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刊本與臧本《磨合羅》雜劇之比較

作者簡介：朱珊珊（1987-），女，安徽懷遠縣人，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古典文獻學。

摘 要：本文通過對《魔合羅》雜劇元刊本與臧本①這里，元刊本是指《元刊雜劇三十種》，本文用徐沁君校點，中華書局1980年出版的《新校元刊雜劇三十種》。臧本是指明人臧晉叔編選的《元曲選》，本文用的是中華書局1958年出版的《元曲選》。]的文本進行比較發現，相對元刊本，臧本《魔合羅》雜劇賓白有所增加，曲詞也發生了變化。這臧本在人物塑造、情節描寫、語言的生動等方面比元刊本有了顯著進步，體現出元雜劇從元到明的發展演變。

關鍵詞：《魔合羅》；版本；元雜劇；語言

中圖分類號：123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0000-01

《磨合羅》雜劇是元代劇作家孟漢卿所作，是元雜劇的重要作品。孟漢卿，生平不詳，據鐘嗣成《錄鬼簿》記載為亳州人。《魔合羅》講述了李文道殺死兄長后，企圖霸占嫂嫂劉玉娘，玉娘不從，被李文道誣為謀殺親夫的兇手，被判死刑，后被張鼎巧妙利用魔合羅這一證物平反的故事。《魔合羅》雜劇存世的版本有元代的《元刊雜劇三十種》本、明趙琦美《脈望館鈔校本古今雜劇》本、明臧晉叔《元曲選》本、明孟稱舜《酹江集》本。其中，《元刊雜劇三十種》（簡稱元刊本）是現存唯一的元刊版本。明臧晉叔的《元曲選》（簡稱臧本）則是明朝以來最為通行的雜劇選本。本文試著對元明時期《魔合羅》雜劇這兩個重要版本作一些比較分析，對其賓白和曲詞的差異進行探討。

一、賓白的增加

徐渭在《南詞敘錄》中對“賓白”解釋道：“賓白——唱為主，白為賓，故曰賓白，言其明白易曉也。”可見，賓白是元雜劇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元刊本到臧本，《魔合羅》雜劇的賓白大大增加了。

臧本中，賓白增加的位置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是在兩個曲牌之間增加賓白。這一種最為常見，如第一折[混江龍]與[油葫蘆]之間元刊本并無賓白，而在臧本中卻有一段賓白：“這雨越下的大了也。”第二種是賓白加在一個曲子中。這又分兩種情況：一種是一曲之間穿插的賓白不一定是唱曲者的賓白，如楔子[仙呂][賞花時]曲為李德昌所唱，其中穿插了一句劉玉娘的賓白：“[旦悲切云]你去了我怎了也。”另一種是“[帶云]”之后的賓白。這種賓白皆為唱曲者所說，與唱詞在內容上是連續的。如楔子[仙呂][賞花時]曲中李德昌的賓白“[帶云]別的不打緊”與之后他的唱詞“你是必好覷當小嬰孩”是不可分割的一句話。

臧本中增加的賓白主要有以下作用：

（1）介紹人物。元刊本中，只有楔子里有一段李德昌自我介紹的賓白。到了臧中，李彥實、李德昌、劉玉娘、李文道、賣貨郎高山、府尹、張鼎等人物都有自我介紹的賓白。這對介紹人物的身份、性格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另外，臧本中還增加了定場詩，更加簡練傳神地表現出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如楔子中李文道之父李彥實的定場詩：“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馬牛。”是一個萬事不管的家翁形象。而在故事情節中，李彥實的確也沒起到什么作用。第二折中河南府縣令的定場詩：“我做官人單愛鈔，不問原被都只要。若是上司來刷卷，廳上打的雞兒叫。”這短短四句傳神的表現了縣令的貪賄腐敗，與后文中縣令對劉玉娘屈打成招，事后向令史索要李文道賄賂的卑劣行為互相呼應。

（2）豐滿情節。由于曲詞主要用來抒情，而賓白則便于敘事。當需要介紹故事情節的發生發展時，賓白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如元刊本中第二折寫李德昌生病，在五道將軍廟等待妻子來看自己，卻被到來的弟弟李文鐸（臧本作李文道）用毒藥害死。對于李文鐸怎么知道李德昌所在，賣貨郎高山送信到李家后發生了什么事，這里卻沒有說明。在臧本中，則通過劉玉娘、李文道、高山等人的賓白說明了高山送信時先遇李文道，后遇劉玉娘，并在玉娘處留下魔合羅的情節，從而把故事的前因后果講述得更加連貫。而且，增加的高山留魔合羅這一情節也為后面張鼎智勘魔合羅埋下了“草蛇灰線”的伏筆。

（3）描寫心理活動。在元刊本《魔合羅》中，楔子、第一折、第二折的全部曲子由正末扮的李德昌唱，第三折、第四折的曲子由正末扮的張鼎唱。這樣只有李德昌和張鼎這兩個人物的心理活動和思想感情能得到比較細致的描寫。而對其它人物如李文道、劉玉娘幾乎沒有心理描寫。在臧本中，增加了描述人物心理活動的賓白，這樣就更好地塑造了人物形象。如第二折開頭在李文道見過高山之后，有一段李文道的賓白：“便好道人有所愿，天必從之。他如今得病了，我也不著嫂嫂知道。我將這服毒藥走到城外藥殺他。那其間老婆也是我的。錢物也是我的。憑著我一片好心。天也與我半碗飯吃。”這段賓白十分細致的描寫了李文道害哥哥的惡毒心理，讀之令人齒冷。這樣，李文道狠毒陰險的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二、曲詞的變化

元刊本和臧本在曲詞上的區別沒有賓白那么大，但也有以下幾個方面值得注意：

（1）曲牌的變化。曲牌的變化主要有三種：一是曲牌的增減。如元刊本第一折[天下樂]與[醉中天]之間有[那咤令][鵲踏枝]兩個曲子，在臧本中卻沒有這兩個曲子。二是曲牌位置的變化。如元刊本第四折[幺篇]“投至逼迫出賊下落”曲是在[幺篇]“那廝身材長共短”與[幺篇]“莫不身居住在小巷”之后，臧本中[幺篇]“投至逼迫出賊下落”一曲是在后兩者之間。三是曲牌名發生了變化。元刊本和臧本中存在同一段曲詞而曲牌名不同的情況。如元刊本第一折有[憶王孫]曲，臧本作此曲名為[一半兒]。再如元刊本第二折有[村里迓鼓]曲，而在臧本中這曲的曲牌名卻是[節節高]。

（2）曲詞語言上的變化首先，增加了襯字，這使得曲詞更加舒緩悠長，傳情達意更加細膩生動。有的增加人稱代詞，如第一折[賺煞]，元刊本作“是必記心懷，休疑慮，囑咐了重還囑咐，自己耽疾難家去”，臧本作“你是必記心懷。你可也休疑慮，不是我囑咐了重還囑咐，爭奈自己耽疾難動舉。”有的增加助詞，如第三折[金菊香]，元刊本作“這是打家賊勘完贓，這是犯屆私鹽寫下榜”，臧本作“這的是打家劫盜勘完的贓，這個是犯屆茶鹽取定的詳”。增加了“的”和“個”這兩個助詞，使唱詞更加舒緩悠長。有的增加指示代詞，如第三折[幺篇]，元刊本作“我慢慢的過兩廊，他遙遙的映東墻，哭啼啼口內訴衷腸”，臧本作“我這里慢慢的轉過兩廊，遲遲的行至稟堂。他那里哭啼蹄口內訴衷腸。”臧本增加了“這里”和“那里”兩個指示代詞。還有的增加形容詞，如第三折[醋葫蘆]，元刊本作“我恰觀了一會，覷了半晌”，臧本作“我孜孜的覷了一會，明明的觀了半晌。”調換了兩個動詞“觀”和“覷”的位置，增加了“孜孜的”和“明明的”兩個形容詞，使得“覷”和“觀”的動作更加生動形象了。

其次，詞匯的變化，將元代的詞匯轉變成明代人更容易理解的詞匯。如第一折[油葫蘆]中有一句，元刊本作“顯那吉颩古堆波浪渲成渠”，臧本作“更那堪吉丟古堆波浪渲城渠。”“顯那”很可能是元朝時的口語，臧本改成了“更那堪”，更加容易理解。再如第三折[幺篇]中最后一句，元刊本作“不由咱須索廝應昂”，臧本作“不由咱不與你做商量”。“須索廝應昂”的意思很難理解，“做商量”就很好理解了。

最后，臧本《魔合羅》每折結束后皆由“音釋”，這也是元刊本所無的。“音釋”的記錄可見到了明代劇本體制更加完善。

從上面的比較我們可以發現，從元刊本到臧本，《魔合羅》這一雜劇的文本發生了很多變化。這也體現出，到了明代元雜劇劇本在體制上更加完善、賓白被記錄下來、曲詞顯得更加通俗化。

注解：

① 這里，元刊本是指《元刊雜劇三十種》，本文用徐沁君校點，中華書局1980年出版的《新校元刊雜劇三十種》。臧本是指明人臧晉叔編選的《元曲選》，本文用的是中華書局1958年出版的《元曲選》。

參考文獻：

[1] 徐沁君.元刊雜劇三十種（下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0.

[2] 臧晉叔.元曲選（第四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9.

[3] 羅書華 苗懷明.中國小說戲曲的發現[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4] 伊維德.我們讀到的是“元”雜劇嗎[J].文藝研究，2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