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詩賦中意象的隱喻性

摘要：曹植在詩賦創作中，通過運用這些意象來表達自己豐富的內心情感。由于曹植在長期的遭遇中，他的作品大多反映的是自己的人生經歷，抒發其豐富的內心情感，曹植借鑒了前人的創作方法，又結合自己的復雜的人生經歷創造出了一系列豐富的意象，通過這些具有濃厚的隱喻色彩的意象來寄托自己豐富的思想情感，使其詩賦呈現\"骨氣奇高、辭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的藝術特征，并且使詩賦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成就。

關鍵詞：意象 情感 隱喻性

一、曹植對先前意象的繼承與發展

在古代詩賦創作中，作家經常通過意象來傳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思想情感。《詩經》當中就有“關雎”、“棄婦”等很多意象；在屈原的《離騷》中也多次出現“美人”、“香草”等意象，屈原通過“美人”、“香草”等意象來表達自己熱愛祖國忠于祖國，但卻懷才不遇的悲憤之情；到了兩漢時期，樂府詩集以及一些抒情小賦中的意象就更多了。曹植在詩賦創作過程中繼承《詩經》、《離騷》、兩漢詩賦及樂府民歌的基礎上，再結合自己復雜的人生經歷，通過豐富的意象表達自己復雜的內心情感，并在文學史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曾被稱為“建安七子之冠”。《詩經》為先秦時期隱喻性敘事的集大成之作，[1]曹植在詩賦創作中繼承了《詩經》的“比興”手法，創造了許多意象如有“仙人”、“婦女”、“英雄”、“隱逸者”、“白日”、“飛鳥”、“轉蓬”、“蟬”、“白鶴”等等，通過這些具有濃厚的隱喻色彩的意象來表達作者的真實情感。

曹植詩賦中的意象具有濃郁的隱喻性，深入理解意象的隱喻性，對我們深入把握曹植詩賦中所蘊含的思想情感有著重要意義。曹植的創作被分為前后兩期：前期的創作主要歌唱他的理想與抱負，他與建安文人一起宴飲游樂的愉悅心情及其建功立業的遠大志向；而后期的創作則主要抒發了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憤慨之情。長期遭受曹丕父子的壓迫，痛苦地生活，抒發自己的悲苦之情。曹植在曹丕父子的壓迫之下，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憤怒，只能在詩賦創作中發泄自己的憤懣，通過運用大量的意象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曹植在詩賦創作過程中運用的意象，往往融入了豐富的情感。

二、曹植詩賦中意象的隱喻性

曹植詩賦中的“仙人”意象，曹植對“仙人”生活進行了詳細的描繪，通過這種對仙人生活的描繪來表達自己對自由生活的向往與憧憬，及對自身遭受壓抑與迫害的憤懣。代表作如《仙人篇》：

仙人攬六著，對博太山隅。湘娥附琴瑟，秦女吹笙芋。玉尊盈桂酒，河伯獻神魚。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知？韓終與王喬，要我于天衢。萬里不足步，輕舉陵太虛。飛騰瑜景云，高風吹我軀。回駕觀紫薇，與帝合靈符。闖闔正嵯峨，雙闕萬丈余。玉樹扶道生，白虎夾門樞。驅風游四海，東過王母廬。俯觀五岳間。人生如寄居，潛光養羽翼。進趨且徐徐，不見軒轅氏！乘龍出鼎湖。徘徊九天上。與爾長相須。

在《仙人篇》中，曹植具體敘述了“仙人”安樂閑適、無拘無束的生活，是多么的自由快樂！曹植想到自己的境遇，自然而然傳說中的古代神仙的生活就很容易出現在他的頭腦當中，沒有任何束縛，自由自在。抒發了他的理想與抱負，在現實生活中不能實現的，以求在仙境中得以解脫。

“婦女”意象早在《詩經》、兩漢樂府詩等詩篇中就多次出現。曹植繼承并且豐富了“婦女”意象，表達出了豐富復雜的內心情感。主要以“美女”、“思婦”、“棄婦”等意象為主，如《美女篇》：

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桑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瑯坩。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眄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借問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樓臨大路，高門結重關。容華耀朝日，誰不希令顏？媒氏何所營？玉帛不時安。佳人慕高義，求賢良獨難。眾人何嗷嗷，安知彼所觀？盛年處房室，中夜起長嘆。

《美女篇》與作家的生活經歷有著密切的聯系，抒發懷才不遇、壯志難酬之悲憤之情，隱喻自己不被重用，不斷的遭受打擊，而不能為國建功立業的悲嘆之情，“美女”意象深切地抒發了作者自己的內心情感。曹植以“美女”自喻，抒發自己懷才不遇、志向難酬的悲憤之情，是一首隱喻色彩很濃的抒情詩。

曹植詩賦中的“英雄”意象以少年英雄為主，代表作《白馬篇》：

白馬飾金藉，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并豪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梏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催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矯捷過猴猿，勇彪若豹螭。邊城多緊急，胡虜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詩人以“幽并豪俠兒”自比，抒發了自己對祖國的愛國之情，一心報效國家。此詩描繪了武藝高強的游俠，有著視死如歸的精神。塑造了“幽并俠兒”忠勇衛國的英雄形象。

曹植詩賦中的“白日”意象，在很多詩篇中出現過，如《贈白馬王彪》、《箜篌引》、《名都篇》等等，“白日”意象反復出現，主要隱喻的是人生的瞬間感、凄涼感。感慨光陰飛逝，時間過得非常快，人生易逝，應當趁年輕早點建功立業。在曹植的詩賦中總能感覺到一層淡淡的悲涼，暗示著曹植悲哀的一生。如《贈白馬王彪》其四中：

踟珊亦何留？相思無終極。秋風發微涼，寒蟬嗚我側。原野何蕭條，白日忽西匿。歸鳥赴喬林，翩翩厲羽翼。孤獸走索群，銜草不遑食。感物傷我懷，撫心長太息。

隱喻人生的落幕，轉瞬即逝的生命。人生易老，人生的凄涼感。

曹植的詩賦中“飛鳥”意象，以黃雀為主要意象的作品是《野田黃雀行》：

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不見籬間雀，見鷂自投羅。羅家得雀喜，少年見雀悲。拔劍捎羅網，黃雀得飛飛。飛飛摩青天，來下謝少年。

曹植用“高樹”來象征當時曹丕的政權，“悲風”指的是嚴峻的法制，“少年”指的是曹植心中期望的援助者，“黃雀”指的丁儀，《魏志·陳思王植傳》裴注引《魏略》：“（曹丕立為太子前），時儀亦恨不得尚公主，而與臨淄侯親善，數稱其才，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儀又共贊之。及太子立，欲治儀罪，轉儀為石刺奸掾，欲儀自裁。而儀不能。乃對中領軍夏侯尚叩頭求哀，尚為之涕泣，而不能救。乃因職事討獄殺之。”[2]這首詩是以這件事情為背景寫的。用“黃雀”來隱喻他遭受的處境，詩歌最后寫到“黃雀得飛飛”，但終究這種美好的結果是不會實現的。

《吁嗟篇》是以“轉蓬”為意象的作品，在曹植詩賦中“轉蓬”也是一個重要的意象。如《吁嗟篇》：

吁嗟此轉蓬，后世何獨然！長去本根逝，夙夜無休閑。東西經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風起，吹我入云間。自謂終天路，忽然下沉泉。驚飆接我出，故歸彼中田。當南而更北，謂東而反西。宕若當何依，忽亡而復存。飄飄周八澤，連翩歷五山。流轉無恒處，誰知吾苦艱？愿為中林草，秋隨野火燔。糜滅豈不痛，愿與株菱連。

作者是由飄游不定的轉蓬來寫自己的遭遇。感慨自己的命運多舛，抒發了無限的悲憤之情。《吁嗟篇》這首詩敘述了轉蓬的痛苦歷程，帶有十分鮮明的隱喻之意，讓人體味到曹植生活之艱辛。

曹植詩賦中“蟬”的意象。《蟬賦》一開頭就描繪了蟬的清心寡欲，但卻經常遭到埋伏。自曹植創作《蟬賦》之后，歷代效仿，沈德潛說：“詠蟬者每詠其聲，此獨尊其品格。”（《唐詩別裁》）。曹植的《蟬賦》運用借蟬表心的隱喻手法，影響了其后的歷代作品。

曹植詩賦中的“白鶴”意象，在這篇《白鶴賦》當中，敘述了一只潔白無瑕、高貴的白鶴的悲涼。

嗟皓麗之素鳥兮，含奇氣之淑祥。薄幽林以屏處兮，蔭重景之馀光。狹單巢于弱條兮，懼沖風之難當。無沙棠之逸志兮，欣六翮之不傷。承邂逅之僥幸兮，得接翼于鸞凰。同毛衣之氣類兮，信休息之同行。痛美會之中絕兮，遘嚴災而逢殃。共太息而祗懼兮，抑吞聲而不揚。傷本規之違忤，悵離群而獨處。恒竄伏以窮棲，獨哀鳴而戢羽。冀大綱之難結，得奮翅而遠游。聆雅琴之清韻，記六翮之未流。

曹植借白鶴自喻，象征自己純正的品德。曹丕即位以后，曹植遭受著沉重的壓抑與迫害，他一心想著如何擺脫控制，獲得人生自由。曹植在很多詩篇中也創造了很多意象如《贈白馬王彪》、《橘賦》、《鸚鵡賦》等，在這些詩篇中通過豐富的意象表達自己高潔的志向，同時也述說了自己遭遇的險境。曹植詩賦中富有隱喻色彩的意象較多，以上只是擇其主要的而簡要加以分析，在很多意象中都賦予了豐富的情感。

三、后世文人對曹植詩賦的評價

總之，曹植在詩賦創作中，通過運用這些意象來表達自己豐富的內心情感。由于曹植在長期的遭遇中，他的作品大多反映的是自己的人生經歷，抒發其豐富的內心情感，曹植借鑒了前人的創作方法，又結合自己的復雜的人生經歷創造出了一系列豐富的意象，通過這些具有濃厚的隱喻色彩的意象來寄托自己豐富的思想情感，使其詩賦呈現“骨氣奇高、辭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的藝術特征，并且使詩賦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成就。曹植的詩，“既體現了《詩經》‘哀而不傷’的莊雅，又蘊含著《楚辭》窈窕深邃的奇譎；既繼承了漢樂府反映現實的筆力，又保留了《古詩十九首》溫麗悲遠的情調。曹植的詩又有自己鮮明獨特的風格，完成了樂府民歌向文人詩的轉變。”[3]把漢代的五言詩體推向了的高峰，深遠的影響了六朝、乃至隋唐的詩歌創作。鐘嶸在《詩品》里將其詩作列為上品，稱贊其說：“嗟乎！陳思之文章也，譬人倫之有周、孔，鱗羽之有龍鳳，音樂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爾懷鉛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余暉以自燭。故孔氏之門如用詩，則公干升堂，思王入室，景陽潘陸，自可坐廊廡之間矣。”[4]曹植文學成就，與其詩賦創作中眾多具有濃厚隱喻色彩的意象有著密切的關系。后世文人都高度評價了曹植的文學成就及歷史地位。

參考文獻：

[1]傅修延.先秦敘事研究[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126

[2]趙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207

[3]袁行霈.中國文學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8

[4]鐘嶸著 周振甫譯注.詩品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