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個敏感時期,風波又一次猝不及防地降臨了。
“只要中日關系稍一緊張,總有人拿這事做文章。”許晴說的“這件事”,指的是國籍事件。釣魚島問題最近牽動各方神經,“許晴是日本籍”的言論不出意外又在網絡上流傳。十多年前被安上日本籍之后,這種聲音差不多隔幾年就會被大肆渲染一次,上次鬧得沸沸揚揚是她加盟《建國大業》出演宋慶齡的時候。
“我到現在為止,只是去日本旅游過,而且每次待的時間都沒有超過一星期。”許晴說,“非要把我跟這事扯上關系,也只是我姐姐在日本上過學。她的本科和碩士都是在日本念的,她和姐夫、孩子在日本生活了十幾年,但是她們也沒有加入日本籍。”
盡管在許晴看來,解釋是一件特別無謂的事情:相信你的人,不必解釋;不信的人,怎么解釋都沒用。但是每當這種聲音傳來,她還是需要耐著性子不厭其煩地澄清真相,這次也不例外。從大學二年級出道至今,圈子內外大小風波經歷無數,她終于習慣了這一切。
“我跟從前最大的不一樣,就是以前我必須遠離,內心才能安定;現在就算人在圈子中間,也能感到自在。”
交完這次作業就退學
很難再找到一個女演員像許晴一樣,最初是懷著巨大的抵觸走上這條路的。
很多觀眾第一次看到她,是在1982年版電視劇《西游記》中。少女許晴出演太上老君煉丹房的仙童。那次戲份極少,拍攝讓她苦等6小時才開工,讓她對這個圈子從一開始就毫無好感。后來劇組需要補拍一些鏡頭,無論怎么解釋,她都不同意。“反正我以后也不會干這行。”
這也是父母的心愿。許晴出生在一個文藝之家,母親是舞蹈演員,父親曾是賀龍的警衛員,因為外形帥氣俊朗,在賀老總建議下,最終也進了文工團。為了讓女兒遠離這個圈子,父母甚至都沒讓她在總政大院長大。出生9天后,她就和姥姥一起,住在了外交學院,直到高三。
高考那年回到總政,叔叔阿姨看到眼前突然就亭亭玉立又氣質脫俗的她,一個勁地勸他父母:這么好的條件,一定要上電影學院!許晴提出報考時,最不以為然的是爸爸:去試試,可以;但是不要抱任何希望,你不是這塊料。
“我那時根本不懂表演,甚至連小品是什么都不知道。”許晴只記得考試時她跳了一段跟媽媽學的踢踏舞,最終居然一路過關斬將進了三試。那年19歲的她最后收到了兩份錄取通知書,一份來自國際關系學院德語系,一份來自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那是1988年。
突然偏離父母預設的軌道,并非許晴一時心血來潮。青澀少女在那年迎來了自己的初戀,他也在總政大院。“我只是想離他的圈子近一點。如果學了德語,跟他的工作不會有任何交集。”從那時到現在,許晴依然愿意為愛情飛蛾撲火。“如果我現在的工作跟感情有沖突,給我奧斯卡我也不要;如果我真喜歡,哪怕大家都恨他,也不算個事。”
跟很多夢寐以求進北電的女孩不一樣,許晴入學兩個月后,就跟父母提出想退學。那些無實物、天性釋放的表演課令她厭煩透頂,每次交表演作業前她都抓狂。父母堅決不答應她的決定。就像反對初戀一樣,他們會提出意見,但如果許晴堅持,父母不會強求。
“許晴你到底喜不喜歡表演課?”老師在課上問她。“不喜歡!”“你喜歡表演嗎?”“不喜歡!”——“那你出去!”
那位把她轟出教室的老師是表演系教授齊士龍。下課后,他把許晴叫到辦公室:“你知道嗎,你是一個特別不一樣的孩子,你的眼睛特別干凈。你必須喜歡上表演,因為我知道你一定能出來。如果你非要退學,你先認真交完我下一次的表演課作業。”
“交完作業就可以退學是嗎?”她看著眼前苦口婆心的老師,歡天喜地地走了。
那次作業是排演《駱駝祥子》的片段,許晴的角色是虎妞。“祥子,我有了!”從來在課堂上恨不得消失的她,一想到今天過后就能離開這里,徹底豁出去了。忘情表演過后,她站在大家面前,像一個囚犯等待著即將宣讀的特赦令。
安靜,還是安靜。人群中突然響起了掌聲,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到最后,齊老師和全班同學起立,集體的掌聲讓她完全懵了。那天,臺下的大家被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男人婆許晴給震了,而她,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酣暢淋漓、角色附體的快樂。
跟紅毯絕跡
“許晴是一個特別低調的演員,她在拍攝時非常努力。今天,因為她在外地拍攝,不能來到現場,謝謝101位評委給她的這個殊榮。”2010年10月16日,在江蘇江陰舉辦的第19屆金雞百花電影節頒獎之夜,《建國大業》導演之一黃建新代替許晴,領取了百花獎最佳女配角獎。與她同時獲獎的還有演員王嘉,這是歷史上第一次出現百花雙黃蛋。臨近尾聲,組委會專門對此作出解釋。喜訊傳來時,許晴正在橫店拍攝新戲《皇糧胡同十九號》。不到現場依然獲獎令她驚喜,不過她從不領獎的慣例至今仍沒打破。
她的從藝歷程中,惟一一次去現場領獎,是生平第一次獲獎的時候。
大二那年,許晴被陳凱歌選上,進入《邊走邊唱》劇組。之后,她又被北影四大導演之一的凌子風選中,出演電影《狂》的女主角蔡大嫂。沒有退學的她用極高的起點,開啟了自己的表演之路。憑借《狂》,初出茅廬的許晴獲得了表演生涯的第一個獎項——一個協會獎。
當時,她正在新加坡參加文化交流。畢業那年,新加坡廣播局在中央戲劇學院、北京電影學院、上海戲劇學院三大藝術院校應屆畢業生中遴選一圈,許晴成為惟一人選受邀赴新。消息傳來,她卻一口回絕——當時有兩部后來成為名作的電影上門找她:一部是謝飛導演的《香魂女》,一部是何平的《炮打雙燈》。“我要做的是電影,可是那邊只有電視。”最終,她極不情愿地登上了飛赴獅城的班機。
回國領獎的她,懷著朝拜一樣的狂熱喜悅回到了電影圈,和大大小小的前輩坐在一起。《狂》關機那天,劇組很多人包括她都在哭。就是因為喜歡,不希望這種快樂拍攝的日子結束。所以這一天,她憧憬了很久。
頒獎夜,不快的小插曲來得實在有些始料未及。獎金在餐桌上不翼而飛,這類小事可以忽略不計,她最大的失望來自內心,“我站在領獎臺上,發現大家不是真心在祝福。人與人之間的那種熱愛,我一個小女生,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們的眼神投給我的氣息,不是我所敬重的。”
多年后回想這一幕,許晴依然覺得:一個新人對行業的敬畏和熱愛,被默默地褻瀆了。從那以后,她再也沒去現場領過任何一個獎。她與這個圈子,至今有距離。“我不覺得那個場是養心的,我去了會受傷。我們熱愛的是電影本身,如果大家不是為這個來,我就不想把自己擱在里面。”
“我在剛才來采訪的路上還跟助手說,為什么走紅毯非要穿成那樣?我穿白襯衣真的就不行嗎?”許晴對我說。“我不喜歡,很不喜歡。我不想被改變。”
2003年,許晴憑借兩部央視熱播大戲《DA師》和《蓋世太保槍口下的女人》獲得中國電視飛天獎最佳女演員提名。如果那天她去現場,獎項歸屬毫無懸念。頒獎前20分鐘,片方一直給她打電話,希望她無論如何趕到。她說自己剛下飛機,再去化妝趕到現場來不及。其實當時她跟兩個同樣信佛的女朋友在談佛學。
“你如果不來,獎就給下一個了。”這是許晴領獎前聽到最多的一句話,“那就給吧。”這也是她最固定的回答。“我不到場,就不給獎,那這個獎的含金量,你我都清楚了。”
為了愛情什么都不顧
“我一直認為我應該是賢妻良母,這也是我的理想。相夫教子,就是我眼里女人的最終歸宿。”許晴的這種自我設計,跟她的角色傳遞出的公眾形象如出一轍。容貌姣好甜美,舉止大氣端莊,氣息健康干凈,對于絕大多數中國男人來說,許晴滿足了他們對另一半的想象和期待。當然,流言和緋聞不會因此就對她網開一面。
2006年,身在美國的許晴第一次從出版物上看到了自己的緋聞。“之前我對鉛字印刷的東西一直深信不疑,但當我看到那些細節時,傻了。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肯定信。”
關于許晴的緋聞中,傳播得最厲害的有兩個:一個是她被“前夫”劉波包養,后者涉嫌欠債過億潛逃日本;另一個說她是前建行行長王雪冰的情婦。
“我跟劉波談過戀愛,有四五年的時間,這是事實。”許晴說,“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在北大上學,是季羨林先生的關門弟子,正在跟老師一起做傳世藏書。后來他去做生意,成了商人以后,我們就分開了。他出事的時候,我們已經分開快兩年了。”分手,是因為“做了商人以后,他開始膨脹起來,我很不喜歡”。至于“前夫”,許晴說她們并沒有結婚,“后來我們也沒有任何聯系。”
另一樁緋聞的主角王雪冰2003年以受賄罪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2年。“我跟他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過。我認識他,也是跟劉波戀愛的時候,一起在聚會中見過面。”
“我到現在都不會開車。但是你看寫出來的那些內容,什么親自給我500萬,還有紅色法拉利,我當時就開走了。”在律師的建議下,許晴選擇了起訴某媒體。“說我那么多次我也就忍了,但是后來把我爸爸也牽扯進來,這個我絕對不允許。”
在電視劇《來來往往》中成功出演女主角林珠之后,許晴獲得了越來越多男性觀眾的喜歡,但因為這個角色的第三者身份,“我失去了很多女性觀眾。”“二奶”、“情婦”的傳言,從此再也沒有消停過。
“我是那種為了愛情會什么都不顧的人,你今天眼睛里少了一絲愛的純度,都不行。”許晴大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以我的性格,就是只能做‘大奶’還不能有‘小三’,你說我怎么可能被包養或者做‘小’?”
幾年前,一段感情結束之后,許晴迎來了人生又一大變故:最愛的姥姥離開了她。“那是我第一次面對親人的生離死別,我也是從那以后,才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許晴來到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求學,她心中一直有個遺憾:從大二開始,她就不斷在拍戲,所以真正在學校的時間非常少,她想彌補自己沒有滿足的校園情結。直到《建國大業》開拍,許晴才再度回國。
最想演《蝙蝠俠》里的小丑
王志文、濮存昕、陳道明、姜文、孫淳、陳寶國、張豐毅、巍子……在許晴的作品年表上,這些國內最優秀的男演員,全部和她有過合作。這一點,甚至許晴的同班同學、演技精湛的實力派蔣雯麗,都沒有盡數實現。
“你知道我最想演的角色是什么嗎?《蝙蝠俠》里的小丑!”許晴說,“我不是什么角色都能演,小人物我可以演,但是小人我不能演。我對有些事情有敬畏,是因為覺得不能沾。但是從來沒有一個角色,像小丑這樣,強烈地激發了我的表演欲望。其實我骨子里,是一個既匪氣又霸氣的人。”
《通往角色的不同創作途徑》,這是許晴當年畢業論文的題目。她從出道至今,一直都渴望打通自己和角色的關系。
“我知道自己內心特別想要的是什么,別人眼里的角色轉型、形象顛覆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每個演員骨子里都有自己本身,你去演那個真正的自己,才會前所未有地享受。演員期待的,一直都是脫離你現在的表象,但是又一直深埋在你骨子里的東西。小丑這個角色就是這樣,他是個大反派不假,但是說的又句句在理。角色背后有太多的故事,人物性格本身有內在精神。我每次重看,都會想要是我來,我會怎么演。”
3年前,許晴曾公開表示,自己在5年之內,有三大愿望要實現:以制作人身份,做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然后生個寶寶。在去年播出的電視劇《皇糧胡同十九號》中,許晴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監制”欄中。她籌備的電影劇本也在進一步修改。
“可能這第三個愿望要失言了。”停頓一會,許晴哈哈一笑,“不過也說不定,那個人也可能很快會出現,誰知道老天怎么安排呢?”
要是當年去了國際關系學院,外交官許晴現在會是什么樣?“我也是后來才慢慢明白,我的性格根本做不了外交官。做了一次制作人之后,我也確信我根本不適合做制片人。我很慶幸,我其實真的就只適合做演員。我現在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表演。但是結束工作之后,我會很快抽身。其實做演員,你面容的亮光、外在的心相,一定都是你的根性和修為決定的。人活著就是在不停地尋找同類,人生呢,就是一個盈虧的過程。盈的過程來得慢一點,就會很從容。所以我知道我的晚年一定很幸福。”陽光打在她素面朝天的臉上,看不出43歲女人的痕跡。“我不要一時,我要的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