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拜物教的風險與文化貧血癥的隱憂——2011年國產億元大片周票房集體“高臺跳水”現象透析

王 鵬

貨幣拜物教的風險與文化貧血癥的隱憂
——2011年國產億元大片周票房集體“高臺跳水”現象透析

王 鵬

“后百億時代”的中國電影產業繼續凱歌高奏，截至2011年底，全國票房收入再創新高，成功躍上130億關口，國產票房過億電影數量穩中有升。受“注意力經濟”和“饑渴營銷”的推動，多部國產大片首周放映票房創下新高，然而受口碑不濟拖累，次周、第三周出現票房集體“高臺跳水”現象。事件群發凸顯出中國電影十年產業化發展過程中“唯票房論”的貨幣拜物教風險陡然上升，以及創意匱乏、娛樂至死、品味低俗等文化貧血癥隱憂加劇。電影創作只有堅持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才能生產出“叫得響、傳得開、留得住”的高質量作品，才能推動電影產業的振興和良性發展。

億元大片;周票房;高臺跳水;貨幣拜物教;文化貧血癥

2010年中國電影市場飛速邁入“百億時代”的欣喜尚未散去，2011年中國電影產業又一次實現了歷史性跨越，以28.9%的增速，提前74天超越百億，年終成功躍上130億元關口，達到131.15億元。“后百億時代”的國產電影，以70.3122億元票房再次突破數輪多部進口分賬大片的圍剿，占據市場份額的53.6%。18部國產影片在2011年登上億元票房排行榜，其中賀歲巨制《金陵十三釵》以4.6714億元雄踞國產影片榜首，暑期獻禮大片《建黨偉業》以4.229億位居次席，《龍門飛甲》、《失戀33天》、《新少林寺》、《竊聽風云2》、《白蛇傳說》、《將愛情進行到底》、《武林外傳》、《畫壁》分列國產影片票房第3—10名。

但令人遺憾的是，國產億元影片數量的激增并沒能撐起一個健康、良性發展的中國電影市場。攜眾明星、高概念、炫目特效轟轟烈烈入市的國產大片在絢麗開畫后就陷入了口碑不濟的怪圈，票房紛紛在次周或第三周便急轉直下，集體出現“高臺跳水”現象。

掉入工業生產窠臼中的中國文化產業，倚重“短、平、快”式的發展戰略，過分強調眼前效益，而對電影本身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品位重視不夠。“唯票房論”的思維邏輯導致當下中國電影市場出現了嚴重的“失序”和思想貧瘠，價值陡然裂變的中國電影陷入了貨幣拜物教的風險和文化貧血癥的危機之中令人擔憂。“金本位”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中國式大片將難以維系自身的審美獨特性，難以建構成熟、規范、富有創造力與競爭力的民族電影產業。

一、貨幣拜物教的風險——“唯票房論”的桎梏與藝術自律的失范

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敏銳地發現了商品形式不為人知的奧秘:“商品形式在人們面前把人們本身勞動的社會性質反映成勞動本身的物的性質，反映成這些物的天然的社會屬性，從而把生產者同總勞動的社會關系反映成存在于生產者之外的物與物之間的社會關系。”①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進一步對“貨幣拜物教”進行了深入的批判。他指出:“貨幣，因為它具有購買一切東西的特性，因為它具有占有一切對象的特性，所以是最突出的對象。貨幣的特征的普遍性是貨幣的本質的萬能;因此，它被當成萬能之物。”②

“萬能作用”的貨幣在“后工業時代”依舊鉗制著無數中國電影人，節節攀升的單片電影票房收入成為電影業界考量一部作品優劣的“有形標尺”;是否賣座成了今日產業化格局下電影導演、制片人共同面對的焦點。作為擬人化存在的貨幣，不再是人創造的結果，反而成為鉗制電影人藝術求索的精神枷鎖。“唯票房論”的“GDP思維”滋生了一批悖逆藝術規律、粗制濫造的“偽大片”出現。它們毫無顧忌地篡改歷史，渲染嗜血的暴力，人為制造情感波瀾，抽空價值內核，用偽飾的造作和廉價的感情換取票房上的一時之快，實則陷入了“貨幣拜物教”的窠臼中，反而加重了自身潰敗的風險。

2011年，香港導演李仁港的《鴻門宴傳奇》與莊文強、麥兆輝的《關云長》讓高概念、大制作、全明星的古裝歷史大片一時間成了全民討伐的眾矢之的。錦衣衛當道、暗無天日的大明王朝不再是李仁港所鐘愛的歷史圖景，他另辟蹊徑，將影像敘事的關節點重置在秦末楚漢爭霸下岌岌可危的咸陽城。歷史上心懷詭異、暗藏殺機的“鴻門宴”雖然早已是婦孺皆知的經典，但李仁港用快速跳接的剪輯手法刻意營造了一出新的傳奇。該片于“前賀歲檔”11月23日首映，首周排片66909場，票房8200萬元，盡顯國產古裝大片的威風。在被李仁港式的“傳奇”所講述的《鴻門宴傳奇》中，項羽與劉邦不再是冷兵器時代鴻門宴博弈的焦點，楚、漢兩大謀士——范增與張良的智力比拼才更加凸顯出“文化軟實力”的重要。一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鴻門宴會被無端地解構成了一盤扣人心弦、令人窒息且最終兩敗俱傷的棋局。鏗鏘有力的棋語、撲朔迷離的棋路、須飛發動的角力徹底置歷史的本真面目于不顧，隨意拼接、改寫。這不僅無法拉近影片與觀眾的心靈距離，也使得觀眾已有的歷史記憶無法得以落地。該片上映第二周在排映場次微跌10.9%的利好形勢下票房大幅縮水36.6%，第三周更是在排映場次超過30000場的前提下較前一周暴跌69.8%，最終勉強撐過第四周，票房止步于1.5億元關口。

表1 《關云長》周票房一覽表

香港電影的“金牌搭檔”莊文強、麥兆輝更是在《關云長》中顯得“水土不服”。該作有意拆解歷史，強行拉開觀眾與歷史的距離，制造陌生化效果，以期縱情聲色，娛樂眾生，搶占市場。《關云長》中“甄子丹版”的關公在相貌上與《三國演義》中“身長九尺，髯長二尺;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使青龍偃月刀，胯下赤兔馬”的三國名將關羽大相徑庭，“不求形似”正如《建黨偉業》中“劉燁版”的毛澤東一樣，無疑是為吸引青年主流觀影人群的一種刻意妥協。缺乏了標志性特征的關云長一出場，經驗的懸置和歷史的可疑一股腦地將觀眾的思維定勢徹底打垮。眩暈的觀眾急切地想通過“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歷史線索為身陷囹囿的關公找尋義膽忠肝，然而，影片中尚未擺脫曹操招降的關羽卻又長久地陷入了與劉備未過門小妾綺蘭的感情糾葛中不能自拔，甚至險些因此中了曹操的奸計。這樣強加的感情戲不但沒能使影片在雙線并行的結構中更顯緊湊，反而出現了些許的脫節，讓觀眾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影片中若即若離的關、曹二人更是多次促膝酒談，“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一個劉備”的追問不但沒能給關羽加分，反而變身成為最有趣的笑料。除此之外，全片臺詞文白夾雜，現代流行語匯運用隨意，如“明明是天子挾曹操以令諸侯。但我知道，這種屁話一定會有人信，兩千年以后還會有人信，但是它仍然是屁話”，“劉備過時了，我曹操才是新鮮貨色”等更顯媚俗之狀。影片中不僅“無厘頭”的文戲成了敗筆，即使港人擅長的武戲也乏善可陳。肆意地將關羽“過五關斬六將”簡化為三兩場惡斗，為了增強打斗效果，故意將打斗安排在逼仄的空間(如城墻腳下的巷道、走廊)內進行。這雖然放大了一對一決戰的慘烈，卻也將耍不開大刀的關羽丑化了。殺紅了眼的關羽在與滎陽太守王植的對決后引來公憤，被百姓視作惡魔，群起而攻之，若不是曹操及時趕到，一句“云長兄，英雄，自然你來當，小人，我來!”為關羽解圍，否則因綺蘭而起的殺戮將使關羽遺臭萬年。如此建構的《關云長》，于4月26日周二開畫，一片獨霸“前五一”檔，半價日當天票房1600萬，創春季檔首映日最高記錄。該片首周六天票房飆升至10200萬，成為本年度第二部首周票房超億元的國產片。本以為該片票房沖擊2億不成問題，然而隨之而來的惡評席卷整個網絡，擁有5000萬用戶的豆瓣網竟給該片打出5.0的低分(滿分10分)，成為2011年豆瓣網評分最低的三部票房過億國產影片之一。網友們紛紛發表評論，表示對該片的不滿，甚至有網友直接要求《關云長》劇組應在關公像前道歉以此謝罪。但該片的主創非但沒能及時警醒，反而暢言“沒有爭議的電影沒人看”。接下來的票房走勢著實印證了該片的口碑，第二周觀影人次跌幅達52.8%，票房跌幅達51%，第三、四周更是雙項數據均較前周跌幅超過80%。這無疑印證了以獲得高額票房為唯一目的的電影制作，不僅不能促使產業核心指數上升，反而會造成電影品質低俗，貨幣拜物教引發的“泛娛樂化”必將使得影片質量大打折扣。缺乏自律的市場秩序可能會讓部分投機者暫時鉆了空子，但十年中國電影的產業化改革昭示，如果有人膽敢仍然低估觀眾的品味，制造低劣、乏味、隨意的文化垃圾，必將失去觀眾，阻礙電影產業的縱深發展。

二、文化貧血癥的隱憂——敘事深度的消失與人文精神的失落

2011年18部票房過億的國產影片分屬歷史劇情、動畫、愛情、動作、喜劇、警匪等近年來國內最為成熟、票房較高、受眾較為穩定的六大類型。這些影片一經上映，便因“注意力經濟”和“饑渴營銷”贏得了頗高人氣，首周飆升的票房屢破紀錄，《白蛇傳說》更是稱雄當周全球票房榜。然而，虛假繁榮的背后難掩集體患“文化貧血癥”的隱憂。從次周表現來看，《關云長》、《財神客棧》票房縮水超過50%;《倩女幽魂 2011》、《武俠》票房跌幅超過40%，勉強撐到第三周;《新少林寺》、《白蛇傳說》、《畫壁》較次周票房縮水高達60%以上;《喜羊羊與灰太狼之兔年頂呱呱》、《最強囍事2011》、《將愛情進行到底》、《竊聽風云2》、《武林外傳》票房跌幅則在40%—60%之間。受“注意力”拖累，2011年國產票房過億電影呈現出“短命”、“易碎”、“偽飾”、“一次性消費”等特點。即使是《金陵十三釵》、《龍門飛甲》等賀歲巨制，也同樣顯示出票房走勢與預期相差甚遠的態勢。這使中國電影十年產業化培植起來的鐵桿觀眾紛紛轉投進口大片。2011年共有17部好萊塢進口大片票房破億，其中，《變形金剛3》上映首周4天票房突破4億，26天躋身“10億俱樂部”，《功夫熊貓2》票房接近6億，《加勒比海盜4》票房達到4.7627億，甚至連悄無聲息的動畫片《里約大冒險》也以連續8周盤亙票房榜前10位的穩定成績躋身億元。

表2 第三周較第二周票房跌幅在40%—60%之間的億元國產電影(單位:萬元)

深度模式的消失、人文精神的失落、消費主義大行其道、文化造血功能衰退、娛樂無極限等文化貧血癥狀在2011年國產高票房喜劇電影中表現的尤為突出。

《財神客棧》中極盡能事的搞怪從自毀形象開始，對鏡自嘲的老巴最滿意的竟是滿口齙牙的嘴，而武林高手所謂的武功也千奇百怪，“音波功”能震人心魄，《滿江紅》從聞問切口中念出也是絕世武功，甚至連迷藥這種中國武俠片中的獨門暗器也被冠以“半推半就丸”、“白干一場”的名字。這些元素堆砌在一起，無疑后現代式地解構了武俠世界中應有的微言大義以及儒釋道文化的精妙，淪為惡俗的、恣意的消費行為。而片中主角龔少爺更是師出無門，無厘頭地恪守“武以快為尊”的信條，在光怪陸離、兇險殘酷的大戰中出手不凡，一生兜售武林秘籍的爺爺成了龔少爺的恩師，這一情節全然與《大笑江湖》中偷看武林漫畫書的小鞋匠同出一轍。騙賞金的水龍女、火龍女與兩位三等衙差共赴險境的真實目的在影片中只是為了一場交易，全然消解了索案循跡的動機，情感表現更是缺乏可信度。從道德說教、意識形態建構中逃遁出來的新世紀電影，遁入了世俗調侃、戲謔蒼白的消費理路中，毫無醒世、國族寓言等文化內核可言。

《武林外傳》更是如此，大雜燴式地雜糅著當下人社會生活中的諸多難題，極盡戲說、惡搞之能事，“恰似一個個電游段子的拼盤”③。一場“娛樂至死”的插科打諢后借古諷今的寓意被懸置，成了“無意義的能指”。

如果說喜劇片以拆解宏大敘事、空置文化反思以求戲劇化效果、增強喜感尚且情有可原，那么，在充滿善與惡對立的警匪片、動作片中，空洞的敘事背后充斥著廉價的情感救贖，電影文本的虛構性被無端放大到被人一眼看穿的地步，則讓觀眾不能容忍。

《新少林寺》中，惡名昭著、斗狠嗜血的軍閥侯杰一場訂親宴后眾叛親離，他在怒氣未消、怨在心結時迅速遁入佛門，并在少林浩劫中充當中堅，帶領少林眾弟子奮勇抗敵，以己度人，換來曹蠻的幡然悔悟。這一性格突變與做飯僧悟道的點化密不可分，而這個滿口操粵式河南話的“禪武”之人的出場，無疑是為了更好地營造“少林”精神，卻顯得間離效果十足。《新少林寺》的票房野心與少林寺做強文化產業的雄心恰如其分地結合在一起，構筑出了一部編織感極強、品味低俗、不倫不類的動作大戲。

《竊聽風云2》與前作產生了無法彌合的裂隙而遭人詬病。影片中完全將三個主要人物做扁平化處理，香港知名證券商羅敏生如何落入金融騙局，唯唯諾諾充當他人的棋子?總督察何智強為何會執著于調查一起與自己專業并無關聯的案件?這一連串的問題在影片中都沒能給觀眾以更深層次的挖掘，也由此凸顯出了人物性格的扁平。竊聽者司馬念祖緣何遁入復仇深淵無法自拔，在片中交代確鑿，這反而為這個人物的扁平提供了塑造的基礎。一場源于貪念的殺戮使得司馬念祖沉溺于父輩的敘事中，抹殺了自己的心路歷程。追求敘事的離奇，執著于娛樂味濃烈的華麗陰謀，使得《竊聽風云2》沉迷于商業運作而非人性開掘，情懷的低級導致了趣味的鄙俗，牽強附會地將金融界的丑聞、個人的家恨與車臣、中東反恐聯系在一起，看似境界開闊實則乏善可陳。一味追求商業利益的電影人，缺乏了建構獨具中國文化特色、饒有興味的詩化電影和樸拙真誠的現實主義電影的耐心和勇氣，一味追求視覺的奇觀化、敘事的直白化、節奏的緊張化，必將造成淺層、表象、從眾、諂媚、缺少人文精神的電影制作日漸泛濫，成為“眼球經濟”、“注意力經濟”的負產品。

表3 《白蛇傳說》周票房一覽表

以主打愛情魔幻為噱頭的億元票房電影《倩女幽魂2011》、《白蛇傳說》、《畫壁》儼然把電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吸引觀眾的眼球上，渴望從注意力的經濟學效益中獲利，縱情的聲色場成了中國電影人的欲望棲息地。顛倒黑白的是非觀、陳腐老舊的婚戀觀，全然無所禁忌地在“公共空間”加以展示，實則是一種社會的倒退。

葉偉信版的《倩女幽魂2011》一改老版感情線單一的故事建構，融三角戀愛于其中，原本人鬼戀陡然變身人妖戀，聶小倩、寧采臣純美的愛情悲歌被演繹為聶小倩、燕赤霞奇幻絕倫的畸戀，是非善惡的裁判被縱情于色誘的敘事變得曖昧、難辨。

《白蛇傳說》將“狂歡的色情”貫穿于整部影片，水下激情一吻讓許仙頓時墜入情網，而來到人間的白蛇并非為了報恩，只因山中修煉千年按捺不住寂寞，一見鐘情發展為“癡心”，使得原本美好的人蛇相戀出現了太多巧合和人為造作。更令人發笑的是，除卻變真情為色誘外，法海也曾為自己除妖降魔的人生做出過“執著是對是錯”的疑慮。如此的東方魔幻只獲得了豆瓣網5.1分的評分，成為2011年豆瓣網評分最低的三部票房過億國產影片之一不足為怪，第三周票房較次周大幅度跳水也在情理之中。

出自古典名著《聊齋志異》的《畫壁》，在2011年國產億元票房電影中口碑墊底，豆瓣網評分跌破5分。綜觀全片，的確顯出文化侏儒的樣貌。片中的“魔幻”之所“萬花林”全然可被看做是一個受了情傷的女性(姑姑)為報復男性的絕情而刻意制造的“沒有男性，只有女性”的“無性無愛樂園”，最后姑姑一反常態款待并留書生朱孝廉、書僮后夏、山賊孟龍潭于萬花林中與姑娘們結合實屬利用，將男性當做生殖工具，而芍藥與書生的愛情更是穿鑿附會、簡單突兀、隨意想象成分較濃。蒲松齡在《聊齋志異·畫壁》中自言道:“幻由人作，此言類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褻境;人有褻心，是生怖境。菩薩點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動耳。”其意中多闡發“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動耳”的禪學意境，《畫壁》正是由此尋找出一種超越生命痛苦的契機，以作發人深省之思。而陳嘉上版《畫壁》雖得蒲松齡原作之貌，但卻橫加杜撰，將“幻由人作”的“癡心”變成了“幻由心生”的狎褻，對原作之意并未有富于佛法的延展，境界較之原作低了不少。

三、結語

2011年國產億元大片周票房“高臺跳水”不是一個簡單的個案，而成為了一個群體性事件。從首周觀眾觀影熱情爆膨引發的票房沖高到第二周、第三周影片被觀眾無情擯棄、草草收場，這種一反常態的低口碑和國產大片動輒上億的制作成本之間形成了讓人費解的反差。

唯票房至上的中國電影市場陷入了貨幣拜物教的高風險之中，資本對于電影產業的介入改善了產業鏈中投融資的環境，卻也降低了進入電影產業的門檻，使得部分無視電影藝術規律、抱著投機僥幸心理的投資者橫加干涉電影藝術家的藝術探索和審美追求，一味追求眼下既得利益和商業價值，對電影拍攝、演員選擇、后期宣傳指手畫腳，制造出華而不實、夸大其辭的“注意力”。

除此之外，在商業律動的驅使下，部分電影人也放棄了自己的藝術操守，加入到了商業化電影拍攝的浪潮中，追求高票房帶來的心靈刺激和滿足，以達到未來能夠吸引更多投資的私人目的，由此造成了電影銀幕上怪力亂神、胡編亂造、牽強附會的敘事故事層出不窮，崇尚技術卻輕視敘事本身的力量，以高概念、大投資、炫舞技術堆織起一籮筐匪夷所思的情節，重視電影的感官刺激和視覺化效果，濫用鏡頭，加快影片節奏，造成不必要的資源浪費。為了迎合主流青年觀眾的觀影心理，刻意營造富有刺激性的打斗場面，肆意篡改歷史本真，以求現代新解，不顧類型電影自身特點，強加于主人公的感情戲泛濫，情色意味濃重，無端被放大的身體成為電影人兜售廉價情感、調動觀眾觀影熱情的法寶，無厘頭的臺詞隨意顛覆崇高，言語鄙俗不堪，更是“文化貧血癥”的典型癥狀之一。拋棄了現實關懷，丟掉了人文精神的探索，忘記了肩負在中國電影人身上構建國族敘事的重任，以自然主義、雜耍、戲仿、惡搞為審美旨趣的電影自然而然不被觀眾所認可，當然也不會取得預期的電影票房收益。

“后百億時代”的中國電影只有恪守文化自律和創新精神才能創造新世紀第二個十年新的輝煌。2011年10月18日，在中共十七屆六中全會的報告中，文化建設被提升到與政治建設、經濟建設同等的國家戰略高度得到了廣泛關注。報告中指出:“當前，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進一步興起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新高潮，對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作為文化產業優先發展的排頭兵，電影業界更應銳意進取、勇于創新，樹立精品意識，大力投身電影內涵建設，廣泛有效地傳播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堅持電影產業化發展之路，以“叫得響、傳得開、留得住”的高質量電影佳作來滿足新世紀以來人民群眾日益多樣化的精神文化需求，更應以健康積極的態度，實現資本與娛樂的良性互動，減少投機資本，警惕西方主義的侵入，堅持現實主義電影美學原則，提升電影內蘊的深度和廣度，用普世的情懷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民族電影新紀元，不斷提升電影文化的軟實力，構筑科技含量高、富有創意的文化消費產品，穩步提升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影響力和競爭力，為維護國家文化安全作出卓有成效的努力，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開創獨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電影事業的新局面。

注釋

①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89頁。②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40頁。③黃式憲:《“后百億時代”:以文化自律與創新推動電影產業再度振興》，《上海大學學報》2011年第5期。

J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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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751(2012)02—0194—05

2012—01—20

王鵬，男，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西安工業大學人文學院講師(南京 210093)。

責任編輯:采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