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島嶼寫作

摘要：在臺灣，有一個詩人在古典與現代之間，在自然與社會之間，在離島與回歸之間找到了平衡，將自然之美與人情之美融合。他被譽為“臺灣文學之重鎮”，他就是楊牧。在大陸，他的詩作并不是太多人了解。我想通過我讀他的詩作，對楊牧進行一個簡單的介紹，以及對他作品進行了一些闡釋。

關鍵詞：楊牧 自然古典 浪漫主義 島嶼寫作

楊牧，本名王靖獻，臺灣花蓮人，1940年生。早年深受浪漫主義詩人的影響，以筆名“葉珊”發表詩作，被現代詩壇認為開辟了一條婉約的路子。1960年由藍星詩社出版楊牧第一本詩集《水之湄》，收錄作品50首。一九六四年赴美后詩風漸趨雄健渾厚，長于敘事詩寫作，文辭典贍雅麗，詩意深湛雋永，散文亦為人稱頌。1972年起改筆名為“楊牧”，其作品風格也發生了變化，在原有浪漫抒情之外，多了一份冷靜與含蓄，多了一份對人與現實的關注。著名的詩文集有《水之湄》、《花季》、《燈船》、《瓶中稿》、《海岸七迭》、《禁忌的游戲》等。2001年，獲得第四屆國家文藝獎。

1、自然的寫作

【古典】

最初進入大學的楊牧就讀于東海大學歷史系，后來轉入外文系學習。期間，楊牧閱讀了大量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的作品。楊牧早期的創作無不充滿了浪漫主義的情懷。花、云、大海都是他詩中的常客，清新自然婉約是他的詩風。他追求的美更蘊含著一種古典的意味。他的詩作雖是現代詩，然而詩歌所營造出的意境，所采用的意象卻很有“中國味”。在1977年《中國當代十大詩人選集》中，編者引介楊牧的文字，說“楊牧是位‘無上的美’的服膺者，他的詩耽於‘美’的溢出——古典的驚悸，自然的律動，以及常使我們興起對古代寧靜純樸生活的眷戀。”i他的第一本詩集取名《水之湄》，我們便能聯想到“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水之湄》由藍星詩社出版，與覃子豪所提倡的重視自己民族的氣質性格，而不是一味以西洋為楷模的創作觀念是很符合的。

【薔薇】

值得一提的是楊牧詩歌中的“薔薇”這一意象的使用。在宋詞中也有一些詞曾使用過“薔薇”這一意象。周邦彥自創詞調《六丑》，全篇寫凋零后的薔薇花。黃庭堅寫“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ii在中國的詩文中，薔薇一般與春天有關，而在西方的文化背景下，薔薇（ROSE）是和平友愛的象征，薔薇在英國是國花。

楊牧有好些詩寫到過薔薇，如《日暖》、《冰涼的小手》、《寄你以薔薇》等。如《日暖》中的一段：“隨我來，薔薇笑靨的愛/云彩雕在幻/幻是皇皇的火/照你的長發，照你榴花的雙眸/薔薇在愛中開放，愛是溫暖的衣”這里“薔薇”代表了愛的欲望，這欲望透著薔薇的鮮艷和芳香。又如《冰涼的小手》里：“就從此，山岳向東方推涌/一浪一浪薔薇的潮/讓我輕握你冰涼的小手/在雨地里，讓我輕握你/薔薇的，冰涼的小手”。“你冰涼的小手”是如“薔薇”一般的，是惹詩人憐愛的，那“薔薇的潮”，不是詩人心中涌起的愛潮嗎？在楊牧的薔薇“薔薇”被賦予了愛的欲味。

2、人的寫作

1964年楊牧赴美學習，在柏克萊學習期間，由于學校反越戰的氛圍越發濃烈，引發了楊牧對戰爭，對文學，對社會的思考。他的詩歌風格由自然婉約的“水之湄”風發生了轉變，更多地開始關注人與社會的關系，散發著濃濃的人情味。楊牧在提到在柏克萊的生活時回憶到，“一九六六我到柏克萊，那時越戰經‘升高’了，處在一個全美國對政治事務最敏感的校園里，每日耳濡目染，面對美國同學們的激昂情緒，我必須壓抑我那屢受挑撥的心，作壁上觀，因為我只是一個外籍學生，無論我于情如何介入，于法我不得申訴。四年下來，卻在離開柏克萊的前半？找到？一種新文體，一組譬喻，一個聲音來宣泄我已經壓抑的太久的憤懣和愛慕。”iii

這種“人”的詩作，還有一種以歷史人物、小說戲曲人物為原型的創作，如《林沖夜奔》、《延陵季子掛劍》、《大堤曲 今日菖蒲花——李賀》等。

3、在島嶼寫作

1964年自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后，赴美進入艾奧瓦大學詩創作班。在艾奧瓦求學期間，楊牧對愛爾蘭詩人葉慈很是著迷。葉慈中年之后浪漫精神的提升、對神人關系的探討及評判現實社會，影響了楊牧日后文風的改變。“無論在思想上、政治、創作或人生觀方面，我想我最尊敬的詩人是葉慈。他對社會的關懷，在天人之際這方面的神秘思想，我都感受很大。”iv愛爾蘭相對威爾士本土是一個大陸島，臺灣相對大陸是一個島。同樣熱愛自己身處的島嶼，同樣是在島嶼寫作。

有島但又離島，其中夾雜著太多的漂泊感。在他的詩歌《冬至》：“夢里，都是馬槽/夜短了，他說：我們的船駛過/東經三十四度。/并且拋下錨，在一個子夜，同/憂郁的啟明星打燈語，/我怕了，我說：家鄉的河凍了，/你的船呢？大哥，開不到渡口。/夢里，還是馬槽，但多了條河，從天上/垂下，細細地/拂過窗口。”“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然而這個夢在啟明星將要出現的時候才來，晚了太多。船，“開不到渡口”。船，只能在海上漂泊，靠不了岸。只能在靠著夢，從天上回歸。

4、花蓮寫作

花蓮，楊牧的故鄉。楊牧有很多的詩寫到花蓮，花蓮有著美麗的自然的風景，寄托了楊牧童年的記憶，最美好的時光。他有一首小詩《故鄉》：“沒有離開故鄉的時候，/故鄉是鋪在地上的畫。/我在畫中走來走去，/只看到天邊遙遠的云霞。/遠遠地離開了故鄉的時候，/故鄉是一幅掛起來的畫。/ 一抬頭，便能看見，/每當月下，透過一層薄薄的紗，/故鄉便顯現腦中。”將離開故鄉前與離開故鄉后的對故鄉的情感進行了對比。另一首《瓶中信》，“不知道一片波浪/涌向無人的此岸，這時/我應該決定做甚么最好？/也許還是做他波浪/忽然翻身，一時回流/介入寧靜的海/溢上花蓮的/沙灘/然則，當我涉足入海/輕微的質量不滅，水位漲高”。當海水溢上沙灘，然后水位漲高，將對故鄉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感寫得如此生靈，“瓶中信”，即是漂流瓶，將自己的心事寫進瓶子，讓它帶回楊牧心中永遠的故鄉——花蓮。

在古典與現代之間，在自然與社會之間，在離島與回歸之間，有這樣一個來自花蓮的詩人——楊牧。

注釋：

i張默，張漢良等編 《中國當代十大詩人選集》 臺北：源成文化圖書供應社1997年版 第415頁。

ii 黃庭堅《清平樂》

iii楊牧 《年輪·后記》臺北：洪范 1992年版 第178頁。

iv李奭學《楊牧六問》收于《書話臺灣》第3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