中。以碾坊作嫁妝的團總女兒的介入,使二老對婚姻的選擇直接表現為“渡船”與“碾坊”的對立。碾坊作為金錢的物化形式,對立于貧窮的“渡船”,使翠翠、二老的愛情背后潛伏一股洶涌的暗流。愛情作為純美人性的象征,正悄悄演變成一種赤裸裸的可怕的金錢交易。“他又不是傻小二,不要碾坊,要渡船嗎”,鄉民們關于二老是選擇翠翠還是團總女兒,是選擇渡船還是碾坊的爭論都以利益為衡量標準。爺爺與翠翠感受到了這些力量的可怕,爺爺內心產生更多擔憂,翠翠“小小心腔中充滿了一種說不明的東西”,她曾唱過一首歌謠:“白雞關出老虎咬人,不咬別人,團總的小姐派第一……大姐戴副金簪子,二姐戴副銀釧子,只有我三妹沒得什么戴,耳朵上長年戴條豆芽菜。”顯然,在翠翠的潛意識里也對金錢有一定觀念,也因此有一絲的自卑感。
赤裸裸的現實因素的插足,鄉親們的質疑與猜測,都對那份脆弱的愛情施予了沉重的壓力。這些不和諧因素不但打破了湘西世界的平衡秩序,同時也暗示了脆弱愛情的悲劇結尾。
三、寫作意圖
沈從文一直自稱為鄉下人,他向往湘西世界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否定現代文明都市的虛偽腐朽。然而當他重回故里時,面對故鄉漸失人性美、人情美的現實生活,為滿目瘡痍的現實所感發,他充分意識到這個民族的正在失去一些珍貴的東西,于是開始呼喚自由美好的田園牧歌式社會的回歸。沈從文在《邊城》中將翠翠的愛情故事處理成悲劇,正是為了引起讀者對“美”的毀滅的深層思考與反思。
在邊城世界純美的愛情中,翠翠、大老、二老對于自由愛情的幻想和追求,體現了他們生命中的自由意志和自然神性,也象征著表明他們是新一代湘西古樸自然人性的繼承者。翠翠對二老愛情的純潔及二老在金錢與愛情中所做的抉擇,恰是他們生命自然光輝的顯現。二老面臨“碾坊”還是“渡船”的選擇時,沒有父輩的動搖和鄉民們的世故。在他身上,無論是對于愛情自由無私的追求,還是他的聰明多情和竹雀般善歌浪漫的靈性,都集中體現著湘西古老人性和生命神性的繼承和堅持。小說最后以二老“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終結,此時二老的形象已轉變為生命意志和純潔情感的象征,同時意味深長地道出了對于物欲時代生命神性漸逝的超然醒悟,寄予了沈從文對在人性失落年代里對執著生命意志的堅持和守望。
而悲劇故事的兩個犧牲者大老和老船夫,也有兩種不同的人生寓意。大老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關鍵性人物,是揭開矛盾糾葛中人物關系的關鍵,也是自由純潔愛情的體現者和反證者。在暴雨之夜老船夫的辭世與“白塔”的坍塌,則充滿著發人深省的痛感意味,他們既是湘西世界兩代人不同生活態度與生命狀態的見證人,也是古老湘西純樸人性的代表和守護者。老船夫與白塔的同時倒下象征著田園牧歌般純美的湘西古老人性和傳統社會民俗在這一代的終結。
項目名稱:本文為“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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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陶麗萍.城市里的“陌生人”——沈從文鄉土小說的創作心態[J].懷化學院學報,20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