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輝
(銅陵學院,安徽 銅陵 244000)
2008年6月底至10月上旬,為了配合南陽市某住宅小區建設,安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對發現的墓葬進行清理發掘。①編號M38號春秋墓出土了大量銅器、玉石器等,其中所出尊缶2件,標本M38:51,通高42.5,口徑19.6,腹徑35.5厘米。蓋銘、肩銘均有銘1行4字,銘文均相同。發掘報告隸作“彭射之酉關”,并認為酉關二字為合文。這種說法是有問題的。該字原篆形作、,字左旁為酉,可參看以下字形:
右旁是“朕“字所從的聲符“關”(《說文》作灷),可參看以下字形:
關于“朕”旁的演變過程,朱德熙先生曾謂:“古文字里,豎畫上往往加點,所以甲骨的到了金文里就有寫作的毛公鼎,點又變成畫,寫作(尌中簋),豎畫上又加上八字形作為文飾,寫作(齊侯簋)。”②整個字可以隸作。或讀作媵器之媵,為媵器,在本銘中省略了器物名,完整應為“彭射之(媵)缶”。又集成5914號收錄有虢叔尊③,銘曰:虢叔乍(作)叔殷朕。學者多認為即尊,為器物自名,朕原篆形作,讀作賸(媵),為媵器。趙平安謂:“實際上,我們知道,尊作為媵器是很罕見的。而且,即便把這件尊看作媵器,當媵講的朕也不應該處在銘文最末的位置。在同類銘文中,這一位置上一般是器名或族氏文字。”并參照虢叔鬲、虢叔盬、虢叔盂、虢叔盨等銘文認為這里的“朕”字不宜理解為族氏文字,應該是器名,讀為尊。④我們受此啟發,認為M38號墓尊缶銘“彭射之”之“”疑也應當讀為尊,為器物自名,是一種特別的尊的名稱。這也可以從M38號墓出土的其它銅器銘文得到印證:
M38:41盂鼎:申公之孫彭子射兒擇其吉金,自作飤盂,眉壽無期,永保用之。
M38:43繁鼎:彭子射之行繁。
M38:58湯鼎:彭子射之湯鼎。
M38:45簠:彭子射兒自作飤盬(簠),其眉壽無期,永保用之。
M38:52盤:彭子射之行盤。
M38:53匜:彭子射之行會曳(匜)。
M38:57浴缶:彭子射之御缶。
從這些器銘上我們看不出它是剩器,而且發掘報告也絲毫未提及這是一批剩器。“”字從酉,關聲。郭店簡“尊德義”之“尊”字作,裘錫圭先生按語認為似是尊之異體。⑤簡文是上下結構,銅器銘文中則是左右結構。同類字形又見于長臺觀遣冊2-011簡“一尊(橛)”、望山楚簡《遣冊》44-45 號“一尊”。《望山楚簡》整理者認為從酉,關聲(關即朕字所從聲旁)。此字亦見于信陽二一一號竹簡,唯關字寫在酉字上方。其義待考。⑥劉國勝先生認為上面兩個“一”下一字都應該是《說文》訓為“酒器也”的“尊”字。⑦沈培先生對“關”聲字讀作“尊”有過很好的論述,并謂:“戰國時代楚國方言中從灷之字,包括朕字在內,都可能收尾了-覧。因此,它可能跟收-n尾的文部字相通。”⑧“”讀為“尊”,作為尊的一種特別專名,也可以從器物的命名上獲得一些線索。王國維曾謂:“尊彝皆禮器之總名也,古人作器,或云作寶尊彝,或云作寶尊。然尊有大共名之尊(禮器全部),有小共名之稱(壺卣罍等總稱),又有專名之尊(盛酒器之侈口者)。”⑨虢叔尊、彭射子尊缶銘文自名為“朕(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加深我們對“專名之尊“的理解。
順便談一下該墓出土的匜,1件,編號M38:53,通高16.4,口長徑23.8,底長徑18,短徑13.5厘米。底部有銘文7字,發掘者釋作:彭子射之行□曳(匜)。第7字原篆形作,發掘者釋為曳,至確。可參看:集成05821
曳,古屬俞紐月部;匜古屬喻紐歌部。二字雙聲通用。第6字原篆形作,稍殘氻,但是細審銘文拓片,字的筆畫大致清晰可辨認,我們懷疑是“會”字,可參看:
銅器銘文中“會”或從“會”的字讀為“沫”的例子繁多。李家浩先生列舉有兩例⑩,今轉引如下:
注:
①南陽市考古文物研究所:《河南南陽春秋楚彭射墓發掘簡報》,《文物》2011年第3期,第4-31頁.
②朱德熙:《戰國記容銅器刻辭考釋四篇》,《語言學論叢》第2輯,新知識出版社,1958年.
③銘文見于《積古齋鐘鼎彝作者:微軟用戶器款識》卷五第一頁,《攗古錄金文》二之一第二十五頁,《奇觚室吉金文述》卷十七第四頁,《三代吉金文存》卷一一第二十七頁.
④趙平安:《跋虢叔尊》,《古文字研究》第25輯第186-188頁,中華書局,2004年.
⑤荊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第174頁注一,文物出版社,1998年.
⑥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中文系編:《望山楚簡》第123頁,文物出版社,1995年.
⑦劉國勝:《信陽長臺關楚簡〈遣策〉編聯二題》,《江漢考古》2001年第3期66-70頁.
⑨王國維:《說彝》,《觀堂集林》(附別集)第153頁,中華書局,1959年.
⑩李家浩:《信陽楚簡“澮”字及從“?”之字》,《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李家浩卷》第194-211頁,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