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紀錄片欄目《唐人街》的民族志分析

中圖分類號：G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2)06-0037-02

1922年，弗拉哈迪拍攝的《北方的納努克》被公認為是民族志影像的開山之作，此后，理斯芬塔爾的《意志的勝利》。國內(nèi)近二十年來的紀錄片，如獨立紀錄片制作人吳文光的《流浪北京》，武漢記者陳為軍描述艾滋病人生活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央視大型的紀錄片《再說長江》等，均在不同層面對“民族志”這一研究方法進行了各自的詮釋與延伸。

2002年，鳳凰衛(wèi)視拍攝的《唐人街》大型記錄欄目，采用“民族志”方法在全球五大洲40多個華人集中的國家展開拍攝，以海外中國人的生存與發(fā)展為主線，以華人的風情為輔線，以華人的移民歷史為背景，全景式地展示華人真實而多彩的海外生活。將狹義論中限于鄉(xiāng)村、部落的“田野民族志”擴展到國家、洲際“地球村”的廣度，令人耳目一新。

一、釋義“民族志”

“民族志”是人類文化研究對異文化考察時所采用的一種質(zhì)化方法，是指對一個特定的民族群體的社會和文化生活進行詳細描述和分析。它是描述性的、文字性的，主要指人類學家對其研究的文化對象或目的物作田野調(diào)查，深入到其特殊的社區(qū)生活中，以“長時間參與”或以“一對一的訪談”方式搜集數(shù)據(jù)，通過觀察和認知，提供相關意義和行為的客觀的民族學描寫而形成民族志，然后再對這些民族志描述進行分析、比較，以期得到對此文化的基本概念。1

（一）記錄欄目《唐人街》中的民族志特點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中華文明隨著華人的移民而向世界各地散布。目前，華僑華人廣泛分布在世界五大洲的16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毫無疑問當今世界的華人族群是一個龐大的分布極廣的群體。

由于西方社會反映華人內(nèi)容的不客觀性，華人形象在世界范圍里面臨著嚴峻的境況。鳳凰衛(wèi)視在這個背景下制作了長篇幅、大跨度的系列紀錄片欄目《唐人街》，《唐人街》攝制組依次走訪非洲、西亞、歐洲、大洋洲和亞洲的近40個國家，深入探訪各地唐人街、華僑社團社區(qū)和家庭，接觸超過100名海外華人華裔人士，題材涉及華人參政、移民史、新移民生生活等。

《唐人街》選擇用最平實和平靜的拍攝手法深入到華人生活中記錄下世界各個角落的華人個體命運與生活過程，進而敘述了一個完整的、更接近生活本質(zhì)的群體面貌。

1、 強調(diào)情節(jié)化描述

人文學科是需要描述的。沒有描述，研究者就不能記錄大量生動的、情感的、個性的人文現(xiàn)象，也就不實事求是地對人文現(xiàn)象做分析和研究。美國人類學家格爾茨認為，民族志是深描。所謂的“深描”民族志方法，是闡釋性的描述，是把文化象征符號(或文化行為)放在特定的歷史，社會和意義結(jié)構(gòu)中進行綜合考察，通過一層又一層地揭示這些象征符號或行為的背后真正意義。2

情節(jié)化描述的提倡也是我國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對于紀錄片主觀認識的一個轉(zhuǎn)變。過去對于紀錄片的真實性原則認識過于狹窄，對于紀錄片精英文化和意識則過分強調(diào)，而忽略了紀錄片中的故事、情節(jié)，限制了紀錄片多元化的表現(xiàn)形式，限制了紀錄片自身的發(fā)展。隨著西方紀錄片傳入國內(nèi)，一些新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理念隨之入境，對國內(nèi)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形成了很強的沖擊。

我國的紀錄片工作者重新定義了紀錄片的真實性，他們意識到紀錄片實質(zhì)上是在真實的生活藍本基礎上運用多種方式，傳達給受眾生活的意義，傳達給受眾美的享受。紀錄片的形式是為內(nèi)容服務的，而內(nèi)容的多元化要求形式也應多樣化。在這種背景下紀錄片的情節(jié)化描述得到了廣泛的運用。

《唐人街》的影像中曾反復出現(xiàn)過“家書”“鋼筆”等生活中細小的物品，且對這些物品進行過反復的拍攝以及表現(xiàn)。這些細節(jié)描述旨在通過對這些物品的深描，表現(xiàn)流落在海外的華人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以及自身身處于海外的“異文化”中的不適與無奈。

分集《溫哥華：秋天的選舉》講述的是溫哥華華人周炯華以獨立候選人身份競選溫哥華市議員的故事，全片具有很多的細節(jié)描述。這一分集的敘事是以時間順序來組織的，但不完全遵循現(xiàn)實時間流程的發(fā)展，而是以競選活動當天為時間標，展示時間不斷向競選當天臨近的倒計時過程，描述“距競選還有12天”、“距競選還有8天”等時間線上人物的相關活動和人物心理的變化細節(jié)，全片敘事形成一種緊迫感和莊重感，而這些細節(jié)也透漏出華人在溫哥華政治生存空間小、自身權益得不到保證等問題。

2、 介入者身份的雙重性

Anderson（1991）指出：民族志的田野工作固有的辯證就是研究者影響及被他期望了解的現(xiàn)象所影響；這個研究者及參與者的雙重性導致更深入地了解特殊文化現(xiàn)象之變遷。

《唐人街》分集《留在緬甸：中國遠征軍的最后故事》，講述的是李錫全等流落在緬甸的原國民黨軍人在異鄉(xiāng)的生活。在這期節(jié)目中節(jié)目的采訪者作為個體介入到這些老兵的生活，跟隨著他們一起去尋訪老兵故友。在采訪者的影響下，年過花甲的老兵們憶及故土，講述起60年前的往事。這個過程中，采訪者的到來又喚起老兵們多年“回家的愿望”。另一方面，老兵們在異國的生存現(xiàn)狀以及他們對祖國的依戀和向往之情也深深的影響著采訪者。他們回國后致力于完成老兵們的心愿。2009年，在抗日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之際，他們終于收到了由胡錦濤主席簽發(fā)的抗日戰(zhàn)爭紀念獎章。這是中國遠征軍老兵的回家心愿達成的第一步。

3、對“他文化”的一種探索

《唐人街》所探尋的地點是遠離傳統(tǒng)中華文化、且沒有遭受中華文化強勢占領的地域。在這些地域內(nèi)生活著一群華人，這些華人原本具有深厚的中華文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在新的地域形成了一個有別于中華文化的“他文化”，這種“他文化”根源于中華文化，屬于中華文化的“亞文化”，但是又受到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文化的影響，使之異變?yōu)橐环N不同于中華文化的“他文化”。

之前傳統(tǒng)的民族志關于這類人群的生存狀態(tài)以及文化的研究都是來自西方社會的描述，這些描述、民族志記錄帶有很重的傾向性、歧視性。這種以中國人的視角描述海外華人的生存狀態(tài)的紀錄片更加客觀。但同時又是對另一種文化的解讀，對另一種文化的探索。《唐人街》以中華文化的視角對這些“異文化”進行探尋、分析，比之西方學者更加具有文化基礎，同時更容易產(chǎn)生文化共鳴。

4、強調(diào)特定的社會和時空

現(xiàn)代民族志寫作將自己的描述和分析規(guī)定在單一的社會和時空，它的優(yōu)點在于使人類學研究注意到文化元素所處的社會場合和時空的重要性，以及人類學者能采用被研究者的觀念分析“他文化”。這樣也避免了民族志中的現(xiàn)實關切導致的不真實性。

分集 《活在東京歌舞妓町》講述的是自費來到日本留學的李小牧，因東京巨大的生活壓力，使他不得不放下曾是芭蕾舞演員的清高，尋找每一個可能的工作機會，最終成為了一名歌舞伎町的皮條客。在這一分集中，采訪者很明確的將環(huán)境和背景交代的很清楚，即所在的背景為日本的歌舞伎町，在這里皮條客是一種正當?shù)穆殬I(yè)，這種背景的交代以及限定的社會和時空，有利于采訪者能夠以一種采訪對象接受的觀念對其進行采訪，采訪探尋到被訪者最深、最真實的內(nèi)心感受。同時，這也是能使采訪者能深入的了解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他文化”。

三、《唐人街》與“海外民族志”

所謂“海外民族志”，是我國學者提出的一個概念，“海外民族志”是一個中國現(xiàn)象， “海外民族志”是相對于中國人類學通常作的“鄉(xiāng)土研究”而言。旨在以中國的學術語言描述和分析非中國文化。也就是說這是一種以中國為處境，以漢語為學術語言的研究與論述方法，這種民族志所描述的人、事、物，主要存在于中國之外。那么《唐人街》即屬于“海外民族志”的研究范疇。3

在紀錄片《唐人街》中，研究記錄的不是馬來人，不是美國人，而是海外華人，就這一群體東西方的學者研究的角度是不一樣的。西方學者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華人當作是當?shù)厣鐣械纳贁?shù)民族來對待，而中國學者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還是習慣把那個群體社會當作是中國社會的延伸，有一點像是嫁出去的女兒建立的另外一個家一樣。慢慢地，這種觀念在20世紀70年代以后就有所變化了，中國學者逐漸地把這一群體社會看作了一個不同于中國文化的“異文化”社會。

從《唐人街》的研究記錄來看，經(jīng)過漫長的國家認同的轉(zhuǎn)變，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華人群體無論其民族心理，還是文化特質(zhì)方面都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他們中的很多人的婚姻、家庭發(fā)生了巨大的變遷，他們在海外的家庭越來越多，而在中國的家庭關系卻越來越少?！短迫私帧穼κ澜绺鞯氐娜A人的研究記錄是表明他們與當?shù)氐哪蟻喨恕W洲人、美洲人等有區(qū)別，在文化上是存在著差異性，是為了探尋這一群體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并不是為了強調(diào)他們與中國有怎樣的親緣關系。

四、結(jié)語

在多元化的學術語境中，民族志已漸與社會學、傳播學、文藝學等學科結(jié)合，變得生機勃發(fā)?！懊褡逯尽币爰o錄片創(chuàng)作，為紀錄片發(fā)展提供了新的視角，為紀錄片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發(fā)展思路，有其值得肯定的存在價值。

注釋：

[1]李 瀟.新聞傳播學方法論研究——論“民族志”方法論[J].大眾文藝.

[2]邱建彬.淺論格爾茨的民族志方法——深描[J].大江周刊·論壇，2011年3月

[3]王銘銘.所謂“海外民族志”[J].西北民族研究， 2011年第二期

參考文獻：

[1]王曉江.跨文化傳播研究中新方法的引入——以民族志研究方法為例[J].新聞前哨，

2011

[2]何虹.紀錄片欄目“唐人街”的敘事研究[D].碩士論文

[3]高飛飛.從“民族志”視角析“大國崛起”與“中國崛起”[J].新聞傳播，2009年第五期

[4]張瑞靜.民族志方法在電視與鄉(xiāng)村社會研究中的運用[J].新聞界，2011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