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紅,陳 石
(中南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完善,企業追逐經濟利益的競爭也更趨激烈。從宏觀層面來看,我國經濟發展面臨著資源與環境的雙重約束,這使得近年來企業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矛盾日益凸顯。黨中央適時提出“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的發展戰略①,以期通過工業化與信息化的相互促進,實現對傳統工業升級模式的改造,從而破解這一困境,走出一條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并重,自身利益與公共責任兼顧的新型工業化道路[1-3]。從企業層面來看,要解決目前工業企業面臨的能源消耗大、污染嚴重、技術含量不高、缺乏核心競爭力以及管理方式粗放等主要問題[4],一條重要途徑就是通過加深信息化在產品研發、設計、生產、營銷等環節與工業化的融合滲透,催生出新型生產經營和可持續發展模式,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從而有效提升企業效益。
西方國家工業化的發展過程與我國有明顯不同,當其工業化進入后期時信息技術才剛剛興起,因此其學術界對于信息技術或信息化的 研究主要是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從宏觀層面來看,一是構建信息化評價指標體系。二是信息技術對生產率的影響作用。信息技術主要是通過不同部門大量使用信息技術所帶來的信息資本積累和信息技術生產部門對全要素生產率提高的促進兩條途徑影響生產率水平。
國內學術界對信息化及兩化融合一直比較關注。區域與行業層面:俞立平等(2009,2011)通過研究發現信息化水平與工業化水平存在著長期穩定的動態關系,且信息化的發展能夠帶動工業化的發展,信息化波動是影響工業化波動的主要原因[5,6],并采用Logisti曲線對兩者之間的發展規律的特點進行了模擬,得出了互動關系較弱的結論。謝康等(2012)發現:信息化帶動工業化路徑與兩者融合的相關性高于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路徑[7]。企業層面:彭賡等(2008)發現企業信息化水平能正向地影響競爭能力,規模越大的企業這種影響表現得越明顯,并且這種影響有一定的時滯效應[8]。鄧崧等(2005)將信息化對企業效益的影響途徑分為直接途徑和間接途徑兩條[9]。劉春年等(2004)指出企業信息化是通過從人與人、人與物兩個方面來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的[10]。
現有文獻的研究焦點主要集中于信息化如何提高企業競爭力以及兩者之間的互動關系。同時,已有文獻的研究視角也大都局限于區域或產業層面的分析。本文以現有兩化融合的相關研究為基礎,利用來自企業層面的微觀調查數據,結合門限回歸方法對工業企業信息化水平的階段差異性進行科學的刻畫,并進一步考察工業化在信息化差異性帶動作用下對企業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不同貢獻。藉此,對兩化融合在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中扮演的不同角色做出評價。
企業的兩化融合是一個過程,從融合的階段看,可隨著信息化技術應用的逐漸深入,分為基礎建設、單項應用、綜合集成和協同創新四個階段。在基礎建設階段,通過組織規劃,為企業信息化提供基本的人才和制度保證,并根據企業自身情況加大在設備設施、信息資源、信息安全等方面的資金投入,為融合創造起步條件。隨著單項信息化技術在采購、設計、生產、銷售、管理等各個環節的覆蓋和滲透加強,企業融合水平將逐步進入單項應用階段。綜合集成階段是融合的較高階段,集成主要在產品、企業管理和價值鏈三個維度展開。隨著信息化與工業化在深度和廣度上的不斷融合,企業最終將進入協同創新階段。需要說明的是,這種階段的劃分具有明顯的人為色彩,融合過程并無明顯的階段界限,其變化也是一種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兩化融合影響企業效益的途徑有兩條,一是直接途徑,即通過技術進步提升企業效益;二是通過管理優化提升企業效益,在融合的過程中,企業創新能力將不斷增強,產品技術含量明顯提高,生產過程的能耗和排放逐漸下降,管理水平更加精細化,企業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將得到顯著提高。
在工業企業中,一般認為工業化已經初具規模,而信息化方興未艾,因此“兩化融合”更多的體現為信息化對工業化的帶動作用。下文便以此為立足點,進行經驗分析。
本文使用2011年對長三角經濟圈、珠三角經濟圈以及長株潭城市群制造業企業進行的“企業‘兩化融合’與企業效益抽樣調查”的數據,從企業兩化融合的視角對企業效益進行研究,其中國有企業樣本為256家,非國有企業樣本為322家。我們將企業效益進一步分解為企業的經濟效益與企業的社會效益,經濟效益主要指企業的盈利能力,我們用企業的凈資產收益率(凈資產收益率=凈利潤/平均股東權益×100%)作為代理變量,該項指標越高,盈利能力就越強,反映企業的經濟效益越好。而企業的社會效益我們主要指企業在減排方面做出的貢獻,我們選用問卷中企業排污費用作為代理變量,該變量能基本反映企業直接向環境排放污染物的水平。
對于企業工業化水平的衡量,采用全員勞動生產率作為代理變量(全員勞動生產率=工業增加值/全部從業人員平均人數);而企業信息化水平,我們采用人均累計信息化投入作為代理變量,其計算公式為累計信息化投入金額/全部從業人員平均人數(累計信息化投入指以2007年作為基期,企業在信息產品與服務上的累計投入)。
其余影響企業經濟效益的控制變量,我們根據其來源分為虛擬經濟因素和實體經濟因素。虛擬經濟因素即金融約束相關的變量,相關研究表明,企業凈資產收益率與資本市場摩擦顯著相關(袁堂軍2009)[11],用企業融資的市場依賴度(資本使用價格作為代理變量)和前一期的資產負債比表示;另外,根據已有文獻(白重恩等)[12],實體經濟因素應包括企業規模、企業所處生命周期、管理者人力資本以及管理者經驗,分別用企業員工數量、企業成立年限、管理者學歷以及管理者從業年限表示。
影響企業社會效益的其余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企業的生產規模和企業所受金融約束,前者用企業的總產量表示,后者同上,用企業融資的市場依賴度(資本使用價格作為代理變量)和前一期的資產負債比表示。
作為參照,首先對全體樣本進行估計,將模型設定為:

其中Yhit,h=1,2,分別表示企業i在時間t的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X1it表示企業i在時間t的信息化水平,X2it表示企業表示企業i在時間t的工業化水平,Zjt表示其他影響企業經濟效益的控制變量。應包括企業i在t年的融資市場依賴度即資本使用價格Pit和前一期的資產負債比Dit-1,企業員工數量Lit,企業成立年限Tjt,管理者學歷E1it、管理者從業年限以及兩者的乘積。Vjt表示其他影響企業社會效益的控制變量,這些變量包括企業i在t年的總產量Qit和企業i在t年受到的金融約束(包括Pit和Dit-1);μi為個體的固定效應用以控制行業差異、地域差異等個體因素,t為時間效應用以控制政策因素等的影響。
利用Hausman檢驗得到的檢驗統計量(χ2=28.23)p值小于0.05,拒絕了使用隨機效應模型的原假設。我們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的組內估計量估計方程(1)和(2),估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總體估計結果
對于面板數據考察如下固定效應門限回歸模型:

式(3)、(4)的變量設置與(1)、(2)基本相同,值得注意的是(3)、(4)中我們將作為門限變量,在我們的樣本中,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分別處在區間[0.21,2.14]和[0.08,2.06]之間,為了便于比較,在進行門限回歸時,我們分別將其標準化到[0,1]的區間上。I()為示性函數,即當時,I=1,否則等于0;時,I()=1,否則等于0;時,I(>)=1,否則等于0。
方程1~4門限值的點估計以及95%的置信區間如表3③所示,通過比較方程1和方程2的門限變量估計值,當分別以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為樣本,以信息化水平為門限變量考察工業化水平對企業經濟效益的貢獻時發現,國有企業的門限值均高于非國有企業的門限值。

表2 門限效應檢驗②

表3 門限效應估計
分別對方程1與方程2進行了估計。從表4中的估計結果發現(1)對于國有企業而言,當信息化水平小于等于0.2031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經濟效益僅提高0.094%,而當信息化水平提高到區間[0.2031,0.4382]以及[0.4382,∞]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經濟效益分別提高0.127%和0.112%,這說明隨著企業信息化水平的提高,工業化水平對企業經濟效益的貢獻呈現出先遞增后遞減的趨勢。(2)對于非國有企業而言,當信息化水平小于等于0.0962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經濟效益僅提高0.108%,而當信息化水平提高到區間[0.0962,0.2994]以及[0.2994,∞]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經濟效益分別提高0.189%和0.201%,隨著企業信息化水平的提高,企業工業化水平對企業經濟效益的貢獻呈現出持續遞增的趨勢。(3)通過對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估計結果的比較,在信息化進程的各個階段,非國有企業的工業化水平對企業經濟效益的貢獻相比國有企業都更加明顯。

表4 門限面板回歸結果一④
表5中分別對方程3與方程4進行了估計。從表5中的估計結果發現:(1)對于國有企業而言,當產量與金融約束等其他因素得到控制的情況下,當信息化水平小于等于0.1766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污染排放僅下降0.027%,而當信息化水平提高到區間[0.1766,0.3612]以及[0.3612,∞]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污染排放分別下降0.064%和0.096%,隨著企業信息化水平的不同發展階段,工業化使得企業的工業排放呈下降的趨勢。換而言之,由于信息化對工業化的帶動作用,使得國有企業社會效益得到了改善。(2)對于非國有企業而言,當信息化水平小于等于0.3313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污染排放僅下降0.019%,而當信息化水平處在區間 [0.3612,∞]時,工業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污染排放將下降0.042%,同樣存在著與國有企業類似的趨勢;(3)通過對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估計結果的比較,在國有企業中信息化水平進入到相對高級階段時,將進一步減少由于工業化水平提高造成的工業污染排放,并且這一效應相比非國有企業更加明顯。結合表4與表5的結果可以看出,在國有企業中當信息化進入較高階段時,信息化帶動工業化從而提升企業經濟效益的能力不升反降。我們認為,這個階段的國有企業追求的不再是純粹的經濟利益,反而更加重視包括企業聲譽、社會反響等社會價值在內的企業綜合水平提升。同時,國有企業從自身的定位而言更多的承擔了改善社會效益的職能,而這一職能通過企業信息化發展的不同階段得以體現。

表5 門限面板回歸結果二④
兩化融合是轉變工業發展方式,提升工業發展水平和質量的重要途徑。通過對578家制造業企業2007~2010年數據的分析后發現:(1)隨著企業信息化水平發展的不同階段,工業化對企業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貢獻都存在著結構性差異。但這種結構性差異的趨勢在國有企業組與非國有企業組中基本一致。(2)就企業經濟效益而言,非國有企業工業化水平的邊際貢獻受信息化水平的帶動作用更加明顯。(3)就企業社會效益而言,國有企業工業化水平的邊際貢獻受信息化水平的帶動作用更加明顯。
兩化融合的主體是企業,相關政策的制定一定要落實到企業層面才能產生應有的效果。首先,抓好“兩化融合”示范企業創建工作,鼓勵各類型企業加大信息化投資。其次,充分發揮“兩型”標準對兩化融合的引領作用。再次,積極推動產學研互動,鼓勵高等院校和職業技術院校根據市場需求調整學科和專業設置,培養不同層次的信息化人才。最后,努力構建并完善兩化融合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不斷優化知識產權保護政策環境和激勵機制。
注釋:
① 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江澤民總書記提出了“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的新型工業化道路的指導思想。
② F1、F2、F3分別表示對單門限、雙門限以及三門限的檢驗。
③ 極大似然比函數LR(γ)的相關信息,由于篇幅所限在此略去,有興趣的讀者可向作者索取。
④ 由于我們關注的是企業工業化與信息化對企業經濟效益的影響,因此對于表示企業個體效應的虛擬變量μi的估計系數以及時間效應t的估計系數我們沒有在表中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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