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產權制度探析

摘 要 我國目前職業教育集團化辦學的類型主要有聯盟型、事業法人型、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和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四種，但在解決教育鏈、產業鏈、利益鏈三鏈融合問題上，企業法人型無疑是最合適的一種集團化辦學模式，其發展的關鍵是建立既符合現代市場經濟要求又符合現代職業教育理念的現代企業制度，妥善處理好集團盈利性與教育公益性間的矛盾。

關鍵詞 職教集團；企業法人；產權制度

中圖分類號 G719.2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3）04-0031-05

一、我國集團化辦學及其產權安排的現狀分析

根據對國內職教集團的研究，一般可將目前進行集團化辦學的職教集團分為聯盟型職教集團、事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四種類型。

（一）聯盟型職教集團

聯盟型職教集團是由若干獨立法人（職業院校、政府部門、行業、企業、科研機構及其他社會組織）為了共同的目標（促進職業教育和行業企業發展），按照平等、自愿、互利的原則而建立的聯合體組織（或稱為“職業教育聯合體”、共同體組織等），集團本身不具備獨立的法人資格，職教集團以合同或契約形式實現產權配置，達到資源優化配置和運作效率提高的目的。如江蘇商貿職教集團、廣西軌道交通工程職業教育集團、河南化工職業教育集團等。

（二）事業法人型職教集團

事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是指按照國家法律、法規、規章的規定設立，具備法人條件，經事業單位登記管理機關核準登記成立的面向社會直接為國民經濟和社會提供服務，以社會效益為主要目的的職教集團。目前我國的事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數量不多。其設立情況有兩種，一種是由若干成員單位合并成立職教集團，集團成立后原成員單位身份注銷。如吉林天使職業教育集團于2007年經吉林市教育局批準成立，該集團由吉林女子學校、吉林藝術學校、吉林服裝學校、吉林旅游學校四校合并組成。另一種是新設一個職教集團，其性質是事業單位法人。如廣東食品藥品職業教育集團于2008年經廣東省教育廳批準成立，集團以廣東食品藥品職業學院為核心學院，與有關單位共同組建，成員包括緊密型和聯盟型單位。目前該集團已爭取到中編辦和廣東省編辦支持，擬將集團作為試點單位，定性為事業集團，制定編制方案，給予集團明確的法律地位[1]。

（三）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

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是民辦學校或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自發形成的一種辦學模式，主要以資產作為聯結紐帶，一般按股份制形式組建。其主要有三種形式：一是企業主導型，如浙江大紅鷹教育集團，其由企業承辦，并成立委員會、董事會等對其進行管理（或委托管理）[2]；二是股東主導型，如安徽新華職教集團，其由各種社會力量運用股份制手段融合資本、投資組建而成，各投資者是集團的股東，并按照投資額來享受股東權利和承擔有限風險[3]；三是民辦學校主導型，如云南經濟管理職教集團，其由云南省首家在校生逾萬人的民辦高職學院——云南經濟管理職業學院牽頭組建[4]。

（四）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

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是指參與職教集團的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研究機構、其他社會組織等六方主體，在組建職教集團時以籌建公司企業的形式，分別以投資出資額或所持股份為限對成立的公司企業承擔有限責任，職教集團的責、權、利則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規定，由公司股東會或股東大會、董事會或執行董事、監事會或監事負責行使權利、承擔責任，該公司企業則是以公司的全部財產對外承擔責任的企業法人。目前國內正式組建的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主要是青島西海岸職教集團有限公司，正在組建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有中山火炬職教實業（集團）公司（由中山火炬職業技術學院牽頭投資組建）和河南省機電職業教育集團有限公司（由河南機電職業技術學院與若干已被引入學院校企生產基地的機電企業為股東投資組建）[5]。

二、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與其他三類職教集團的主要區別

（一）集團性質

由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研究機構、其他社會組織等六方主體成立的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屬于企業性質，以盈利為目的。其不同于聯盟型職教集團，聯盟型職教集團可以以盈利為目的，也可以不以盈利為目的；也不同于事業法人型職教集團、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這兩種職教集團都是不以盈利為目的。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盈利性體現在：對于政府與學校來說，其希望自己持有的出資額或股份在企業日后的經營中能保證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對于企業、行業組織、研究機構和社會組織來說，其要求在日后的經營過程中能獲得紅利分配。

（二）集團法人資格

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是具有法人資格的企業，可以對外獨立承擔民事法律責任。其不同于聯盟型職教集團，聯盟型一般不具有法人資格，即使有的聯盟型有自己獨立的組織機構，但該組織機構不能對外獨立承擔民事法律責任[6]；其也不同于事業法人型、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這兩類職教集團雖然都有法人資格，但其法人的性質與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性質不同，其主要分屬事業法人與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兩種類型，其中，事業法人是指從事非營利性的社會各項公益事業的各類法人；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是指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其他社會力量以及公民個人利用非國有資產舉辦的，從事非營利性社會服務活動的法人組織。

（三）集團組建程序

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組建程序與其他三類職教集團不同，其必須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規定，通過成立有限責任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的方式來組建，其注冊登記機關為國家工商機關，企業成立時還須辦理稅務登記。聯盟型職教集團無論是松散型（合同型），還是半緊密型（合伙型）；無論是有組織機構的（合伙型），還是無組織機構的（合同型），其一般不需要經過特別的組織設立程序，而只需達成六方的合作合同或合伙合同即可。事業法人型、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組建成立時，根據我國現行法律，要成立事業單位法人需經省級政府批準并給予相應的編制，要成立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則需經國家民政部門審核批準。

（四）集團成員及管理

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比其他三類職教集團能更好地界定各參與方的權利、義務與責任。由于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采用的是公司企業形式，公司股東會或股東大會、董事會或執行董事、監事會或監事等組織機構的成立事宜及職責在公司法與公司章程中也都有明確規定，對參與組建職教集團的六方主體如何行使權力、保護自己的合法利益，如何承擔義務、負起相關責任都比較明確。而聯盟型職教集團中各聯盟方權利、義務的界定和責任承擔的區分，主要依靠合同的規定，而合同對各方的約束是一種軟約束。事業法人型、民辦非企業單位法人型職教集團由于其從事的是社會公益事業，不以盈利為目的，其組建成立分別有各自不同的法律和程序規定，因此各參與方在這三類職教集團中一般只有出資權、法人解散時的剩余資產分配權、共同管理權，而對于這些權利如何分配給各參與方、參與各方如何行使這些權利，現行的國家法律法規尚未有明確規定。

三、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產權安排模式

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產權安排模式主要有以下三種：由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研究機構、其他社會組織等六方主體共同出資組建成立公司企業；政府協調，主要由企業與學校兩方主體共同出資組建成立公司企業，其余的行業組織、研究機構與其他社會組織以聯盟合同的方式參與該職教集團；政府協調，主要由企業、學校及其他自愿加入的各方出資組建成立公司企業，未加入的各方可以聯盟合同的方式參與該職教集團。

（一）第一種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產權安排模式

在上述第一種職教集團的產權安排中，首先，參與的六方主體完全以自己的投資額或持有的股份為限對職教集團承擔有限責任，其中政府與學校擁有的股份為國有股份，研究機構、其他社會組織與行業組織則視其出資資產性質是否為國有，而將其擁有的股份分為國有股與非國有股，企業持有的股份也要視其出資資產的性質來判斷是否是國有股。區分國有股與非國有股的意義在于：在企業日后的經營過程中盈利分配與虧損承擔，國有股與非國有股有所不同，對國有股獲得的盈利分配或資本虧損，投資人不能隨意處置，其處置方式要獲得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的批準；而非國有股在盈利享有和虧損承擔方面則沒有這些要求。

其次，參與各方對公司型職教集團日后盈利分配與虧損承擔的比例，根據我國公司法的現行規定，可以有兩種方式，一是按各出資方的出資比例分享盈利和分擔虧損；二是出資各方按公司章程的規定分享盈利和分擔虧損。此外，參與各方對公司型職教集團的管理則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規定組建股東會或股東大會、董事會或執行董事、監事會或監事來進行，這些管理機構的具體職責都由公司法進行明確規定。

第三，政府對公司化職教集團的投資必須由有關國有資產經營公司報經相應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批準后才能形成對公司的投資，而學校對公司化職教集團的投資一般不采取由學校直接投資的方式，而是根據教育部2005年下發的《關于積極發展、規范管理高校科技產業的指導意見》的規定，由學校設立相應的資產經營有限責任公司，再由該公司進行對外投資。這種投資方式的好處有：一是為公司化職教集團在將來市場經營中因負債而被追究債務責任時，在集團與職業院校間設置一個緩沖層，不至于使債權人因集團的欠債行為而找投資股東——學校的麻煩（諸如：股東出資不到位、公司成立后股東抽逃出資等問題），可以讓職業院校更專注于教育事務。二是有利于實現對國有資產的有效監管，保證其保值增值。如職業院校對資產經營公司可以進行紀檢監督，也可以進行審計監督，還可以邀請第三方主體——會計師事務所或審計師事務所對資產經營公司的經營行為進行監督檢查，這樣比院校直接投資后對國有資產的監管更直接有效。

（二）第二、第三種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產權安排模式

第二、第三種職教集團的產權安排中，政府不再作為公司企業的出資方參與職教集團，而是作為其他出資方的協調者出現在集團的成立和運行過程中，政府在這里起的作用主要是政策支持，組織協調，提供資金保障，對集團在運行過程中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進行監督。政府不直接參與職教集團的組建有以下好處：一是讓政府回歸服務社會的職能，為校企合作提供便利和支持。其對職業教育的資金支持可以通過設立各級政府職業教育校企合作專項基金來完成。這樣可以避免政府直接參與盈利性企業的投資活動，同時也符合我國建立和完善市場體制，發展服務型政府的要求。

二是有利于政府在公司化職教集團運行過程中對各方利益進行協調對和國有資產運用情況進行監督。由于政府不是公司企業的直接出資者，其在職教集團中沒有直接利益糾葛，因此如果其他五個出資方在企業運行過程中出現利益糾紛，政府介入協調比較有公信力。

三是有利于公司化職教集團完善現代企業管理制度。目前許多國有背景公司中的國有資產方面派駐企業的董事、經理等人員都有行政級別，這在市場經濟體制下是極不正常的現象。一方面這些人員作為企業人員是企業的管理者，另一方面作為國有資產管理的代表又是行政官員，這兩項職責在一定程度上是互相矛盾的。政府不直接參與出資，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有利于建立和完善現代企業管理制度。

第二種與第三種職教集團在產權安排上的主要區別在于：第二種只有學校和企業出資組建公司化職教集團，而其他主體通過聯盟合同參與；第三種則可以由學校與企業及其他愿意參與組建職教集團的機構與組織共同出資組建公司化職教集團，未參與的其他主體再通過聯盟合同參與。第二種產權安排模式設計的初衷是確保在校企合作過程中最能從中獲利的主體是職業學校和相關企業，作為職業學校來說，與企業合作有助于提高其人才培養的效率和水平；作為相關企業來說，與職業學校合作有助于獲得優質和有保障的人力資本。因此，這兩方的合作意愿和要求往往最迫切，也最具有行政力。在第二種模式的產權安排中，參與校企合作的企業往往是行業領軍型企業，可以是大型國有企業、地方或行業龍頭及骨干企業，在合作中可以是以參與的學校為主體，也可以是以這些大型企業為主導，從而將這些大型企業所在產業的產業鏈與教學鏈融合貫穿到整個集團的辦學過程中，因此即使只有一家或幾家企業介入組建，就可能形成一個非常有力的公司化職教集團，而且這樣的職教集團往往行動力十足。在第二模式的產權安排中，企業與學校以外的主體，主要以合同的形式加入到職教集團，這些主體加入集團的期限以合同為準，因此時間可由加入主體根據需要自定，相對比較靈活。

第三模式的產權安排設計中，與職業學校合作的企業一般來說實力不夠雄厚，屬于中小型企業，這時一家或若干家企業與職業學校的合作不一定能形成規模化職教人才的培養優勢，也不利于形成職業學校相關專業人才的培養標準，這時可以引入行業協會，這些行業協會往往是由中小企業共同組建成立的，這樣就能形成職業學校與行業中比較大的幾家企業、與代表若干家中小企業的行業協會來共同組建職教集團。另外，有時有些研究機構的研究成果要轉化為企業的生產力，需要與人力資本相結合，其也有參與職教集團的動力與愿望，這時也可以將其吸納進入職教集團，而其他社會組織，如社區居委會、殘聯等，有參與職教集團的需要，同樣可以吸納其進入職教集團。這樣的方式，同樣可以將社會中相關產業的產業鏈與學校的教學鏈完整地結合在一起，而且這些合作主體又被各自的利益訴求緊緊地聯結在一起，完善地實現了產業鏈、教學鏈與利益鏈的融合。但需要強調的是職教集團組建中的“自愿原則”，政府對這些社會組織是否出資加入職教集團不能下行政命令，但可以作有益的引導。

綜上所述，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中第二與第三種模式的產權安排比較符合目前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要求，也符合世界職業教育的發展趨勢。第一種模式的產權安排也是可行的，只是行政色彩比較濃郁，可以作為向第二和第三種模式演進的過渡模式。

四、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產權安排中的一些問題與解決思路

（一）妥善解決公司化職教集團的盈利性與職業教育的公益性之間的矛盾

當公司化職教集團成立，在其以后的運作過程中，作為出資方的企業希望見到利潤，而作為出資方的學校則希望見到職業人才的培養成效，想要見到利潤就需要有熟練的工人、技師、服務員進行業務操作，而想要見到職業人才培養成效則需要不斷將新人放入職教集團的職業場所進行訓練，使其成長為具備嫻熟職業技能的人員，因此這兩者是有一定矛盾的，這就意味著公司化職教集團如果是一家工廠，其運營成本（如產生的殘次品率比較高）會比一般的企業高，要在較高的運營成本下獲利比較困難，如果不能獲利，企業將會失去參與的動力。要解決這一矛盾，政府要對公司化職教集團出臺相應的優惠政策，如稅費優惠等，以降低企業運營成本，使其能有利可圖。

（二）使公司化職教集團獲利后能將獲取的利益更多地留作職業教育發展基金

公司化職教集團的資產通過商業化運作，必然會獲得相應利潤，這些利潤如何使用值得討論。根據我國公司法的規定，對于一般的公司企業，其所獲得的利潤分配與使用有如下要求：一是如果企業以前年度有虧損的，首先要用所得利潤彌補虧損；二是如果沒有虧損或彌補虧損后還有剩余的，則應按所得利潤的10%提取法定公積金，當法定公積金提取達到公司注冊資本的50%以上時，可以不再提取；三是如果公司章程規定提取任意公積金的，則公司利潤在提取法定公積金后還有剩余的，再按章程規定的條件和比例提取任意公積金；四是上述程序完成后，如果公司利潤還有剩余的，則可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按章程規定向股東分配紅利，二是以未分配利潤形式留存于公司企業，以作為未來公司發展所需的資金。公司化職教集團由于其企業成立宗旨的特殊性和其本身所背負的社會責任，決定了其所獲得利潤在完成上述一至三個程序后，如果還有剩余，除了可按兩種方式處理外，應將以未分配利潤形式留存于公司的資金中規定相應的比例，作為支持職業教育發展的基金，這一比例以30%～50%為宜，并要明確這一基金要專項存儲，不能用于商業經營，具體如何規定，可由參與職教集團各方在企業成立制定公司章程時討論商定。

（三）使公司化職教集團獲利較好時避免將學生作為廉價勞動力

公司化職教集團運營獲利后會對出資方分配紅利，學校作為出資方也能獲得分配，因此當公司化職教集團運營良好，獲利頗豐時，學校就有將學生作為廉價勞動力提供給公司的沖動，或者公司化職教集團就會有將學生作為廉價勞動力來使用的沖動，而不是從全面培養學生職業技能的角度來思考問題。要解決這一問題，首先明確學生在公司化職教集團從事頂崗工作要有相應的報酬，其報酬標準可以是該崗位員工工資標準的70%～80%，短期崗位認知訓練可以不付報酬；其次對參與公司化職教集團頂崗實訓的學生，學校與公司要有嚴密的實訓計劃，并報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備案；第三，明確規定學校所得的分配應存于專門賬戶，只能用于學生職業教育培訓之用，如學生進入公司化職教集團頂崗實訓時企業提供師資的相應支出，學校聘用企業教師進行課程講解、演示、訓練、操作所應支付的講課經費，購買實驗實訓的硬件設備與軟件等，并且要求學校在使用前應經教育行政主管部門批準，并報國有資產管理機構備案。

（四）在集團運行過程中真正體現學生利益

由于公司化職教集團參與各方中并沒有學生，但這一公司法人又是為了學生的職業教育成效而成立的，從表面上看應該體現學生的利益，但企業在實際運行中可能并不一定能完全體現學生利益。因此可行的解決辦法是在公司的監事會或監事人員中設立學生代表，并占一定的比例，以體現企業法人型職教集團的職教性質。至于監事會或監事人員中學生作為代表加入的條件、比例則應在公司成立時參與各方制定公司章程時通過征詢學生和家長意見來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