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點朝鮮記憶
主持:閭丘露薇
《南都周刊》封面報道《朝鮮改革試水》讓我想起了訪問朝鮮的親身經歷。當初知道我要去朝鮮,父親說了一句:“嗯,看看過去的中國。”他說得沒錯,雖然我對于上世紀七十年代之前的中國毫無印象,但在朝鮮一個星期的時間,走過的地方,遇到的人,遭遇的事情,并沒有讓我覺得陌生。站在馬路邊歡迎隊伍內的小朋友,脖子上的紅領巾,白襯衣藍裙子,還有胸前的隊鼓,都似曾相識,我甚至可以從她們身上看到自己的童年。
也因為這樣,我從來不會覺得現在的朝鮮、特別是朝鮮人的舉動,有哪些值得嘲笑。也許表面上現在的我們光鮮、現代、自由了很多,但我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陪同我們的朝鮮官員,硬帶著我們走進一家針對外國人的商店,他自己掏出一疊美金給兒子買了一件樂高玩具。他會阻止我們拍不好看的東西,但是又會故意對我們的偷拍視而不見。他在中國工作了很多年,會講流利的中文,晚上卡拉Ok,他還會唱很多中國的流行歌曲。他也是那樣的讓人熟悉,甚至很多時候會讓我忘記他是朝鮮人。
很多人詫異,現在朝鮮的第一夫人居然使用名牌手袋。其實這有啥奇怪?在一部分人能夠享有特權的地方,這些人的生活,從來都是能夠和國際接軌的。
對外漢語教材中的
中國側影
語言于民族之優越感,自神話時代的希臘語便已有之。自威廉征服以來,法國人一向以“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引以為豪。即便波拿巴三世在1870年普法戰爭中被生擒,投降協議書依然使用戰敗國的文字。
殆至威爾遜總統推廣英語至歐洲,美國文化隨大兵和好萊塢走遍全球,法語輝煌不復往日,英語和英美文化橫掃全球,以至諸君苦四六級久矣。但法語在歷屆法國總統支持下,意欲振興;德國歌德學院、西班牙塞萬提斯學院亦不甘落后。
如此,便不難理解,孔子學院在大國崛起過程中對外推廣漢語及中國文化之合理性。
但,漢語在搶占文化高地方面顯得迫不及待,早期更是咄咄逼人。1958年第一套對外漢語教材中最令人驚愕的——也許并不驚愕——是,教材中的外國人在大饑荒年代遇到的中國人不但朝氣蓬勃,且能“在半年內體重增加4公斤”。至“文革”結束前,革命氣息始終濃郁。
而最近三十年,對外漢語教材展現的大國文化也隨政治、經濟上的改革開放出現多樣性,不再動輒強調革命和主義,而是求普世共性、存文化差異。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欣喜。
文化展示上,則更多表現出欲拒還迎的姿態:一面小心翼翼避免授人以文化入侵之柄,一面暗暗通過傳統、時勢表現文化自豪感,借用一句話評論——教材以劉翔、神舟、功夫、長城等文化表征以漫無節制的供應來造成外界漢語學習之需要。
值得欣喜的是,現代對外漢語教材已不再回避犯罪、腐敗等消極字眼,并開始逐漸接納網絡語言、舊詞新意。或許,曾帶有革命色彩的“同志”一詞,會在現今的課本中以另外一個含義出現。
因此,考察1949年以來對外漢語教材所展示的大國文化,其實也是在考察新中國六十多年的社會、文化變遷中的一個側影。——終歸還是側影,正如蘇格蘭人Tracey Fallon所說,若要真正了解教材之外的真實中國,“你最好還是自己來一趟”。
(8月27日本刊報道《對外漢語教材流變》記者 周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