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劉立輝[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 重慶 400715]
作 者:殷,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劉立輝,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北京大學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學界討論勞倫斯時,大多從他的“血性理論”來解讀其作品。利維斯在剖析勞倫斯的作品時指出:“勞倫斯所關心的是人的自然本性的復歸,令人感受到的是人性、自然、生活的深刻揭示。”①人的自然本性的復歸與回歸自然是密不可分的,卡馬爾·納黑德曾說:“勞倫斯可譽為一位著名的風景畫大師,用敏銳和現實的筆觸詮釋小說中的自然氣息,他把自然視為一泓靜謐、祥和的清水洗滌現世疲憊、厭倦的心靈?!雹趧趥愃沟淖匀磺閼雅c他所受的牧歌傳統的影響息息相關。大衛·詹姆士和菲利普·圖視勞倫斯為后牧歌主義的擁護者。③學界雖關注到了勞倫斯作品中的牧歌旋律,但討論的維度比較單一。本文擬從牧人角色的替代者、夸飾的牧人愛情、變味的牧歌人際關系等方面,探討勞倫斯短篇小說中的牧歌因素。
牧歌(Pastoral)的內涵主要是對鄉村生活的模仿,尤其是對黃金時代的模仿,牧人和牧羊女為被歌頌的對象;它的結局通常是浪漫而感傷的,映射著政治和諷刺的內涵。④由此,牧歌主要描寫鄉村生活,鄉村生活的寧靜,人與人之間的美好愛情,愛情至上,人與泥土之間的親近關系,并以牧人作為主人公。此外,牧歌主題也常涉及美好的鄉村生活或者理想生活遭到破壞,表達敘述者的憂傷情懷。如《牧人月歷》的中的牧人柯林·克勞特,歌頌贊美美麗的農家姑娘羅莎琳,希冀獲得她的愛情?!妒辉隆肥悄7埋R羅哀悼法國女王伊絲之死的挽歌而寫的,詩歌充滿哀傷的基調。⑤由此可見,在英國文學傳統中,牧歌的內涵已超驗了對愛情主題的膚淺歌頌或者感傷吟唱,而加入些社會因素,使讀者主動去體味田園牧歌中隱藏著的社會危機,引發他們對當時社會的思考。
傳統的牧歌主人是牧人,游牧或者農事是其主要職責,具有halfman和half nature的屬性,表現出與自然、泥土的親近性。而在勞倫斯的城鄉接合部小說中,男人成為煤礦工人,家庭主婦成為牧人的替代者,她們具有鄉村人的優秀品質:善良、有責任心、同情心、理解力等,并如同牧人一般保持與自然的親近性。在《菊花的氣味》中,女主人公伊莉莎白·貝茨是一位多愁善感但意志堅強的女性,與困苦的環境斗爭來悉心呵護她的兩個孩子和家庭。而她的丈夫因工作關系卻較少顧及家庭,工作之余常去酒吧酗酒。與其丈夫相比,她更具有牧人般的善良、感傷、責任心、同情心,她與自然的親近性也顯示了她身上所具有的牧人氣質。
小說中菊花的屬性與女主人公的身份是相同的,它確立了女主人公與自然的親近性?!熬栈ā笔亲匀?、泥土的象征,女主人公與菊花的親近性象征著她與自然、泥土的親近性。伊莉莎白把自己人生中的幾大轉折與菊花聯系起來,菊花與伊麗莎白融于一體,體驗世事的變遷?!拔壹藿o他的時候有菊花,生你們的時候有菊花,他第一次醉醺醺地被弄回家時,他的扣眼上也插著枯萎的菊花。”⑥這意味著菊花在她的人生階段中具有不同的意味。戀愛、結婚、生子暗示了生活起始階段的美好,與菊花具有“繁殖”“多產”的象征意義相對應。而后,菊花演變為具有“冰冷的”,“死一般的氣味”,反襯出伊莉莎白生活的艱辛。故事將近尾聲時,死亡和毀滅的寓意暴露無遺。作者通過菊花作為自然之物來烘托一種死亡意象,而且一只裝菊花的花瓶也被碰掉而摔碎,強化了生命的終結和美好愿望的毀滅。這樣,菊花作為一種植物,與自然萬物一樣,會歷經生長、綻放、衰竭的自然過程。敘述者將伊麗莎白的人生軌跡與菊花的生命演變過程進行并置敘述,隱喻了女主人與自然的親近性。
從菊花和女主人之間的親近性不難看出,伊莉莎白可以被看成一位變形的女牧人。傳統牧歌里面,男牧人歌頌、贊美、追求女牧人,勞倫斯的女牧人卻沒有愛情,她的男牧人被現代文明轉換成為一個礦工。勞倫斯的女牧人只有等到丈夫離開人世時,才意識到本真的流逝,并通過清洗尸體來恢復本真。妻子和母親為沃爾特清洗身體的情節被稱為勞倫斯式的宗教儀式,伊麗莎白透過它才能看清事實的本質,真正的了解,承認對方。⑦對身體的清洗就是對現代文明的清洗,顯示了身體的自然狀態,展示了身體的美,只有在自然狀態下,伊麗莎白才能真正理解她與丈夫之間的關系:單純的牧人愛情消逝了,具有自然本色的血性品質湮滅了。
作為牧人形象的伊麗莎白與丈夫的疏遠感是由于在現代文明的推進中,美好的田園被破壞而造成的。由于工業化的侵蝕,人只能囿于狹小的家庭空間,而家庭空間的氛圍則因男主人公的缺失而變的冰冷。伊麗莎白等待盼望沃爾特,而他卻選擇溜去酒館。在資本主義工業文明下,土地被礦場侵占,男人淪為賺錢的工具,勞倫斯把礦工形容成“陰影”,暗含著他們被機器文明奪去了精神生活,成為物質文明的影子,失去了與自然、泥土的親近。礦工不能再享受寧靜的鄉村生活,單純地歌唱,無憂無慮地追尋愛情,因此牧人的替代者家庭主婦卻成了翹首企盼愛情的孤獨者,勞倫斯城鄉接合部的家庭不再擁有傳統牧歌敘述中的和諧景象。
勞倫斯不僅表現了愛情至上,而且非??粗匦詯?,并且將人與泥土之間的親近關系以性愛方式表現出來,以彌補人疏遠泥土而造成的不良后果。小說中的田園描寫暗示了牧歌氛圍,傳統牧歌中的男牧人是健康的,從來沒有遭受生理或者心理的閹割。《肉中刺》的男主人巴赫曼是一名年輕士兵,可能是初次接受軍訓,承受著巨大的肉體和心靈折磨,好像正經歷著一場痛快的閹割。當然,這場閹割游戲的操縱者是現代軍隊的規訓規則。規訓是現代文明的產物,根據??碌囊幱柪碚摚骸叭梭w是權利的對象和目標,它可以被操作、被塑造、被規訓?!雹嘈≌f中的年輕士兵沒有任何自由意志可言,完全淪為規訓這種“權利力學”的服從機器。巴赫曼在現代軍隊文化的規訓下成為呆板的肉身,職業軍人精神使他的靈魂已游離于身體之外。當然,隨著小說情節發展的推進,敘述者為被軍隊文化閹割的身體開出了拯救的藥方,那就是性愛。只有性愛才能整合肉體和心靈的完整性,撫恤主人公身體、心靈上的傷害。
“羞辱”在文中屢次出現,表明爬云梯失敗對年輕士兵造成的心理創傷,在士兵看來,這種失敗是羞辱的象征,如同“刺”一般深深地烙在他的肉身和記憶中。這種羞辱和小說題目中的“刺”是對《圣經》耶穌故事的借用。耶穌被出賣后,被帶上象征羞辱的荊棘冠,冠上帶有鋒利的刺。邁克爾·布萊克把巴赫曼爬梯子與耶穌受難時的場景相類比,巴赫曼被拉到土木工事邊與耶穌被推上十字架極為相似,說明巴赫曼像耶穌一樣接受這屈辱的印記。⑨她對艾米莉房間里掛著的基督受難的圖片的思索印證了這一點,他們都慘遭羞辱而未獲得幫助。“他好像獲得了一種新的感悟”,表明了巴赫曼對這種相同處境的認同。耶穌是一位牧人,巴赫曼是一種變異的牧人形象,他等同于受難時的耶穌形象,他已經失去那無拘無束、自由快樂的牧人本性,無辜地成為現代規訓的犧牲品。艾米莉的處女身份、未開化的生活方式暗含著現代文明在艾米莉身上的微弱化,她的身體象征著自由化,未開化與現代文明相悖,因此促使著巴赫曼情不自禁地投入艾米莉的懷抱。艾米莉具有羅馬天主教氛圍的臥室猶如圣壇,他們的性愛象征著圣神的儀式洗去他內心的屈辱感。
勞倫斯通過細膩、夸飾的性愛描寫凸顯了現代文明對人造成的心理焦慮。主人公巴赫曼是現代規訓的犧牲品,他所受的羞辱只有從艾米莉的性愛中獲得醫治。小說的細節描寫有著較為明顯的性愛成分,而貫穿這種描寫的靈魂則是主人公生命活力和人本應具備的自尊心?!爱斔叩梅浅=臅r候,他……緊緊而熱烈地摟住她的腰,用他的意志和欲望征服她”,面對性愛的“激情的烈焰”,他心里的“屈辱的記憶已經隨著狂熱激情的火焰而隨風飄逝了?!毙詯圩屗@得了意志、欲望、激情,恢復了牧人的生命活力。他如同一位戰士,征服了心愛的女友,而女友表現出來的對愛的滿足,讓巴赫曼重拾了在現代文明禁錮下所丟失的自尊心。敘述者使用了“驕傲”、“完美的整體”、“幸福而顯得神采飛揚”、“輕松自如,無所羈絆”等詞匯,來表現牧人般的幸福心態??梢哉f,少女的身體是自然的象征,他們之間夸飾的性行為象征了牧人重新回歸自然,重獲生命活力。
在傳統的田園牧歌中,牧人悉心照料他的羊群,牧羊人與牧羊女在牛羊成群的田園景色中歌唱愛情。勞倫斯筆下的牧羊女總難獲得愛情?!恶R販的女兒》中梅布爾為牧羊女的化身,她和醫生弗格森雖然最后以性愛收場,但至多是牧羊人與牧人女之間的一場變異性愛場景。馬的意象為田園牧歌傳統中“羊羔”的變形,梅布爾如同牧人一般以飼養為生,悉心照料馬群,管理家務。家業敗落,兄弟對她親情淡漠時,她認為只有生命的終結才能接近自己的榮光,接近已經死去的母親。這種悲涼境況的根源乃是商業主義造就的生存環境,梅布爾一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馬群,正如牧羊人失去了與心靈相伴的羊群。在牧歌傳統中,羊群是其不可或缺的成分,它是牧羊人呼吁愛情中的必要成分?!恶R販的女兒》的田園境況面臨現代交通工具的危險,馬不再成為交通工具的必要部分面對現代文明夾裹而來的商業主義,面對傳統生存方式的解體,現代牧羊女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疑慮”的神情,臉上總是籠罩著可怕的陰影,體現了她對愛情的懷疑和恐懼。梅布爾毫無眷戀邁向死亡的舉動預示著商業主義不但顛覆了傳統的農業文明,而且破壞了往昔人與人處于“田園牧歌”式的和諧狀態。
醫生只有用愛才能挽救她受傷的心靈,他脫去梅布爾“濕透了的帶有土腥味的衣服”意味著禁錮在她心靈上的枷鎖被卸下。梅布爾的自我生命意識在醫生的關懷下重新復蘇,被現代文明澆滅的愛情火焰重新被點燃。醫生起初在理性的壓抑下,總是徘徊思索著是否接受梅布爾的愛。當他隱約瞥見梅布爾一個細小的乳房時,梅布爾裸露的身體象征著自然之美。梅布爾裸露的身體激發了隱藏在杰克體中的本能欲望,在梅布爾對愛的呼吁和鼓勵下,醫生卸下理性的偽裝。勞倫斯憑借夸飾的性愛描寫,呈現了性愛可以恢復田園愛情的激情和生命,最終展示出了傳統牧歌中那種自由、奔放的愛。
勞倫斯短篇小說大多有美麗的田園風光描寫,這種美麗的田園風光與傳統牧歌對鄉村景色的贊美是相同的。勞倫斯以他天才的畫筆,再現了富饒的、具有田園牧歌色彩的鄉村美景。阿拉斯泰爾·尼文認為,勞倫斯創造了阿卡狄亞式的牧人世界,譜寫了牧人返歸自然的田園牧歌。⑩阿卡狄亞體現了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和諧關系的內涵,但勞倫斯田園景色下的人際關系卻變味了,表現為冷漠、仇視等人際關系。
在《英格蘭,我的英格蘭》中,人與人之間的疏離關系可歸納為兩種:夫妻之間,父親與女兒之間。埃格伯特同妻子起初在“克勞克漢姆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并渴望著“這激情,這婚姻永遠不會終結”。他們如同亞當和夏娃一樣在美麗的花園中譜寫浪漫的篇章。埃格伯特在花園中辛勤地在勞作,妻子威妮弗雷德“會靠過來幫助他”?!秳撌兰o》有類似的場景,上帝“看那人獨居不好,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然而,隨著孩子的降生,現代社會生存所需要的“金錢”問題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熊熊怒火的導火索。夫妻之間的關系也發生了實質性的改變,“對這個男人,她像座墳墓緊緊關閉著”?!皦災埂币辉~無疑暗示了體現古老情欲的牧人夫妻關系的死亡。妻子威妮弗雷德的父親對現代社會的商業運作洞察如微,獲得了大量財產,喜歡倫敦城里的生活。雖然他將購置的鄉下莊園作為嫁妝送給女兒,但維系莊園的費用卻要依賴他。女兒也深受父親的影響,其價值觀與丈夫埃格伯特相左。埃格伯特不愿意融入充滿商業和市儈氣息的社會,只想如牧人那樣在莊園里面干活,但妻子和女兒們的疏遠卻使得他成為了一個孤獨的人,他那種被拋棄的感覺本質上就是現代商業文明對游牧文明的拋棄。小說以甜美的牧歌愛情開始,但隨著情節的推進,現代商業不斷沖擊著這座看似遠離都市文明的莊園,導致家庭成員之間和諧關系的破裂,埃格伯特最后無奈地向現代文明的規訓力量投降,去參軍掙錢,但最后卻賠了性命??梢哉f,勞倫斯以辛酸的筆觸,痛斥了以拜物教為顯著表征的現代文明對田園牧歌般人際關系的摧毀。
《玫瑰園中的影子》中女主人公在往昔戀人和丈夫這兩種矛盾的交織下,讀者更能真切感受到現代文明中支離破碎的人際關系。丈夫弗蘭克踱步到郁郁蔥蔥的科茨花園中,預示他渴望美好夫妻生活的關系。據弗萊所述,花園象征著女性的身體。?園中蘋果樹上累累的果實象征著與女性相關的生命繁殖力。弗蘭克情不自禁地沉醉在花園中,并感嘆果實的甘甜。敘述者使用了“茂盛的”來描述蘋果樹,“甜”來描述果實;描述弗蘭克時敘述者卻用“顧影自憐”、“心情很壓抑”?,這暗示了他與妻子之間婚姻關系的潛在危機,即他渴望有生命活力的婚姻,但現實卻并非如此。事實上,他的妻子卻一直排斥弗蘭克。她之所以嫁給目前的丈夫,根本原因是她的前男友被征入伍,并傳來因中暑而亡的不幸消息。這種打擊使得她感情無所寄托,匆匆嫁給了一個自己并不愛的電工丈夫。弗蘭克也總是懷疑妻子的忠貞,他斷言妻子的過去可能不簡單。他喜歡用責問的口吻訓斥妻子,“你們倆拍拖了多久”,“那么你們倆熱乎到什么程度”?等問句暗示他們之間的猜忌、疏離的關系。對昔日戀人的思念將妻子帶到了曾經的幽會地點——玫瑰園。也正是在這里,妻子再次遭遇到了昔日的戀人,然而,盡管昔日的戀人沒有死,卻已經精神失常,已經認不出眼前的戀人了。這樣,女主人牧人般的美好愛情愿望被徹底擊碎。牧人愛情毀滅的根本原因則是與人類文明推脫不了干系的現代戰爭。
勞倫斯在創作短篇時受傳統牧歌小說因素和技巧的影響,勞倫斯的牧歌已注入了現實主義因素,他所贊揚的田園生活已不如往昔完美無瑕,追求自然、回歸鄉土、回歸單純生活的本性是他在短篇小說中要表達的核心思想。他開誠布公地宣示了他對現代文明憎恨的態度,因此在故事情節的發展和結局上,人們可以領略出他對現實主義的感傷基調。勞倫斯短篇小說中出現的抒情性風景,詩情畫意般的谷地,說明了它們是變體的或現代版的牧歌小說。盡管現代工業的英格蘭日甚一日侵擾著風景,但它在人們的腦海中落下浪漫田園牧歌式的優美旋律是不可磨滅的。勞倫斯花了大量的筆墨描繪景色,他希冀于回歸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的田園牧歌時代。
① 蔣炳賢:《勞倫斯評論集》,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3頁。
② Naheed,Qamar.D.H.Lawrence:Treatmentof Nature in Early Novels.New Delhi:S.B.Nangia A.P.H.Publishing Corporation,1998:103.
③ James,David and Tew,Philip eds.New Versions of Pastoral:Post-Romantic,Modern,and Contemporary Responses to the Tradition.New Jersey: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es,2010:96.
④ Preminger,Alex ed.The New Princeton Encyclopedia of Poetry and Poetics.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5:603.
⑤ GREG,Walter W.Pastoral Poetry&Pastoral Drama.New York:Russell&Russell·Inc.,1959:89-90.
⑥ 勞倫斯:《勞倫斯短篇小說選》,黃偉等譯,湖南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255頁。文中有關小說的引文均出自此書,不再另注。
⑦ Black,Michael.D.H.Lawrence:the Early Fiction.Cambridge:The Press Syndica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86:203.
⑧ 米歇爾·??拢骸兑幱柵c懲罰:監獄的誕生》,劉北成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版,第154頁。
⑨ Hyde,Virginia.The Risen Adam:D.H.Lawrence’s Revisionist Typology.Pennsylvania: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2:51.
⑩ Gurudev,Sujata.The Fiction of D.H.Lawrence.New Delhi:Atlantic Publishers and Distributors(P)Ltd.,2006:14.
? Dolzani,Michael ed.Words with Power:Being a Second Study of“The Bible and Literature”.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2008:169.
?? 勞倫斯:《勞倫斯短篇小說選集:玫瑰園中的影子》,靳梅琳等譯,百花文藝出版2001年版,第1—2頁,第16—1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