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邑隱山長氏貴族大墓的國屬問題

摘要：鹿邑縣太清宮鎮隱山遺址發現了一座商末周初長氏貴族大墓，它的發掘進入1998年全國重大考古新發現提名。從其出土文物、所處地理位置的歷史變遷可以證實此墓屬于歷國境內。從此墓中夯土城墻的發現以及墓葬形制、埋葬習俗、銅器器形及組合綜合分析，此墓有明顯的商文化因素。結合長氏墓所處的時代特征及地理位置，長氏墓當屬商周時期厲國的墓葬。

關鍵詞：隱山長氏貴族大墓 歷國 商周時期

1997年由河南省文物局組織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周口地區文化局、鹿邑縣政府成立的考古隊在鹿邑縣太清宮鎮隱山遺址發現并清理了一座商末周初長氏貴族大墓①，出土銅器、玉器、陶瓷器等各類遺物千余件。隱山大墓的發掘進入1998年全國重大考古新發現提名。本文通過對厲（賴）國地望的考證，確認該墓為厲（賴）國墓葬。

隱山大墓是一座帶有南北兩個墓道的中字型大墓，長47.5米，寬7.5米。墓內葬具為兩槨一棺，在墓室內共清理出隨葬的人骨架13具，狗骨架1具。在隨葬的人骨架中，經初步鑒定，槨室之南多為男性，棺兩側二層臺上為女性，腰坑內為男性。墓內出土大量的精美遺物。在青銅器組合中，以酒器為最多。食器計有鼎、簋、盤、鬲、甗、盉；酒器類有爵、觚、斝、卣、觥、觶、尊、角、罍。其中方形器較多，有方鼎、方尊、方罍、方觚、方斝等。形體較為特殊的有觥，下部為簋形，上有龍首蓋，紋飾有饕餮紋、重環紋、龍紋等。較大型銅器一般有三層紋飾。在鼎、罍、爵、觥、觶等的器蓋與腹部發現有銘文，如“長子”、“長子口”、“戈丁”等，其中以“長子口”為最多。墓主人應是長子口。墓葬中出土一批精致的原始瓷器，有尊、罐、豆等，從釉色、胎質等幾方面看，都達到了較高的水平，比之鄭州出土的商代早期瓷器更趨于成熟。出土的陶器數量較多，主要有罐、簋、盆、豆、爵、壺、尊等，以罐、壘為大宗。器物一般帶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不見商、西周時期流行的鬲、甗等三足器，顯示出其獨特的地方特征。此外，墓中還出土有玉器和樂器。玉器數量也較多，有戈、刀等依仗用具，也有璧、環、璜、玦、柄形器、條形玉等禮玉和佩飾，以及牛、虎、鹿、鳥等動物形玉雕。在銅斝內發現的圓雕玉虎，作跽坐式，背面雕有鸮的形象，造型生動，雕刻精細，為玉器中的精品。樂器有石磬1件，銅鐃6件，骨排簫5組。

要弄清隱山大墓的國屬問題，就必須搞清隱山大墓所處地理位置的歷史變遷。隱山大墓所處的太清宮鎮，古稱“厲”。厲在文獻中又作“賴”，《左傳》昭公四年楚靈王“滅賴”，《公羊》、《谷梁》二傳并作“滅厲”，《釋文》云：“滅厲如宇，又音賴。”《史記·老子列傳》之“厲鄉”，《后漢書·郡國志》、《太康地記》和《水經·陰溝水注》等均作“賴”，說明古厲、賴同音互用②。厲鄉是春秋時期偉大的思想家、哲學家老子的故里。司馬遷《史記》中載，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厲鄉作為道家文化的發源地，由此而成為歷史上閃光的名字。自商周至今，朝代屢更，地名幾易，但厲的位置始終未變。隱山遺址面積大，考古學文化延續時間長，包括龍山、岳石、商、西周、春秋、戰國至漢代。厲是渦河流域最早出現的地名。商代早期，厲與葛、昆吾等有著大小相同的地位③。

這次考古發掘，在遺址東北隅還了現有夯土城墻，城墻年代最早不超過商代，最晚為漢代。厲至遲在商末已經立國，與商為盟。據《逸周書·世俘解》，周武王克商后，派兵征伐商王畿附近的商王朝同盟邦國。其中“百韋命伐厲，告以馘俘”，已故學者顧頡剛引沈延國《逸周書集釋》，定百韋所伐之“厲”，即漢苦縣東老子所生的“厲鄉”。從隱山遺址了現城墻的年代看，商末這里應是厲國的國都，厲降為鄉后成為厲（賴）鄉城。商王國的政體是君主專權諸侯分治制，即是君主專權的統一的奴隸制國家，受商王賜封的諸侯國不是獨立國家，而是朝廷控制之下的地方政權。從歷史文獻、甲骨文資料，或從商文化的分布來看，商朝國家的疆域大概東到山東中部，南達江漢平原，西及陜西關中平原（岐山以東），北抵燕山南麓④。此時的厲國已作為商王朝的諸侯國，在商王長期有效控制的地域內。到西周時期，這里仍是厲國的封地。因為西周初年的幾次大分封中，有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特點，周王朝分封的同性或異性貴族的封國（封地）大都是殷商時期的封國、方國或殷商之重地。此地原有名稱在西周王朝新封之后仍然沿襲⑤。有關厲的記載，《春秋》：僖公十五年，“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左傳》中也載：“伐厲，以救徐也。”清代學者王夫子考證，此處所說的“厲”當是《史記》所載老子生地的苦縣之厲鄉，約在鹿邑縣東5公里處。傳世的《魯大司徒子仲白匜》銘：“魯大司徒子仲白作其庶女礪孟姬媵匜，其眉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之。”日本學者白川靜先生將這里的器銘之“礪”定為河南東部之“厲”。《春秋》昭公四年“秋七月，楚子、蔡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執齊慶封殺之”，遂滅賴。楊樹達《春秋左傳詞典》曰：“厲，國名，在今河南鹿邑縣城東。”

關于厲（賴）的地望，見諸文獻史籍。《漢書·地理志》：“淮陽國……縣九……苦，莽曰賴陵。”顏師古注引晉《太康地記》云：“城東有賴鄉祠，老子所生地。”《漢書·地理志》：“章和二年，改淮陽國為陳國，領縣九，其中有苦，春秋曰相，有賴鄉。”《后漢書·郡國志》：“陳國苦縣，春秋曰相，有賴鄉。”《水經注》載：“渦河又曲東，逕相縣故城南……”“相縣虛荒，今屬苦，故城猶存，在賴鄉之東，渦水處其陽。”相縣故城位于鹿邑縣城東，城址方形，每邊300多米，與《水經注》記載相吻合。通過衛星照片顯示尤為清晰，沿亳25公里內有3座古城遺跡，分別是厲鄉城、相縣和亳州前身焦城。《水經注》中還說：“渦水又東北曲至賴鄉西，谷水注之。……谷水又東逕苦縣故城中……谷水又東逕賴鄉城南……渦水又北逕老子廟東，廟前有二碑……”從這段文字記載來看，賴鄉城、老子廟都在渦水之北，而今它們都在渦河以南，這是由于河流改道，陵谷遷移所致，并非隱山大墓、賴鄉城和老子廟（今之太清宮遺址）所處地望發生了變化。清光緒《鹿邑縣志》卷四《川渠》云：“渦水又東南屈徑苦縣故城南，又東北屈至賴鄉西，谷水注之。渦水又北，徑老子廟東，又屈徑相縣故城南。此魏時渦流決，谷岸變遷，惟城東三十里外尚循故道。其城西自安平以東稍徙而北，雖東南流者數枝縱橫，皆渦水旁出，隨地易名，然直趨東南，不復曲而東北與城東之渦水合矣。至所謂苦縣西南以至相縣城南者，淤塞已久，非復舊跡。至元初，張柔守亳州，于今城北四里開東西直河，上下通渦，以便饋餉。……此康熙時渦水所徑之軌跡也。……今考渦水，自太康縣流入縣西北境，由高莊東流經安平集（有古橋），又東入淮寧境，又東復入縣境石口橋，徑魏橋集，又東南流徑城北（去城三里），又東南經洞霄宮北，又東南入亳州境。”歷史地理的變化并不能掩蓋歷史的真實。由此看出，厲的地望即在今鹿邑太清宮鎮一帶。隱山遺址東側有賴鄉溝發源于此，自西向東南的三道河，故道猶存。這也是厲（賴）鄉在太清宮一帶的證明。

通過考古研究，對隱山大墓的墓葬形制、埋葬習俗、銅器器形及組合作了綜合分析，長子口墓有明顯的商文化因素，商代墓葬使用腰坑較為普遍，周人使用較少。出土青銅器仍保存有商文化的造型與紋飾，如圓鼎、盉、方鼎、觚、爵、方罍的形制與紋飾，與殷墟晚期的同類器物相近。而且禮器中酒器比較多，也有食器，屬于從商代重酒組合向周代重食組合轉變的過渡階段。從總的風格看，陶器豫東地區地方特點突出，與殷墟陶器有所區別，既有西周初年的特點，也有商文化的因素。墓內有殉人13個，分別隨葬于棺前、棺左右及兩側二層臺上，腰坑中隨葬有受刖刑而被砍掉下肢骨的奴隸，這些殉人習俗，較多地呈現出商文化的特征。該墓應為商人之墓，其時期為商末周初。因為此時太清宮一帶屬厲，長氏與商王朝關系密切，甲骨卜辭中記載長氏曾向商王貢龜，以往發現的西周青銅器銘文又證實長氏在周時歸服于周。墓主長子口，當是商王派往厲地的高級貴族。周滅商后，長氏歸服于周，長氏仍被封在厲地。長氏貴族墓為南北兩個墓道，墓葬形制僅次于國王“亞”字形墓。在該墓附近還發現2座大型墓葬，時代與長氏墓相當。隱山遺址附近應是厲國的貴族墓地。

綜上所述，無論從歷史記載，或是從隱山大墓的考古發掘來看，厲從商代起，鹿邑太清宮一帶一直是厲（賴、瀨）國或厲鄉的地望所在。結合長氏墓所處的時代商末周初，長氏墓當屬商周時期厲國的墓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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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少華著.周代南土歷史地理與文化[M].第194頁，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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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民.追溯商代邢都地望[M].中原文物》199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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