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收益視角的中小企業環境責任探析

淮陰工學院 黃曉梅

一、中小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現狀

企業環境責任源于企業社會責任，是指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在謀求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的同時，還應當合理利用資源、采取措施防治污染，對社會履行保護環境的義務。環境責任的履行不僅關系到企業的長遠發展，也關系到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作為占全國企業總數99%的中小企業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繁榮經濟、推動創新、擴大出口、增加就業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在環境責任履行方面大都不盡如人意。據國家環保局統計，我國污染物排放的80%以上都來自企業，其中，中小企業是環境污染問題的主要制造者。盡管環保部門的投入逐年增加，但環境質量仍然沒有得到實質性改善。究其原因有多方面，但從中小企業自身來看，主要有以下方面的原因：

（一）中小企業履行環境責任能力有限 中小企業資本規模小、技術管理水平低、融資途徑單一，資金有限，在競爭實力上難以與大企業匹敵。而承擔環境責任必然增加其成本支出，因而許多中小企業沒有實力和能力履行環境責任。

（二）中小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意識淡薄 許多中小企業經營者的素質較低，環境意識薄弱，經營理念陳舊，對企業發展缺乏前瞻性，沒有認識到履行環境責任會給企業的成長和發展帶來長遠收益，而僅把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簡單的看做是一種成本支出，環保投入不足可想而知。

（三）中小企業逐利性導致其履行環境責任缺乏主動性 企業作為一種營利性組織，其主要目的是追求利潤最大化。相當多的中小企業，不是沒有能力去履行環境責任，也認識到履行環境責任的重要性，但是不愿意做。在他們看來，履行企業環境責任所支出的資源和成本與追求企業利益是兩種相對立的行為，履行環境責任就意味著企業利益的減少，如果將企業的資金投資于擴大化生產或者技術更新，可以帶來經濟收益，而對于企業環境責任投資，基本上是一個沒有回報的事情。所以，企業作為逐利體，不會選擇這項投資。由此可見，中小企業自身的現狀與逐利性是導致其環境責任履行缺乏內在自覺性和主動性的關鍵因素。

二、中小企業環境責任履行現狀的成本收益分析

邊際效用價值論的先驅納索·威廉·西尼爾認為，每個人都希望以盡可能少的犧牲取得更多的財富。人類一切行為都蘊含著追求效益最優化和效用最大化的經濟性動機，都有以盡量小的成本換取盡量大的收益的要求。同樣，企業是否履行環境責任也會產生相應的成本和收益。如果沒有收益，或是收益小于成本，企業將很難主動去承擔環境責任。當前，不履行環境責任已成為中小企業較為普遍的現象，其原因可以從成本收益的角度來分析。

（一）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收益分析 環境責任成本是企業本著對生態環境保持良好狀況負責的原則，對遭到污染的生態環境進行治理，對遭到破壞的自然資源進行恢復，對環境資源進行持續性保護等行為發生的必要的、合理的支出。從結果上來看，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收益實質上可以看做是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可能避免或減少的環境責任成本。具體地說，企業因不履行環境責任可能避免的環境責任成本包括：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為預防環境污染而發生的成本，包括環保設備的購置、職工環境保護教育費、環境污染的監測計量等成本；企業有關環保的研究開發成本，如環保產品的設計，對生產工藝、材料采購路線和工廠廢棄物回收再利用等研發成本；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直接降低排放污染物的成本，包括廢棄物的處理、再生利用系統的運營、對環境污染大的材料替代、節能設施的運行成本等；有助于企業周圍實施環境保護或提高社會環境保護效益支出的成本，包括企業周邊的綠化、環境信息披露和環境廣告支出等。這些支出對于經濟實力有限，主要依靠價格優勢競爭的中小企業來說，壓力的確很大。而如果不履行環境責任，一方面意味著企業產品成本的節約和降低，另一方面又維持了中小企業的價格競爭優勢，短期內將增加產品銷售量，獲取更多銷售利潤，從而提高了企業預期收益。假設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帶來的預期收益為G，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不被查處的概率為p，則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收益即為pG。可見，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不被查處的概率越高，其收益就越高。

（二）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成本分析 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成本包括違法成本（L）、機會成本（K）及實施成本（C）。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被查處的概率為1-p，因此，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預期成本為：（1-p）L+K+C。

（1）違法成本。我國企業的環境法律責任是由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企業必須承擔的保護環境、合理使用資源的社會責任。當前我國為了解決環境污染問題制訂了一系列的環境法規和標準，包括環境保護法、環境影響評價法、環境質量標準、污染物排放標準等。這些法規、標準都是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必須遵守的強制性約束規范，如果企業違反了相關規定就必須為之發生相應的償付性支出。企業違法行為所產生的代價，就是其所承擔的“違法成本”。它既包括企業從事違法行為時實際支出的成本（如準備工具、搜集信息等），也包括違法行為受到追究時所承擔的預期成本（如罰款、吊銷營業執照等法定責任的承擔）。如果以目前相關環境法律規定的違法責任承擔為界，企業的違法成本相對于預期收益而言往往過于低廉。

（2）機會成本。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機會成本也即履行環境責任帶來的收益。包括：利用“三廢”加工生產的產品銷售收入及采用先進的環保技術節約材料和能源而降低成本的收入等；企業品牌提升帶來的未來市場競爭力，如因提高企業形象而增加銷量的收入及消費者對綠色消費品的青睞使支付意愿增加所取得的收入等；主動履行環境責任可能被授予的獎勵和獲得的優惠，如低息貸款收入、財政補貼收入、減免稅收入等。但實際上品牌價值的提升及市場競爭力的增強還需要更多的其他投入，且體現出來的主要是未來收益，這對于壽命短、生存競爭壓力更大的中小企業來說，并不是大部分都能有此遠見的。而對于優惠政策及獎勵等，還得根據當地政府對待環境責任的態度來定，目前的情況是，即使企業在環保方面做得非常好，所得到的政策支持、財政補貼并不是很多，遠遠不能補償企業所付出的成本。因而，中小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機會成本較低。

（3）實施成本。某些企業由于缺乏資金和減排能力，沒有達到法定的環保標準和環保設備的投入，為了逃避或減少被懲罰的風險，他們產生對環境監管部門賄賂的實施成本，以降低或減少被環境部門處罰的概率和罰款金額。

由此可見，環境相關法律政策的不完善以及政府的監管不力、激勵不足，使得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違法成本和機會成本變得很小，如果企業節省了環境責任成本的投入加上銷售收益，即便企業將不履行環境責任的實施成本加進去，最終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收益還是大于成本，即：pG＞（1-p）L+K+C。可見，作為經濟人，即使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有利于減少環境污染、保護生態環境，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但在不履行企業環境責任的巨大利益吸引下，企業缺乏珍惜環境的內在壓力和動力。

三、中小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外部動力提升策略

大衛·洛克菲勒認為，社會責任要變成企業行為的有機部分，而不是外加的慈善行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企業的經濟發展才會成為公眾的利益接受，企業才能保證健康的社會環境有利于自己未來的興旺發達。也就是說，作為社會責任的重要組成部分，環境責任的履行最終應當成為企業生存發展整體行為的有機部分。因此，在提升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過程當中應當遵守兩個原則：其一，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困難由企業、社會、政府共同承擔；其二，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益處由所有利益相關者共同分享。即企業環境責任的履行不應該建立在威脅企業生存發展、有損于企業合理得到利潤的基礎之上。企業的利潤與企業的環境責任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沒有責任的履行，也就沒有益處的分享；只有責任履行了，益處才能得以體現和分享，進而才能有更大的驅動力去推動責任的進一步履行，兩者互相推動，螺旋上升。因而，中小企業除了在政府和社會幫助下不斷加強自身的素質和環境責任觀念外，政府乃至整個社會還應立足于中小企業目前的現狀，從企業利益的角度出發，提供給其履行環境責任行為的外部動力。

（一）政府層面

（1）樹立正確的政績觀，完善行政問責和責任追究制。政府應切實改變那種只注重企業的利潤和稅收而忽略環境保護，為招商引資和經濟增長不惜犧牲環境的做法，以及過于強調短期利益和局部利益的官員考核機制。反對地方保護主義，支持環保部門展開相關的執法檢查，防止出現在客觀上可能會縱容企業逃避環境責任的行為。同時完善行政問責制和責任追究制度，加大懲治腐敗的力度。對審批把關不嚴和監管不力等行政不作為而造成環境污染等問題的，要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嚴肅追究，從而消除企業試圖利用不法手段逃避環境違法責任追究的僥幸心理。

（2）完善政府監管，提高政府環境執法效率。政府監管不到位是中小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發展滯后的核心原因。政府被認為是推進企業環境責任意識普及的主導力量。首先，政府應建立規范的中小企業信譽評估體系，定期評估，對企業經營者適時的加以培訓，加強對企業環境責任的指導和監督，幫助其轉變觀念。其次，依據制定的各種環保技術標準，用強制手段迫使污染者將污染的成本和費用內部化。對污染環境或環保措施不達標的企業實行市場準入一票否決制。加大對企業環境違法行為的責任懲處力度。最后，政府應建立環境網絡政務，引導和督促中小企業進行環境信息的公開披露，接受公眾的監督。對環境信息不公開或信息公開不達要求的企業予以曝光，并給予懲罰，以影響消費者的選擇，從而提高已經重視和加大了環境成本投入的中小企業的競爭力，同時也提高了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查處概率和預期成本。

（3）創造履行環境責任的良好環境，建立有效的激勵機制。企業自身的良好發展是其履行環境責任的前提和基礎，企業只有獲得利潤，才能為履行責任創造物質條件。中小企業之所以出現履行環境責任不及格，其中融資環境、經營環境、政策環境不佳，生存困難是突出原因。因而，政府應首先給予中小企業與大企業平等待遇，加大對其財稅扶持的力度，通過各種途徑化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推動中小企業實現結構調整和產業升級，努力為其創造良好的環境，才會促使其主動地履行環境責任。其次，政府應切實轉變工作作風，打造服務型政府。制定和有效實施政府、大企業與中小企業間的幫扶措施。如政府通過環境區域治理規劃，采用集中排污治理的方式降低區域內各個企業的環境成本支出；協同大企業幫助中小企業解決新產品開發中的環保問題等。最后，政府要建立和完善中小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支持和激勵政策。不論是環境保護方面的新建項目審批，資源、能源的配置和利用，還是經濟領域內的其他重大經濟活動，都應將企業環境成本的因素考慮在內。對積極履行環境責任的中小企業給予較高的補貼或稅收、貸款、融資上的政策優惠，并協同保險、工商、質檢、海關、法院以及擔保機構等，共同為中小企業的發展提供優質服務，優先幫助其解決實際困難，提高盈利能力，以企業的利益為紐帶，引導和鼓勵企業承擔相應的環境責任，從而提高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機會成本。

（二）法律層面

（1）建立和完善環境保護法律制度，提高環境違法成本。首先，政府要及時建立和完善保護環境的基本法律制度，制定環境法律配套措施，對破壞環境行為應承擔的責任應按經濟學含義盡可能精確定量，提高法律的可操作性；其次，大幅度提高違法行為的罰款額度，原則是應當保證守法者守法所付出的費用要低于違法所付出的費用，處罰的數額不僅要大于企業為治理污染所付出的費用，還應大于社會為治理污染所付出的費用加上執法費用的總和；再次，在罰款的力度方面，可以借鑒美國的“以日計罰”的制度，且不要人為地規定最高限額；最后，在處罰種類的實踐中，除財產罰之外，盡可能多地增加責令恢復或者修復生態功能等行為罰以及對主要責任人實施財產、人身自由或是名譽罰等，使法律起到應有的威懾作用，從而加大企業環境責任的違法成本。此外，還應進一步完善環境污染損害的民事責任制度，建立環境公益訴訟制度，既要解決受害人訴訟費用高從而影響公民環保維權的積極性的問題，又要進一步加大對污染者的民事賠償懲治力度，從而再次增加企業環境違法成本。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引導企業朝著積極履行環境責任的方向發展。

（2）完善環境保護激勵制度，提高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機會成本。如果企業實行了有利于環境的行為，勢必會增加產品或服務的成本，此時可通過制定激勵性制度使企業獲得一些額外利益。首先，改革現有的排污收費制度。目前，我國的排污收費制度不統一，各地排污收費普遍存在收費標準單一、收費不全面、收費率偏低等問題。因此，應按照排污收費標準不低于企業污染治理成本的原則，重新調整排污收費標準，進一步提高排污收費政策工具的執行效率。同時，在完善現行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基礎上逐步擴大排污權交易的推廣范圍。其次，將環境稅納入國家稅收體系，設立專門的環境稅種。這不僅有利于規制企業的環境行為，還可以促使企業改進生產模式，采用先進工藝和技術，不斷降低產品的環境成本。此外，在現行資源稅的基礎上，將那些必須加以保護開發和利用的資源列入資源稅征收范圍。最后，應建立環境補貼制度，對環保企業污染控制活動給予直接的財政補貼。從而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避免企業環保的內部不經濟性，增強環保企業的競爭能力，提高企業不履行環境責任的機會成本。

（三）社會公眾層面 首先要提高社會公眾的環保責任和維權意識，促使其主動抵制高污染產品以及超標排污企業的產品，鼓勵公眾綠色消費，提高其對環境違法行為的認識、對高污染產品及超標排污企業產品的抵制意識，形成一種綠色消費的文化。在社會保護環境的氛圍下，企業自然會意識到只有積極履行環境責任，加快實現環境技術開發才能在市場上具有長久的競爭力，從而保證我國中小企業在實現環境責任上向良性發展。因此，新聞媒體、行業協會、以及綠色環保組織等社會團體必須聯合起來，發揮正確的輿論導向，共同努力，引導中小企業樹立環境道德責任觀念，同時輿論的壓力也會督促其糾正無良行為，從而創造出促進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良好社會環境。

中小企業環境責任建設，從中國現階段國情出發，應形成政府主導、企業自律、社會監督三方聯動的機制，使企業環保投入與企業盈利之間原先的對立關系轉向企業的環境投入不影響企業創造利潤，而是促進企業創造更多的利潤，最終使企業環境責任的履行與企業經濟目標的實現達到有機的融合。

［1］黃錫生、宋海鷗：《論企業環境責任的立法完善》，《重慶建筑大學學報》2005年第3期。

［2］張秀平：《廣東省企業環境責任實施問題研究》，《廣州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

［3］蔣國宏：《試論我國中小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中的政府責任》，《湖北經濟學院學報》2011年第1期。

［4］丁敏：《“環境違法成本低”問題之應對——從當前環境法律責任立法缺失談起》，《法學評論》200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