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小老虎

愷蒂

我叫他“小老虎”，因為他的名字叫Tiger Michael Golden Tucker。我兒子喜歡稱他的英文全名，因為在他眼中，小老虎人如其名，是響當當硬生生的男子漢。從圣誕節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我兒子還要常常提起小老虎 ，還要問我：媽媽，你什么時候能給Tiger Michael Golden Tucker買張飛機票，讓他到我們家來玩？小老虎，是年前我們在開普敦的Pringle Bay度假時我兒子新交的朋友。

Pringle Bay是正對著好望角的一處海灣，晴空萬里時兩邊對望，能清晰地看到對方山脈的輪廓。從開普敦城里到Pringle Bay，開車要一個半小時，其中半個小時是海邊彎彎曲曲的山路，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美的風景路線之一。

Pringle Bay唯一擾人的是成群的狒狒，因為那里是自然保護區，狒狒常年受到保護，早就無法無天，它們常常會成群結隊到商店里去搶糖果，或是到住家去拿水果等食物，據說還能打開所有的瓶蓋，將里面的花生腰果等吃盡后再將瓶蓋蓋上。有一天，我帶兒子去海邊，轉過一處灌木叢，突然見到一群狒狒就在面前，可能是剛剛從大沙丘上下來的，一只龐大的公狒狒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他的一群家小，幾位母親的胸前或背上背著小狒狒。成年的狒狒要高過我兒子，狹路相逢，我真有些害怕，忙牽著兒子往后退。但我們后退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它們朝我們直直走來的速度，但我知道，轉身奔跑肯定不是好辦法。就在這時，一個八九歲的男孩擠到我們面前，舉起手中的沖浪板朝著狒狒們大聲吆喝，他身后跟著的一條漂亮的黃金獵犬也來助威，我兒子也勇敢起來，跟他學樣揮舞著手中挖沙的鏟子。狒狒們停下來，看了我們一眼，居然還真轉身向旁邊的沙丘走去，為我們讓出道路。就這樣，小老虎和我兒子成了好朋友，成了我兒子眼中的小英雄。

小老虎不是外來度假的，他常年住在當地，就像一個野生放養的孩子，帶著他的狗，在沙丘灌木叢中出沒，或是帶著沖浪趴板到海邊去。他家是一處外墻漆成白色的小平房，在我們借住的房子的斜對面。他家窗子上的竹簾整天關著，偶爾能見到他的母親坐在門口，帶著他的三歲的小弟弟在草地上玩。他家常有不同的男人出入，小老虎說他的爸爸媽媽早離婚了，爸爸后來搬去了澳大利亞，小弟弟的父親并不是他的父親。

認識了我們后，小老虎有事沒事就到我們家來，他的那條大狗就呆在我們屋外，像保鏢一樣。他也常和我們一起去海邊，就像我們家的第三個孩子。我兒子跟著他在沙灘上逛悠，做一些傻事，他們會從高高的沙丘上跳下來，或是在上衣短褲里塞滿沙子，有時也將自己的頭倒插在沙子里面。

漸漸地，小老虎就發現我女兒比我兒子更有趣。他告訴我女兒他們同歲，都是十歲，但我女兒很懷疑，因為小老虎要矮一個頭。小老虎拉弟弟出去玩，總要對他說：把你姐姐也叫上。后來，他就對比他小五歲的弟弟有些厭倦，于是，每天早上到我家來報道時，就來問我：“她想和我一起去商店逛逛么？”或是“她想和我一起出去騎自行車么？”我擺手：你自己去問她呀。于是，小老虎眼巴巴看著我女兒，女兒只有一個字：“No”。這樣幾次下來，弟弟就有些惆悵：咦，我的朋友怎么不想和我玩游戲，老是想找姐姐玩。

我女兒喜歡趴板沖浪，小老虎總是勇敢地和她一起跳進冰冷的大海。開普敦的海水一般都在十六七度，有時只有十四五度，我女兒下海總是穿著潛水衣，所以，在水里呆多久都不會覺得冷。小老虎只穿著游泳衣，十幾分鐘后就凍得受不了，但是牙齒直打架也不愿意出來。

圣誕節前，有兩天沒見到小老虎，他媽媽說小老虎到他爸爸那里去過周末了。過了兩天，小老虎回來，問他到哪里去了，他說他去媽媽的朋友家了。我女兒立刻反駁他說，他媽媽說他去了爸爸家，他笑道：你肯定聽錯了，我爸爸住在澳大利亞，我怎么可能去他那兒，我如果去他那里，能兩天來回么？

小老虎的爸爸究竟是不是住在澳大利亞，這是我們這個假期一直沒有解開的一個謎。