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黎明,曾 鑫
(天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天津 300072)
“科技企業孵化器、風險投資機構、創業企業”三方合作網絡結構與合作績效關系研究
趙黎明,曾 鑫
(天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天津 300072)
本研究突破現有合作績效的靜態研究視角,將三方合作視為一個協同演化系統,通過結構方程模型,對合作績效的考量體系進行了重新劃分,實證檢驗了合作網絡結構對合作績效的影響,并得出“企業通過弱關系探尋新的發展機遇,只有建立強關系才能帶來最終收益”和“合作績效更重要的體現是對企業網絡結構的優化”兩個結論,現實中的三方合作雖然更多是出自機構管理層的主觀意識結果,但規范性研究對三方合作網絡的有意識締結仍然具有較高的實踐指導價值,為提高合作績效與促進三方合作動機提出了新的思路。
科技企業孵化器;風險投資;在孵企業;合作;網絡結構
Abstract:Taking tripartite cooperation as a collaborative evolution system,this research through existing study perspective of cooperation performance,regroups the evaluation indicators of cooperation performance by structure equation model,and empirically analyzes cooperation network structure's influence on cooperative performance.It two conclusions:Enterprise explore new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through the weak ties,while only by establishing a strong relationship can bring eventually yield,Collaboration performance more reflected in enterprises'social network structure optimization.Although tripartite cooperation comes from the subjective behavior of managers,normative research still has highly practical value,offering us with new ideas to improve the performance and promote cooperation motive.
Key words:Technology business incubator;Venture capital;Incubated enterprises;Tripartite collaboration;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Network structure
科技企業孵化器在美國硅谷的成功被作為一種促進經濟發展的新模式受到各國關注,如今作為區域經濟發展發動機和高新科技企業創業加速器,成為創業企業與風險投資機構集聚的場所,三方在協同發展過程中形成交互合作網絡。像許多戰略聯盟一樣,本文所研究的合作一方面是由風投機構、孵化器盈利模式所決定的,同時也是受互質性資源的吸引。然而“到目前為止聯盟的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其高度不確定性以及高失敗率”[1],三方合作雖然在學術界和實踐中均受到重視,但現實中合作效果并不理想。本文將研究集中在網絡結構上,它是合作者之間建立聯系、溝通、信任、獲取資源的基礎,通過實證研究網絡結構與合作績效之間的關系,從而探索高新技術企業孵化領域三方機構協同發展的優化網絡結構。
根據Das和Teng的定義,戰略聯盟是以實現雙方戰略目標為目的的互惠性企業間組織結構[1]。常見的聯盟包括辛迪加聯盟、聯合研發、產業集群、聯合競標等形式。從復雜網絡的角度看,本文討論的三方合作是一種特殊的多層級聯盟形式,包括科技企業孵化器、在孵企業、風險投資機構三個相對獨立的單元,單元內部與單元之間通過多種形式實現信息交流、知識傳遞、資金轉移。該多層網絡結構的超圖模式,不同于其他網絡結構,該合作是一種既跨行業、又跨企業的網絡組織。結合調研分析結果,我們發現其具有以下結構特征:第一,網絡由三類凝聚子群構成,分別為風險投資機構子群、創業企業子群和三方合作子群,相互之間具有較強的異質性;第二,稀疏網絡特征,即網絡中已有的合作占最大可能連接數的比重較小,一位孵化器高層管理人員提到,“目前在孵企業中與風投成功建立合作的企業非常少”;第三,網絡內少數節點具有較高的集聚系數,多數節點之間缺乏有效連接;第四,科技企業孵化器具備強大的結構空洞優勢[2],具有促進投融資合作中介橋梁的優勢地位,但現實中孵化器卻未能充分發揮中介優勢。
Parkhe指出,聯盟合作者可以通過重塑戰略聯盟結構以實現促進高魯棒性合作[3]。Axelrod和Keohane[4]和 Oye[5]明確提出了三個戰略聯盟結構指標:分配模式 (the pattern of payoffs)、合作預期投影 (the shadow of future)、合作者數量 (the number of players)。其中合作預期投影包含合作期限預期、行為透明度與互動頻率三項指標。風投機構投資運營特點決定了該三方合作多以3~5年為主,合作期限明確,而行為透明度與相互作用頻率均與網絡關系強度具有直接的正向相關關系,由于普遍研究認為行為透明度與相互作用頻率影響聯盟績效,因此本文將網絡結構指標集中于網絡關系強度與網絡規模兩個因子。
聯盟績效是指參與合作企業達成特定目標的程度,聯盟成立時各方目標不盡相同,因此聯盟績效也是一個多維復雜的概念。盡管對聯盟績效影響因素的研究已經很廣泛,但對聯盟績效的評價指標并沒有統一的標準。一些是基于客觀數量的指標,也有一些通過管理者評價聯盟目的達成的程度作為評價指標[6]。針對本研究在孵企業、風險投資與科技企業孵化器的聯盟,各方均依賴于在孵企業成活帶來受益,因此可量化的財務數據、孵化成活率等指標成為評價體系的重點。但由于其聯盟形式的復雜性、聯盟的私募性、聯盟進度的非公開性等特質,常用的財務指標難以獲取,對績效的評價帶來困難。而且從我國目前創業板運作特點來看,上市中小企業股權集中于少數基金,受操作影響大,難以反映真實情況,因此本研究通過調查問卷獲取管理者自評的第一手資料。
另一方面,現有關于合作績效的研究多數著眼于靜態績效的考量。從短期看,相互滲透的三方合作存在相對穩定的狀態,但從整體網絡與長期視角來看,機構間合作是一個長期持續的過程,合作網絡隨產業變動、節點增減、合作模式創新而處于演化格局中。根據制度經濟學中演化路徑的觀點,企業過去的合作績效、合作經驗、以自身為中心的網絡拓展情況等因素共同構成獨特的合作網絡演化軌跡,改變網絡中可獲取資源、網絡結構地位,將極大地影響未來合作的選擇。
結合已有研究對聯盟績效的評價標準以及上述研究思路,將三方聯盟績效的評價指標劃分為經濟績效與網絡績效兩種,其中經濟優化績效包括風險、成本的降低以及贏利能力、持續發展能力的提高等;網絡優化績效從長遠角度考核,包括機構自身的網絡拓展與嵌入程度,及其可獲取資源能力的優化方面。參考大部分聯盟研究的方法[6],依賴于管理者自評作為聯盟成功的判斷指標[7],無論是合作關系強度還是網絡規模,均對合作績效產生積極影響[2]。根據以上理論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網絡規模與運營優化績效具有顯著正相關;
假設2:網絡規模與網絡優化績效具有顯著正相關;
假設3:合作強度與運營優化績效具有顯著正相關;
假設4:合作強度與網絡優化績效具有顯著正相關;
(1)研究設計。
本研究調查問卷的設計基于對深圳、濟南、
天津三地高新區主要負責人的深入訪談與理論研究,將三方機構視為一個整體,以“合作共贏”作為研究對象,根據網絡結構主要指標體系和聯盟績效指標進行問項設計。設計問卷首先在天津華苑科技園進行50份問卷的小規模測試調查,經結果檢驗,對問卷結構效度與信度進行了進一步修正。以修正后問卷為標準,問卷發放主要集中在天津、濟南、深圳等地高新產業區,共發放500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210份,有效率為42%。
調查問卷的設計基于以下考慮:第一,將合作視為一個協同演化整體,以參與過三方合作的風投機構、在孵企業、科技企業孵化器主要負責人為調查對象,綜合三方合作中不同類型合作子群的網絡結構考慮;第二,問項圍繞實現合作目的展開,針對涉及各方利益和自我感知評價的問項,則采用被調查者給三方機構分別打分的方式,以平均值作為合作的整體水平,從而排除各方打分偏差的影響;第三,自評問項設計考慮到管理者往往容易對自身企業的運營存在過于積極的判斷,為避免出現有失公允的回答,本調查將管理人員與直接參與合作的員工均納入調查范圍,因其更了解合作中的細節,可以保證問卷結果的信度、效度和客觀性;第四,為增強打分的等級區分度,問卷采用7級Likert問卷調查法。
(2)問卷效度與信度分析。
為保證調查量表結果可分析性和科學性,對問卷進行KMO檢驗和Bartlett球度檢驗,結果顯示取樣適當性的KMO值為0.914,Bartlett球度檢驗的χ2值為2235.404(df=153),達到顯著性,證明問卷適合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原始調查問卷的主成分分析采用最大方差正交旋轉法,按照理論分析中提出的因素選定主成分個數,并刪除信息重疊度較高、信息無效的問項,經旋轉最終提取4個主因子,解釋總方差70.235%,調查問卷具有理想的結構效度。
在進行效度檢驗以后,運用Cronbach's α對問卷信度進行檢驗。信度測量結果的整體Cronbach's α值為0.909,4個因子的Cronbach's α值均達到了0.8以上,完全符合統計要求,問卷設計的內部一致性檢驗獲得通過,表明測量工具本身具有較高的可信度,調查數據具有可信性。
(1)整體理論模型檢驗。對于經檢驗的量表數據運用LISREL 8.70對理論模型進行結構方程分析驗證,擬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原始理論模型擬合指數
根據擬合指數標準的國際慣例,卡方自由度比χ2/df介于1-3之間表示擬合良好,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介于0.08-0.1之間表示中等擬合,其他擬合指標取值一般在0-1之間,越接近1越好。從理論模型的擬合指標可以看出,卡方自由度比 χ2/df=2.25,RMSEA=0.087,GFI、AGFI、CFI均大于0.8,PNFI大于0.7,各項擬合指標均達到擬合可接受程度,表示理論模型達到了中等擬合程度。
根據LISREL分析結果,理論模型結構路徑的t值存在“網絡規模→運營優化績效”一條不顯著的路徑系數,同時LISREL提出增加“運營優化績效→網絡優化績效”結構路徑。盡管結構方程分析方法相關研究認為,探索性研究的模型整理不應涉及對原概念模型的深化[8],但根據復雜網絡理論的相關研究,復雜網絡中往往存在少數節點受自身運營能力影響具有較高的中心度,從而占據較高的網絡地位,這與LISREL提出的模型修改意見相符,為得到更理想的模型,我們認為原概念模型應加以修正,但為了比較修正前后結構路徑系數的變化,對t值不顯著的路徑予以保留。修正后模型的擬合指數如表2所示。

表2 修正后模型擬合指數
從表2與表1的比較中我們可以看出,卡方自由度比χ2/df與RMSEA兩個指標均呈現顯著的優化,根據相關研究,χ2/df在1-3之間,數值越小越好,RMSEA低于0.05時表明模型完全擬合,修正后的模型χ2/df=1.53,RMSEA=0.051,擬合程度達到極佳水平,模型的擬合結果更接近實證數據。
(2)假設驗證。
從整體理論模型的檢驗結果來看,經修正過的模型具有更好的模擬效果 (見表3)。
(3)結果分析。
根據以上模型檢驗結果來看,合作網絡規模對于合作績效來說不是一個具有顯著影響的因素。這與理論分析中的顯著正相關推論不符,結合實際調研分析發現,三方合作處在一個較微觀的層面類似邊際效用理論。與較成熟企業相比,初創企業通過少量聯系所獲取的異質性資源足以起到績效提升的作用,過多的網絡聯系反而分散了初創企業的有限管理資源,尤其是針對高科技創新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提升應優先于網絡的拓展。此外,雖然“網絡規模→運營優化績效”和“網絡規模→網絡優化績效”兩條概念路徑系數未達到顯著性水平,但我們仍然可以看出,網絡規模對于網絡優化績效的影響略大于運營優化績效的影響,表明相對于企業運營能力的提高,網絡規模為企業帶來更多的是資源渠道的拓展,其效果的顯現依賴于企業的網絡能力,可能是一個不確定的長期過程。對此得到以下結論,即“企業通過弱關系探尋新的發展機遇,但只有建立強關系才能將外部優勢內化為企業的內部資源,從而帶來最終收益”。

表3 模型假設檢驗結果
其次,三方合作的績效并非直接而簡單地體現在運營業績上,正如修正后模型中所顯示,對于協同演化的合作系統來說,合作所帶來的行業影響力與未來合作機遇才是更重要的績效。從制度經濟學的理論觀點出發,企業社會資本是其成立以來網絡拓展行為的積累結果,主要受過去網絡聯系的頻率、聯系節點的網絡結構地位等因素影響,構成企業獨特的網絡演變路徑,因此新創企業通過社會網絡強關系帶動企業運營能力的優化,大大提升企業在本行業中的地位、影響力以及在產業鏈條中的議價能力,為企業長遠發展奠定良好的資源基礎與拓展渠道,這也符合現實生活中大部分無標度、小世界網絡的結構特點,即少數節點占據較高的網絡結構地位,由于其自身影響力較高,而吸引大部分網絡中現存節點和新增節點與其建立聯系。由此得到以下結論,即“合作績效更重要的是體現在對企業網絡結構的優化”。
本研究將三方合作視為一個協同演化系統,通過結構方程模型,檢驗了合作網絡對合作績效的影響方式,并得出“企業通過弱關系探尋新的發展機遇,但只有建立強關系才能將外部優勢內化為企業的內部資源,從而帶來最終收益”和“合作績效更重要的是體現在對企業網絡結構的優化”兩個結論,現實中的三方合作雖然更多是出自企業管理人員的主觀意識結果,但規范性研究對三方合作網絡的有意識締結仍然具有較高的實踐指導價值。
三方合作網絡無論在學術研究領域還是實踐領域均被認為具有重要價值的發展模式,但由于在孵企業的高度風險性和信息不對稱、退出渠道不完善等因素的存在,導致風險投資機構更愿意向處于發展階段或成熟階段的企業進行投資,而在孵企業處于創業初期,社會資源匱乏、資本金欠缺,對于利潤的追求更重于對企業可持續性發展的追求,另外風險投資機構的引入是對創業家在企業中控制權的稀釋,這也是導致雙方難以合作的因素之一。此外,大部分科技企業孵化器在目前發展階段中僅僅起到管家的作用,除基本物業支持、信息傳達等服務,并未在企業發展中起到促進與孵化的作用,因此在實踐中三方合作效果并不盡如人意。而本文研究結論為提高合作績效與促進三方合作動機提出了新的思路。
①三方合作的推進應強化孵化器的“信息橋梁”作用,加強網絡集聚程度。孵化器不應僅提供企業孵化場所、一站式服務等簡單服務,作為三方合作的核心、橋梁,孵化器應更著重于無形影響力的發揮,通過強大的網絡集聚作用擴大社會資本存量與豐富度,并通過規范的、多元化的溝通模式加強網絡節點聯系,這在筆者基于“撒網”理論的三方合作網絡復雜性研究中也有所提及,強聯系的建立是“捕魚”,即投資收益過程的“收網”階段,只有建立強關系才能帶來最終收益。隨著合作的加強,合作本身將形成一種品牌效應,不斷成功畢業的企業作為合作的優質產出品,將吸引更多優秀資源的加入,而這些畢業的企業也將因優良的基因而獲取二次孵化的機會,這對于目前以松散結構為主的三方合作模式是一種極大的改進。②對于新創企業來說,一旦開始進行社會資本的構建,將形成企業未來發展的基礎,當企業擁有足夠的社會資本時,就可以促進企業之間信任關系的發展,降低交易成本,因此在企業初創階段盡可能選擇行業影響力較高的節點,謹慎搭建外部網絡關系。③在三方合作過程中,科技企業孵化器與在孵企業管理人員不能將注意力僅僅放在短期企業績效的大幅提升上,還要注意到通過合作增強自身長遠發展優勢,提高行業聲譽和網絡協同效應,而風投機構應更加重視培養與具有潛力的在孵企業建立多次孵化機制的長遠合作機會,以及機構內部入手企業之間的產業協同效應,以便通過投資經驗的積累提高投資效率、累積相關產業管理資源、市場資源,以實現風投機構在重點行業的投資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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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遲鳳玲)
Relationship of Network Structure and Tripartite Collaboration's Performance of Technology Business Incubator,Venture Capital and Start-ups
Zhao Liming,Zeng Xin
(School of Management,Tianjin University,Tianjin 300072,China)
F083.591;F062.3
A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科技企業孵化器與創投合作治理及政策研究”(70972117)。
2012-03-09
趙黎明 (1951-),男,北京人,天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技術經濟及管理、企業戰略、科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