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男殞命已有一段時間,網上仍有不少人不相信被擊斃的是他本尊。我也曾狐疑,現在暫且相信。過去的許多年里,滿城盡是匹諾曹,我們望見那鼻子忽大忽小,跟隨心所欲的陽具一般,被晃花了眼,終于成了杯弓蛇影的人。
前日有高瘦男子敲門,說要檢查有線電視網絡,家人打開門縫說沒問題不需要。我下班后得知,告訴家人碰到陌生人別開門,如今莫名其妙登門的人往往非賊即匪,若真有正事,待我回家再說。其實我在家也是一樣的備上閉門羹。去年冬天我獨自在家,有兩名女子敲門說要做入戶調查,我沒理她們。我一沒違法二沒超生,沒什么可調查的。她們若是女匪,赤手空拳打架我倒不懼,就怕她們摸出兩把槍來。我家倒無甚值錢東西,惱羞成怒的她們諒必讓我在三九寒冬里脫個精光,然后把流氓兔的億萬弟妹們盡數擄去。
信任危機,是當代中國最大的困境。當然這也不獨中國有,貞操鎖、測謊儀都是西洋發明,在剛結束不久的奧運會上,亦有各種林立的儀器測尿樣。我的眼神,機器的光芒,都在冷峻地告訴你:我信不過你。
不獨倫敦奧運,中國也有獨步天下的新型測尿儀。有網民說自己在溫泉里內急,于是往熱水里再加一注熱水,這本是古道熱腸之舉,孰知溫泉瞬間變紅,原來商家在水里下藥,遇尿變紅,保安立馬把他拖出水面,罰了800元。我想起菲爾普斯也自陳在奧運泳池里撒過尿,倘若倫敦也采用這種先進藥物檢測,那就壯觀了:菲爾普斯波浪四濺,身后一條清晰的血線,宛如一尾鯊魚銜著半扇人肉疾走碧濤,又宛如一尾正來例假的美人魚心急火燎奔赴水下龍宮超市急購護舒寶。
自古以來,天朝不信藩邦,主公不信臣子,東宮不信西宮,官吏不信同僚,輕信而重諾的宋襄公和尾生都成了后世的笑柄。時至今日,不可信的更多了,如果有可能,我想給自己的銀行存款加一把貞操鎖,給臺上作報告的領導裝一個測謊儀,然后拿著一臺精度堪比反興奮劑儀器的微型儀器,每次上菜市場時測一測哪些菜蔬有毒。
古龍小說常說:最危險的敵人是你最親密的朋友。蓋因最親密的朋友知道你的信任是最大軟肋,撲殺起來不費吹灰之力。防敵人易,防朋黨難。諸葛亮對敵人可以七擒七縱,但殺起馬謖時眼都不眨。1968年,朝鮮特工奇襲青瓦臺,欲狙殺韓國總統樸正熙,失敗;1974年,朝鮮人再次行刺卻只殺死了樸妻,恰好成全了樸總統“升官發財死老婆”;1979年,樸正熙到情報部長金載圭家喝酒,席間罵金工作不力,被金部長一槍崩了。
在一個謠諑彌漫、各懷鬼胎的年代,信任是一件艱難的事。想來最值得信賴的,只剩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系,但這也是相對而言,冰心之孫與父親爭財產,可以到祖母墓碑上寫血紅大字。其次值得信賴的,大概是夫妻關系,但不牢靠的也多,妻子引郎入室謀財,身為億萬富翁的丈夫也是會殺人的。
所謂的相濡以沫、生死與共畢竟太少。想起一個段子—
孫悟空借芭蕉扇時,說:“嫂嫂,我已經在你里面了。”鐵扇公主說:“你快出來,啊,啊,啊,叔叔我受不了啦。”孫悟空:“嫂嫂,我馬上要出來了,你快張口。”鐵扇公主:“啊……”牛魔王在門外沉默地聽了半晌,留下一紙離婚協議,揚長而去,冷寂的長街傳來他的低吟:“我達達的牛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綠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