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去一個朋友家。踏進房間時,他正在伏案寫作,身后的音響正放著一段交響樂,好象是柴可夫斯基的,音量很響。我對他邊聽音樂邊寫作的習慣很不理解。朋友對我說,他就是離不開音樂,必須無時無刻地浸泡在音樂里。
說實話,我很羨慕他,不是每個人都能以聽音樂的淡散閑適心境,來遣詞造句瀟灑揮筆做文章的,不能不說這也是一種功夫。曾經也試著這樣做,特意挑了些象斯美塔那《伏爾塔瓦河》之類水清風微的輕松曲目。豎耳捉筆,尋章覓句,結果是緣木求魚一場空,兩者都做不成。
我以為聽音樂要用腦,必須有音樂的心境。這種心境不總是閑云野鶴般恬淡輕松,或沉郁盡瀉的曠靜空遠。尤其是聽一些交響樂,有如打太極拳,往往要有一種張宏相逸的嚴肅心境。至少,于我是這樣的。
在心境不順的日子里,總有聽一聽音樂的沖動。莫扎特的鋼琴協奏曲,那優美的旋律并非每次都能化解你胸中郁悶的,有時反而將你卷入一個更深的痛苦中。我無法漫不經心地面對莫扎特,一旦旋律展開,便會隨著隱浸在明媚陽光后的黯然神傷的悲哀情愫一起,回到一種特定的心理背景中,情不自禁地投入到音樂里去。
音樂與性靈相通。何時何場合聽何音樂,縱無約成,卻折射出一個人的情趣、修養。在親朋喧嘩的場合,施特勞斯華爾茲的張揚或許更適合喜滋滋的性情,大概沒有人會去選聽意沉氣徊的大部交響樂。你更不會大清早鉆進布魯克那和馬勒的濃郁色彩里,象面對早餐桌上大盤的肉。一句話,你毫無準備,沒有釀織起認真聆聽這些嚴肅音樂的心境。于是,你等天黑。
帶著疲勞后的適逸,夜,總是那么隨意,在你身邊營造起一種音樂性情。走進那片精神的伊甸園,音樂是一串串印記在生命冊頁上的符碼。你一個人獨坐,象孤獨的散步者,徜徉在貝多芬《英雄》樂章那素衣白馬的哀榮里,在勃拉姆斯凝重的風景畫旁,在德彪西支離破碎的光幻夢中。你感覺在品味一副畫,淺吟一段透著深重哲理的詩。
其實,喜歡古典音樂的,有幾個不是性情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