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北流傳的開路節

今年南方的秋似乎趕得早，是我這大半輩子從未有過的，我還未感受到夏的酷熱，秋涼就已接踵而至。

那天夜晚，我驅車回歸，在高速路口發現十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在路邊燒香祭拜，像是在做什么古老的儀式。路邊擺滿了祭品，豬肉、米酒，水果，香煙、金箔紙扎等等。我環視一圈，近處并無墓冢土包之類，大抵是獻給神靈的罷。

出于好奇，我下車詢問，方知今天是農歷八月初一的開路節，這是閩北廣泛流行的一個傳統節日。

我的興趣開始被提了上來，細心觀察：只見婦人們正各持一把香火，虔誠地朝東南西北方向輪回祭拜，口中念念有詞，大致上的意思是“恭喜添丁，祭拜路神，喜慶秋收”。我問一婦人，為何要夜半三更在路邊燒香祭拜。婦人說，一是為了明天一大早的男人出工修路祈求平安，二是為出門打工的親人祈禱，求“路神”護佑他們在外行路平安。

據考，閩北八月初一的開路節，一直是閩北特有的民間節日。它大約始于唐末宋初，至今已有近千年歷史了。開路節主要流行于閩北武夷山、松溪、建甌、建陽、順昌、浦城、政和一帶的農村，這一天人人都要參與義務開路，被當地人視為積德行善的一種修行。每年八月初一這一天，各村男人都會自發組成若干支隊伍，自帶鋤頭、柴刀、土箕，到本村所轄道路劈草、填洼、修整路面、開挖溝渠，鋪設便橋，以此迎接新秋的大豐收，為運輸往返鋪平道路。因為這個節日的主題思想是“積德”，村民們都會主動響應。如若這天村民有其他要事，也須暫時擱置。遇到特殊急事未能到場，必須用一定的錢物充當勞資。

開路節的中午、晚上村民都要聚餐，吃“添丁飯”。豐盛的飯菜由添丁人家準備，去年八月初一初二有添丁之家，都要出“添，米”。且生男孩要多出一半米，還要給參加開路者分發黃米果、茶葉等作為犒勞。晚餐特別豐盛，豬肉、雞、鴨、魚、肉皮、蛋菇小角、甜丸子、麻子果等等；還有野兔、田雞、山鼠、黃鱔、泥鰍、河（田）螺等野生特色菜。

每每晚餐，東家總是先端出醇香的家釀米酒款待，捧出幾樣小菜，讓你慢飲細酌。互相敬酒間，共祝秋收和家庭美滿。熱情的東家還會輪番給客人斟酒敬酒，有的還唱歌助興，或講一段笑話故事以增添喜氣。

開路節村民們可對《開路公約》條款做一些補充修訂，使得這個節日更有規矩，更能夠全面反映村民們的意愿。

遺憾的是那天晚上我沒帶相機，未能拍下這個祭拜儀式的場面。回到住所我于心不甘，帶上相機又匆匆驅車趕到高速路口，可惜那撥信女們已揚長而去，只剩下一片慘淡的煙灰。

如今的閩北村村通公路，交通發達，耗資數億的松建高速公路也接近勝利竣工的尾聲。高速公路旁半夜三更村民的祭祀，只是說明傳統的開路節，其民間習俗在現代文明中得到了頑強延續，村民們敬畏“路神”的道路意識早已根深蒂固，這堪稱一種明智。常言道：要致富先修路嘛，正是道路打通了村民與外界精彩世界的聯系，也是道路暢通給廣大村民帶來了滾滾財源。所以，村民們期望通過祭祀來感恩道路，尤其感恩高速公路給他們帶來的種種便利。

開路節，經過千年滄桑歲月的洗滌，依然能夠承傳下來，煥發著閩北地方民間習俗的光彩。漢代王充在《論衡·解除》中有云：“祭祀無鬼神，故通人不務焉。” 也就是說祭祀其實并沒有什么鬼神，通達事理的人是不會干這種事的，道路上的祭祀更多的是寄托人們心中的某種善愿，開路節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