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寶第一次接受挫折教育,是在他一歲的時候。當時他剛學會走路,勤奮地去幫一位哥哥推車。旁邊一位兩歲左右的朋友沖出來,對著他腦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寶一定很痛,但他只是迷惑地看著這位朋友,然后眼看著他媽媽像我國外交部一樣文明地表達了嚴正抗議,始終沒有哭一聲。
那晚睡到半夜,他突然在睡夢中嚎啕大哭,肝腸寸斷。我想也許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好意被粗暴地辜負了。
我開始有點內疚地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代表一寶的外交部是強硬而野蠻的,他會不會睡得更好?
一寶很符合某位大師傅理想人類的標準,有著野蠻人的體魄,與文明人的精神,他力大無窮,卻溫良恭儉讓,自己喜歡的水果,也拿去一片片喂給朋友吃,直到喂得朋友全吐出來。他喜歡的玩具,被別人用暴力搶走,他也只會扭頭找媽媽,要求媽媽去伸張正義,為他表達最強烈的憤怒。
他文明禮貌的媽媽,經過許多次反思之后,有一天終于突破自我,從一位霸占了一寶玩具死都不肯還而他媽媽始終坐在一旁淡淡微笑的哥哥手里拿過玩具,遞還給了一寶,一寶破涕為笑,我仿佛聽到他自豪地用四川口音說:我們家外交部,雄起!
在處理諸如此類的外交爭端中,我和形形色色的外交部打過交道。有的外交部和我一樣為保護人類文明火種忍辱負重,有的外交部會鼓勵她的孩子去爭奪他想要的一切,文明外交部在和野蠻外交部的交戰中總是落荒而逃,一邊恨恨地想這些都是野蠻人;而野蠻外交部不幸遇到更野蠻的,幼稚園局部戰爭就會演變成文明社會絕不想看到的成人大戰。
孩子一歲左右時,模仿能力開始變得特別強。一寶的朋友里頭有個孩子侵略性特別強,動不動就打罵其他小朋友,大家都對她走避不及。有天她家保姆不小心泄露機密,原來她爸媽在家經常上演暴力大戰,菜刀飛鏢什么的到處亂飛。大家不禁同情地說:哦……
所以我一直覺得寶寶和媽媽的成長是同步的。一寶在學習成人的舉止與游戲規則,他的媽媽也逐漸成為日漸圓滑的外交部。一寶與小朋友陷入地區性爭端,如果這位小朋友碰巧也有一個文明外交部,我會說,來,寶寶,我們和哥哥商量一下,你玩一會兒他玩一會兒。如果碰到的是強取豪奪的帝國主義之類的,我就會說,寶寶,你自己去拿回來。
這是個殘酷的人類世界,這么小就不得不知道一團和氣是混不過去的。卻不知道,有些成年人什么時候能明白嬰幼兒們一歲半就明白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