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3年4月14日上午,在促狹的江寧地方法院法刑二庭,記者擠滿前廊,庭內座無虛席,百余人旁聽了一起以“叛國罪”提起公訴的審判。
由獄警帶上被告席的陳獨秀,氣色尚佳,眼睛深深眍進挑起的眉梁骨,不自覺有睥睨一切的神氣。當堂自辯時,他的一番譏誚之詞引得旁聽席上一陣騷動。
“我只承認反對國民黨和國民政府,不承認危害民國,因為政府非國家……孫中山、黃興等,曾推翻滿清政府,打倒北洋政府。如謂打倒政府,就是危害國家,那么國民黨豈非已叛國兩次?”
再度入獄的陳獨秀,此時已被國、共兩黨剝除了任何合法的政治身份。自1913年“二次革命”以來,他曾因“反政府”、“組織共產黨”等罪名四次被捕。這一次,為營救陳,知識界的民主人士一如既往地競相奔走,在胡適、蔡元培的運作下,杜威、羅素乃至愛因斯坦都拍來了聲援電報。
當時最有名望的大律師章士釗自愿出任陳獨秀的辯護律師,在法庭上慷慨陳詞53分鐘,以“保全讀書種子、著重言論自由、恪守法條之精神”為陳辯護。
陳獨秀聞言,當庭聲明,“章律師辯護詞只代表他的意見,我的政治主張,要以我的辯護狀為準。”臺下嘩然,有人議論陳是“想當英雄”。法庭最后判陳入獄13年。
遙在延安中央蘇區的《紅色中華》據此評論說,“陳(獨秀)托(洛茨基)取消派跪在國民黨法庭面前如此討饒,所以保住了性命。”
面朝四壁把國民黨的牢底坐穿,背后則忍受著“自己人”的謾罵。這位參與創黨的中共首任總書記,到了晚年被《新華日報》等稱為“托匪漢奸”、“日寇偵探”,直到死后仍長期背負著“右傾機會主義”、“反動路線總頭子”的罵名。
他身前的思想與作為,有如受到詛咒,至今仍深埋在公眾的視野之外。
向左走?向右走?
站在法庭上,年過半百的陳獨秀仍精神矍鑠。壯年時他曾教訓青年:“世界文明發源地有二:一是科學研究室,一是監獄。我們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出了監獄就入研究室,這才是人生最高尚的美的生活。”現在這看起來像是他人生的自剖。
囚于南京獄中期間,曾經是北京大學文科學長的陳獨秀重操早年精熟的文字學,寫成一部《實庵字說》,成為他的遺世之作《小學識字課本》的底稿。他還特意托胡適捎來英文原本的《原富》、《經濟學與賦稅原理》,日加研讀手不釋卷。
無怪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替他扛旗的胡適,在陳獨秀入獄后,反倒發了一通怪論,“我真羨慕陳仲子,匍匐食殘李時,有許多閑暇著述。陳仲子脫離苦厄后,肯定不能安心著作。”
1937年歲末,在獄中關押了5年的陳獨秀獲提前釋放。此間,外面的世界已發生了劇變。抗日的戰火從熱河蔓延至全國,國民政府節節敗退,從南京遷都重慶;而中共中央經過長征抵達陜北,成立了陜甘寧邊區,并跟蔣介石領導下的國民黨組成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陳獨秀一出獄,旋即成為國共雙方爭取的對象。蔣介石提出,愿撥10萬經費支持陳重組共產黨,并許諾在國民參政會中為新共產黨保留5個議席。毛澤東和張聞天則發布中共中央通電,提出陳回黨工作的條件:放棄過去的一切主張,并表示對當前中央的擁護。
議會政治,實乃陳之所欲。但1927年三次上海工人暴動失敗的創口尤在作痛,他怎能忘了那個短命的上海市民選政府,正是在蔣介石的槍口下遭到覆滅?回歸共產黨,亦合陳之所愿。那畢竟是他起家創立的中國最革命的政黨,但他跟組織之間情感上、路線上的裂縫還能修復嗎?
這個在1920年代兩次全國最有影響力偉人評選中得票數僅次于孫中山的“青年導師”,在新一波“統戰”浪潮中,拒絕了任何一邊,陷自己于孤家寡人的境地。
他的倔強,換來的是劈頭蓋臉的聲討。1937年12月中共中央在延安開會,王明發言,“我們可以與蔣介石及其屬下的反共特務合作,但不能與陳獨秀合作……陳即使不是日本間諜,也應該說成是間諜。”
1938年7月,陳伯達在《解放》上發了一篇12000字的長文,批陳“不但是共產主義事業的背叛者,而且是民族的背叛者,而且是中國文化的背叛者”。
陳獨秀不服,他給《新華日報》寫信抗辯。“漢奸”風波越鬧越兇,周恩來干脆出來勸陳“不要活動,不要發表文章”。
“老頭子”
國共第一次合作破裂后,中共“五大”召開時,陳獨秀雖尚在總書記之位,但群起向他發難的人中,有從北大時期開始跟隨他的學生張國燾。張國燾拍桌子大罵陳為“投降主義”,手指頭戳到了面門。眾人看陳面有慍色,但只一味地沉著臉,沒有發作。
早在“二大”上,張國燾就曾說過,“要像列寧反對普列漢諾夫那樣,反對自己的老師”。因張國燾在黨內搞小集團,被陳獨秀當面拍了桌子,連桌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如今這一巴掌拍回來,張國燾也算解了心頭之恨。
陳獨秀在黨內向被尊為“老頭子”,和他年齡最接近的李大釗,在“五大”當夜已遭北洋政府處決。其他圍繞陳身邊的共產黨人,多是他的學生輩。因知道他習慣在晨起、夜間讀書寫作,他們喜歡在午后來聽他的暢談高論。
張國燾、彭述之等人的記述都曾提及,陳獨秀的“談吐不是學院式的,十分引人入勝,他往往先提出一個假定,然后層出不窮地發問,不厭其煩地求得他認為最恰當的答案。談得起勁時,雙目炯炯發光,放聲大笑”。
毛澤東年輕時,曾入京遍訪“五四”名師,對陳獨秀觀感尤佳。返湘和蔡和森談起時,感慨“前之譚嗣同,今之陳獨秀,其人者魄力雄大,誠非今日俗說可比擬”。日后接受斯諾的采訪,他還說自新文化運動以后,“陳獨秀、胡適代替了梁、康,做了我崇拜的人物”。
在同輩人之中,陳獨秀的思想顯得時髦、出格,同盟會打著反清的旗幟,還在和康梁新黨較勁,他已經在甄辨英式與法式的民主;“五四”后無政府主義盛行一時,他又轉向了蘇俄革命的列寧式馬克思主義。
難怪胡適在1917年刊于《新青年》的《歸國雜感》中寫道,“二十年前的中國,罵康有為太新,二十年后的中國,罵康有為太舊。如今康有為沒有皇帝可保了,很可以做一部《冀教續篇》罵陳獨秀了。”
現在“老頭子”垂垂老矣,被當成“右傾”的代表人物。在中國人的詞典中,“右傾”的意思就是,“政治思想上,認識落后于實際,不能隨變化了的客觀情況變化、前進,甚至違背客觀發展規律的傾向”。他白天躺在床上發呆,悶悶地抽煙。兒子陳延年和陳喬年的犧牲,更為他的風霜晚年增添悲痛。
遙想早年的同道,在日本留學時期交好的熱血青年鄒容、吳樾等人,已先后在反清斗爭中殞身。原來北大的師友蔡元培、胡適等人,在他受共產主義理論吸引之后,也變得疏遠起來。曾經開誠與他合作的國民黨左派,如吳稚暉、汪精衛等輩,于今則結下了梁子。
步入晚境的陳獨秀落得孑然一身,但這倔老頭非但沒有沉入傷春悲秋的文士情緒,還振筆懸腕,自題一屏條:“天才貢獻于社會者甚大,而社會每迫害天才。成功愈緩愈少者,天才愈大;此人類進步之所以為蟻行而非龍飛。”
悖時乎?
1919年,陳獨秀第二次入獄,遠在湖南的毛澤東還在《湘江評論》創刊號上撰文高呼:“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
到了1937年陳獨秀第三次入獄獲釋,毛澤東在接受英國記者貝特蘭采訪時,話鋒急轉,“陳1927年的投降主義,引導了那時的革命歸于失敗,每個共產黨員都不應該忘記歷史上這個血的教訓”。
陳獨秀被批駁為“投降主義”、“右傾機會主義”、“托派取消主義”,無不起于陳獨秀對北伐的抵制,以至在國共合作上舉棋不定。
陳獨秀反對北伐的呼聲,最早還可追溯到1923年。那時尚在第一次國共合作的蜜月期,國民政府所在地廣東的軍閥陳炯明兵變,孫中山欲北聯曹錕,興兵討陳。
身為中共最高領導人的陳獨秀,一面發動最高決策機構——中央執委會向孫中山寫聯名信抗議,“我們不能沿襲封建軍閥用武力奪取政權、攻占地盤的同樣方法”,一面又動用中共的輿論工具,在黨刊《向導》上發文,“若孫中山可以和曹錕攜手,北伐伐誰?豈不是孫中山和陳炯明走到一條道路?”氣得孫中山勃然大怒,“他再敢胡說,看我把他開除出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中共黨員可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
遍舉中國的輿論,聲援陳獨秀的竟只有過去的北大同事胡適。此時的胡適,還只站在一個局外人清議的立場。他反對孫中山以“背棄主子”、“犯上叛逆”為口號討伐陳炯明,批判其“用舊道德的死尸來作攻擊他人的武器”。
胡適身為一個獨立知識分子所發的清議,尚且遭到國民黨所操輿論一個多月的圍攻。陳獨秀身為國共合作統一陣線的黨內人物,他的言論就不得不面對政敵在幕后的揣測。
他本人也預感到這種危機,從中共“二大”開始就提出退出國民黨的要求,以便在黨外“對孫中山和國民黨進行監督和批評”。而對這一原則的堅持,卻成了觸動陳獨秀和共產國際之間矛盾的導火索。后者所指派的代表,從馬林到鮑羅丁,一直要求中共要像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的肚皮,躲在國內黨內部“借殼”發展。
陳獨秀個人的政治災難正是由此而起。當蔣介石指揮的北伐出師連捷,進逼中部重鎮武昌時,陳獨秀還簽署了中共中央《第五次關于時局的主張》,仍與北伐唱反調,提出“主張國民會議是解決中國政治問題的出路”。
1927年4月,北伐軍逼近上海,那是陳獨秀曾向孫中山提出的“中國革命的中心”。書生意氣的陳獨秀再也坐不住了,他親自發起組織第三次上海工人暴動。第一次坐陣前線指揮,也成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直接參與革命行動。
曇花一現的上海市臨時民選政府,只維持了不到半月,就迫于蔣介石兵臨城下的壓力而告解散。
吳稚暉在晚年回憶錄中記述,陳組建上海臨時民選政府以前,他們之間曾有一段對話。他語陳:“在中國實行共產主義兩百年尚嫌不足,否則急切輕掛招牌,只是贗品。”陳答:“現在哪里行共產,行共產不是瘋子么!”吳遂問:“你定中國實行列寧式共產主義是若干年?”陳答,“二十年。”吳掩面而走,“若你們共產黨急迫至此,未免取國民黨的性命太快了一點。”
局外人
陳獨秀缺席了檢討大革命失敗的“八七”會議,和此后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共產國際的代表鮑羅丁回國述職時,形容陳獨秀“像一個圖書評論員,他等待著書籍的出版,然后閱讀,寫書評”。
終于,1929年10月15日,中共創始人陳獨秀遭開除黨籍。和他一起被開除黨籍的還有中國“托派”的領導人彭述之。
撒手不再做領導后,自號“撒翁”的陳獨秀,陸續在新創的《布爾什維克》、《無產者》、《熱潮》等雜志上作文,“既不擁國,也不擁共”。自判局外的他,似乎再次體驗到了思考、寫作、批評自由的狀態。
陳獨秀生命的最后四年,是在四川江津(現隸屬重慶)的巴山蜀水間度過的。一直陪伴他身邊的,只有他的第三任伴侶潘蘭珍。
在陳獨秀所寄寓的鶴山坪石墻院里,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日夜輪番轟炸重慶的敵機,到了重慶南邊二十公里的這個小縣城上空,也就向東返航。
陳獨秀在山村中的避世生活,也難以求得完全的清凈。1938年,蔣介石的特使戴笠和胡宗南提著茅臺、瓜果登門,假托向其求教“對國事的看法”,來探探他的口風。陳獨秀漠然回絕,“逃難入川,雖國事縈懷,卻并不聞政治”。而暗中出此策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國燾,此時他已投身戴笠門下。
來人自找了個沒趣,被打發走后。陳獨秀終未能平息胸中波瀾,在1942年間寫下四篇宏文《我的根本意見》、《戰后世界大勢之輪廓》、《再論世界大勢》和《被壓迫民族之前途》。
雖藏之深山,陳獨秀的眼界卻仍遠屆大洋彼岸,乃及身后之世。他在《我的根本意見》中稱,“我們不能輕率宣布‘資本主義已到末日’,沒有震動全世界的力量之干涉,此次大戰自然不是資本帝國主義之終結,而是它發展到第二階段之開始,即是由多數帝國主義的國家,兼并成簡單的兩個對壘的帝國主義集團的開始。”
如此高瞻的預見,也正合于此時出使美國的胡適的觀察,“不很遠有個太平洋戰場,我們也許可以翻身”。陳獨秀的洞察,則更超越他們所存之世,預言到了二戰后的世界,兩大力量對峙的冷戰時代的開啟。
對于斯大林主政的蘇聯,他的觀點比二十年前犀利得多。十月革命剛取得勝利時,他只把蘇俄的勝利看作一項特例。現在他認為,“蘇俄雖然經過了社會革命,變更了財產關系,變更了國家的階級性,剩余勞動在名義上歸了工人自己的國家,而實際上遠遠優裕過一般工人工資和生活的高級職員及寄生官僚這一階層,還存在著”。
他直指“蘇俄墮落的大原因”,正在于“排斥議會制度,同時便排斥民主……獨裁制如一把利劍,今天用之殺別人,明天便為用之殺自己。”胡適1949年在駛往太平洋的一艘客輪上,編訂《陳獨秀最后論文和書信》時,慨然作長篇序言,“獨秀抓住了近代民主政治的生死關頭……承認反對黨派之自由,才有近代民主政治。”
1942年5月27日,油盡燈枯。陳獨秀在江津病逝。在陳獨秀的葬禮上,陳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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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浪人間四十年,我知我罪兩茫然;是非已付千秋論,毀譽寧憑眾口傳。
伊人去兮事跡猶存;人生功過自有評述。
言皆斷制,行絕詭隨。橫覽九州,公真健者;謗積丘山,志吞江海。下開百劫,世負斯人。
陳家的仆人吳元珍,目睹著浩蕩百余人的送葬隊伍,始對她家主人有了一點模糊的見解,“陳先生活著時,我們沒覺得他有啥。死了,才曉得他了不起。連縣長那么大的官,鞠躬時,還只能站在最后頭……”
(感謝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員馬勇教授對本文的校訂。參考書目:《陳獨秀著作選編》(一至五卷)、唐寶林《陳獨秀全傳》、朱洪《中共首任總書記陳獨秀》、沈寂《陳獨秀傳論》、王觀泉《被綁的普羅米修斯——陳獨秀傳》、中共江津市委黨史研究室《陳獨秀在江津》等)
【陳獨秀逸事】
偽造讀者來信
陳獨秀對輿論“炒作”早有一套自己的看家本領。《新青年》創刊伊始,開辟了一個“通信”欄目,發表讀者來信。陳獨秀開辟此欄目固然有激發公眾參與討論的考量,同時也是刻意營造“眾聲喧嘩”的氛圍,帶有相當的“表演”成分。
由于《新青年》“不特沒有人來贊同,并且也還沒有人來反對”,面對這樣一種冷清的局面,陳獨秀大膽而又別出心裁地上演了中國近代報刊史一幕前所未有的“雙簧戲”。“雙簧戲”上演的時間是1918年3月,主角是錢玄同與劉半農。先由錢玄同化名“王敬軒”,以讀者名義致一長函于《新青年》,肆意指責《新青年》排斥孔子,廢滅綱常,尤集矢于文學革命。再由劉半農代表《新青年》逐一批駁。指責者百般挑釁,批駁者刻薄淋漓,極具戲劇性和觀賞效果。
蔡元培幫他做假學歷
陳獨秀也曾在不同場合強調過自己沒有“學位頭銜”,但蔡元培為了讓陳獨秀順利擔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在給民國政府教育部公函中,附上陳獨秀個人履歷,稱陳為“日本大學畢業,曾任蕪湖安徽公學教務長、安徽高等學校校長”。這是蔡元培為應付教育部的官僚而故意為陳獨秀編造的。
蔡元培幫陳獨秀造假文憑一事,在當時的北大文科教授中雖然私下也曾多少有過一些議論,但后來就逐漸轉化成為一種對于蔡元培和陳獨秀兩人之間的人才佳話了。即,蔡元培為了推舉人才進北大當學長不惜代人編造假學歷,而陳獨秀雖然是帶著假學歷進了北大當上了學長也沒有什么后果,甚至也沒有什么人站出來說三道四,就連那時專門喜愛挑事兒的新聞媒體也跟著裝聾作啞起來。
坐監帶著小媳婦
1932年10月,在國民黨巨額懸賞多年后,陳獨秀被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國民黨各界紛紛致電中央要求嚴懲,共產黨也發表消息,罵他為資產階級走狗、反共先鋒。作為黨國要犯,陳被押赴南京接受審判,在滬寧道上,他依然酣然入睡。
后來他被關進老虎橋監獄。老虎橋監獄條件還算不錯,可以看書,可以會客,陳獨秀也就真的將監獄變成了研究室。他在牢房里擺了兩個大書架,上面堆滿了經史子集。他甚至還將自己的小媳婦潘蘭珍帶進了監獄,兩人在獄中公然做愛,且斥罵獄卒:“老子人犯了法,老子的性欲卻沒有犯法。”
(資料整理:蒲思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