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近日有兩份關于官員財產公示的專家獻策,不約而同地見諸媒體。一份獻策來自中國紀檢監察學院副院長李永忠,提出“有條件的部分赦免”,以換取已有腐敗行為的官員對反腐敗和對政治體制改革的支持。另一分獻策來自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楊帆,提出建立全民財產登記制度,并對放棄登記的官員腐敗財產醒悟不追究其法律責任,這仍是“有條件的部分赦免”。兩份建議分別刊載于12月17日的《京華時報》和《環球時報》。
這兩份獻策方案,可以使人看到官員財產公開之難,究竟難在何處。
當下的反腐狀況,向來有兩種評價,一是成就巨大,二是形勢嚴峻。成就巨大,有諸多數據,查了多少人,辦了多少案,涉及到多高的官,等等。形勢嚴峻,就沒有數據了,只有定性的結論,就是腐敗蔓延的現象沒有被遏制。兩種評價,綜合起來,似乎顯得較為全面,但從反腐所要達到的效果來說,實在應該承認不可謂成功,畢竟反腐的目的是要遏制腐敗、政治清明,而非有更多的人可供被捉到牢里去。
腐敗蔓延的態勢沒有被遏制,是個大而化之的說法,雖可表明形勢的嚴峻,但嚴峻到何種程度,并不明確。官員財產公開遲遲不得行,據稱是有技術困難,但人們也猜測,在一個連收入分配調整都8年不能出臺方案的地方,官員財產公開不可行的原因,恐怕是因為利益牽扯。這種利益牽扯,可能既包括有腐敗收益的官員太多,也包括正常的官員收益與社會普遍收入之間的差異。
官員的財產現狀,已到不能推行官員財產公開的程度,可以間接表明腐敗的規模。這足以使反腐敗“加大力度”變成“艱難的決定”。在網絡上曝光一兩個廳級以下別官員,查處還不算難。如果被曝光的官員更多以及級別更高,怎么辦?如果“發現”的人不在少數,又會如何?前幾年安徽阜陽查處買官賣官,就出現了一旦把買官者全擼掉會使辦公室空曠的情況,于是買官者就繼續為官了。現在,腐敗官員也常有心下不服的,認為腐敗普遍,自己被查只是倒霉,被隔墻丟磚砸中,更有落馬者認為自己只是敗在了官場爭斗之中。
提議對腐敗官員“有條件的部分赦免”,善意地講,可以理解為是要加速財產公開制度的出臺。不過,稍加研究,問題還有不少。
既然官員收益已大到足以使財產公開難以推行的程度,是否也有能力阻擱“部分赦免”的方案呢?如果強制推行,在權力體制不變的情況下,是否仍然流于形式?2002年,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在人大會上的報告被稱為“向腐敗分子發出了最后通牒”;2007年,中紀委也曾發出“最后通牒”,要求官員就隱性腐敗一個月內說清問題,予以從寬。結果已是有目共睹。以赦免換“支持”的想法,能夠實現嗎?
權力腐敗,已經不只于財產。權錢交易之外,還有權色交易、“雅腐敗”、權權互換、交叉培養親近人員等等,這些都是難以公示的。財產公開進行有限赦免,財產之外的腐敗是查處還是赦免?財產可以退還,人事腐敗可以撤換,“權色交易”、“雅腐敗”等如何恢復原貌?如果這些不予赦免,豈非表示這些腐敗比財產腐敗和人事腐敗后果更嚴重;如果這些予以赦免,是不是又表示這些腐敗只要能如實報告就沒事?
“腐敗存量”積累到如此地步,即使現在難以追究誰的責任,也必已存為歷史的記錄。但是現實中,權力的自我放棄是困難的,權力不得不放棄才是可行的。官員財產公開,應是無條件的事情,公開之后如何處理才涉及是否需要赦免的問題,實行赦免需要取得民眾的同意,一定條件下的赦免也并非“不計前嫌”,否則赦免就有可能成為洗白腐敗收益的一次盛宴。這樣,推行財產公開制度的過程,應該是一個社會政治過程;為了使腐敗行為得到遏制,還需要權力體制的更多變革。官員財產公開制度,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統計與公布問題,而必須考慮權力制度的再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